誠字一號起錨,顧天成、潘再水和劉三虎等人站在甲板上。其中一半人都是經過了碼頭斗毆,形容狼狽的。
但一群人站在那里,氣勢依然彪悍,沒見一點兒頹勢。
絡腮胡是翼陽碼頭的大哥,姓趙,名博財。
雖然之前趙博財話說的很豪邁,讓兄弟們都撤了,也顯示了他對這條中型貨船和行船人的不屑。
但這時貨船起錨揚帆,趙博財手下三十幾人卻站在岸邊不遠處,充滿威脅性的和顧天成等人對視著,看著船離岸,漸漸走遠。
待到碼頭看不到了,站在顧天成身后眾人才松了緊繃的氣勢,嘴里罵罵咧咧,好幾個人神情甚是低落。
甲板上不單單只有顧天成的船工,靠后不顯眼的位置,還有本趟船運貨的兩個貨主。
兩人一直提著心的,這時見事情告一段落,貨船平安起錨,碼頭都看不見了,這才敢湊上前來。
“還是顧小哥懂得變通,能順利把貨運出去,運到地頭,咱這生意就做成了。”一人說道。
另一人連忙附和:“是啊,碼頭勢力最是猖狂,想做的平穩,怎么也得多跑幾趟,把這些人喂熟了,事情才算好辦。顧小哥這是顧全大局。”
劉三虎首先就不干了,跳腳道:“去他娘的顧全大局,用老子們的辛苦錢喂那些雜碎?他們也配!”
轉頭又埋怨之前在碼頭上死命拉著他的兩個人:“你兩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家伙。若不是你們拉著,老子就是豁出命去,也要拉他什么的狗屁大哥陪葬,另外還要多幾個人同行!”
兩個貨主聽得忍不住縮了縮脖子,硬是什么都沒敢說。
他們都是小貨主,尋著機會販賣些有差價、或者能投機的貨物。
趕上好時機,能跟著有后臺的大貨主,一路上沒人敢刁難,順風順水的把貨物運到地頭。
但這種時候很少,那種動輒租用一個船隊,好幾艘大船的貨主,哪里肯帶他們這種小人物的貨物?
所以,他們行遠路時,總是對貨船挑選在挑選。
這次租用新做貨運的誠運南北,一個是實在找不到更大的貨船,再一個,是沖著顧天成在牧良鎮一帶的名氣。
一路走下來,姓顧的年輕人果然靠譜,雖然新入行,但和沿途幾個碼頭交涉都很得體順利。
即使今日這事兒,也是有驚無險。一百兩銀子呢,剛開始做貨運,為了順利啟程,說給就給了。
他們剛才擔心的,是顧天成素有兇名,若一時咽不下這口氣,和翼陽碼頭混子們火拼起來,誠字一號一定會被波及……他們的貨可就難說了。
好在有驚無險,誠字一號船和人,一點兒損失沒有的開拔啟程了。
可這個劉三虎,一看就是個不好惹的,那蠻橫霸道,應該聽不進解釋吧?
兩人眼神飄忽的看向顧天成,不知該進該退,該說話還是閉口不言。
“顧小哥,你看……”兩人無奈的樣子,一切盡在不言中的哈。
顧天成笑笑,拍拍他二人的肩膀:“二位不必擔心,顧某既然攬了二位的貨,不論遇到何種情況,都會平安把貨送到地頭。
剛才的事讓你們擔心了,如今船已離岸,不日就會抵達通州。通州府大地方,有規矩的,二位盡管去歇息。我這幫兄弟也都是誠信之人,絕不會令二位失望。”
“那行那行,那我們就先回了。”兩人連聲表示贊同,又對甲板上眾人拱拱手,急急回他二人的艙房了。
看著兩人離開,顧天成這才回頭,看向自己身后十幾個兄弟,問道:“看到了吧,還覺不覺著窩囊?”
潘再水幾個牧良鎮出來的,當然不覺得如何。就算對翼陽城碼頭的混子們不服氣,但一向信得過顧天成的決斷,自是無條件聽從他安排。
兩個貨主剛才的話,更是聽得他們忽然醒悟。
他們現在做的事和之前不一樣,之前的他們是扛活的,只有人和一把子力氣。說不好為了一口氣或者兄弟,拼命就拼命了,不牽扯別的。
但現在不一樣。
現在的他們,是在河上行船,剛開始步入他們一直盼望的行當。主要責任是順利給客人送貨,不是爭一時之氣。
若是因為爭個勝負,讓貨主的貨有了閃失,不但要賠人家的貨款,以后再想攬活,怕是難上加難。
劉三虎心里多打了幾個轉,他能跟著顧天成出來,是顧天成許給他一個比較好的將來。
能像普通百姓,或者說,可以既不受人欺凌,又能如普通人那樣娶妻生子,正常生活。
他剛才的念頭是:才走了第一趟,這不就讓人欺凌了嗎?
雖然聽了兩個貨主的話,劉三虎也明白,他們現在做的行當,不是好勇斗狠就能簡單解決的。
但一直沒受過的窩囊氣,卻讓他著實不痛快。
顧天成年紀輕輕就能領著近百號人,讓他們服服帖帖跟著他做事,心思自然是通透的,對各種人的各種情緒都能有所猜測。
算起來,他和劉三虎在某種程度上算是同一類人。只是,他的想法多一點,目標更遠一點而已。
所以,他很明白劉三虎現在的心情。
“咱們這是第一次自己攬生意,才哪兒到哪兒啊?連通州府都沒走出去,河道長著呢,咱們要走的路也還長著呢,會遇到的事情也會很多。趁著今日的事情,咱們先嘮嘮。”
說著,顧天成自己先在一軸纜繩上坐下,還額外給劉三虎指了個位置:“三哥你也坐。”
劉三虎惡狠狠瞄一眼翼陽城方向,又狠狠啐了一口,不服氣的嘟囔著坐下:“娘的,這窩囊氣受的!”
其他諸人,也都各自找地方就坐。有的干脆就靠在船舷,坐甲板上了。
顧天成開說了:“咱現在做的是河運,最重要的責任是替貨主把貨運到目的地,把自己的口碑做起來。這個我就不多說了,相信聽了兩位主顧的話,你們也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他轉向潘再水,問道:“你帶人上岸時,可觀察過周圍,是否有不尋常的地方?”
潘再水是坐顧天成對面一個木籠子上的,聽到問話,不由得往直坐了坐:“我當時只顧著看咱們兄弟被人攔在遠處,周圍情形沒怎么注意……”
顧天成還沒言語,有兩個和潘再水很熟的,“噓”聲就響起來了:沒注意就沒注意,扯什么只顧看自家兄弟?這分明就是找理由推脫啊。
潘再水這小子,什么時候有這種毛病了?
事實證明,人潘再水沒這種毛病,話題一轉,繼續說道:“不過,袁姑娘注意到了,是她提醒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