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生產力和經濟發展緩慢,城市鄉村格局,尤其是大城市,若沒有特殊原因,往往百十年也不會又太大的變化。
連巧珍有上一世的記憶,聽了雜貨店老板娘的講述,再作進一步對比,和她的記憶差不多。
這一趟沒白跑,只這一家就把通州府酒樓和點心鋪子的行情了解的七七八八,省的再跑去別家證實了。
把買來的東西打包,回到客棧時,時辰已然不早。
康豪也才進門。
兩人一早心情都不好,也沒給對方好臉色,有了這段時間的緩沖,氣氛好了些。
康豪見連巧珍回來,主動問道:“店小二說你去雜貨鋪買東西了,是咱們忘帶了什么嗎?買到了嗎?”
連巧珍也懂見好就收,把手里的包裹放在桌上,一邊打開一邊笑道:“哪有忘帶,我是去打聽通州府商鋪的行情。空口問人家總不好,這才買了些東西。”
她說著,拿起一盒胭脂給康豪看,“看這個,很好吧?我看她家的胭脂水粉不錯,比咱們鎮上水粉店的貨色好,東西好、又不貴,便多買了幾盒。”
“回去送小妹用,她一定喜歡。還有二弟妹進門時,娘把這個做見面禮,也算體面。”
康豪哪里懂胭脂好不好,但連巧珍如此細心,方方面面都考慮的周到,讓他大感欣慰,早上的那份不痛快,就更加淡了。”
“咱們家人口多,讓你費心了。”康豪話說的真誠。
連巧珍笑嗔道:“咱們是一家人,干嘛說話這么見外。”
“問了鋪子嗎?這里的行情如何?可是要很多銀子?”康豪知道連巧珍對這個話題感興趣,便也順著她的意思來。
連巧珍果然興致勃勃:“我覺著能做,這才剛開始,用不著太大的鋪面,選熱鬧些的街巷,租個小鋪子即可。咱把鋪面和幌子做的鮮亮些,再加上干凈精致,東西也好,經營點心一定能賺錢,再之后咱們開酒樓。”
“行吧,”康豪點頭道,這些事他不怎么在行,“那就依你,咱們分家不要鋪子的話,爹娘總是要給咱們些安家銀子的。到時候,就依著你的意思來。”
說起這些,康豪心里有些歉疚。
說起來,他家的點心鋪子,雖然是爹娘和兄弟在經營。但若沒有自家媳婦給的點心方子,這生意無論如何是做不起來的。
等到二弟娶媳婦之后,他提出分家,爹娘一定會考慮弟妹和家里的日子,即使能多分他一些,對于媳婦來說,其實也是很委屈的。
他想好了,安家銀子到手,都由著連巧珍支配。就算都賠進去也無所謂,他一個大男人,好歹也得養活老婆孩子。
連巧珍也是聽得喜滋滋:“相公果然體恤奴家。”
眼看就是午時,午飯的點兒到了。
康豪一邊幫連巧珍收拾桌上物品,一邊說道:“咱們午飯就在客棧吃吧,我約了衙門里和鄭捕頭熟識的捕快張爺,午后要陪他跑一趟差事。
多些相處,也能較快的熟絡起來。晚飯你就先自己吃,我一會兒交代客棧掌柜,讓客棧安排人,把晚飯給你送到客房來。”
連巧珍的臉陰了陰。
又是這一套,不用想她都知道,康豪今晚一定又是一身酒氣的回來。
她就不明白了,康豪為什么如此熱衷和街頭閑漢以及不入流之輩交往。
不過是個捕快,用得著這么上趕著幫忙嗎?
還要陪人家去跑差事?
那什么張爺辦差,人家是職責所在,不得不去。他這是做什么?花用那許多的路費盤纏來通州,就是為了給人打下手來的嗎?
康豪看出連巧珍臉色又不對了,不由得暗嘆一聲。
他這媳婦,能干是的確能干,心性卻太強了些,容不得一點兒不順她心意的事情。
而他自己,也是從小就有主見,更不愿被女人左右。
自成親以來,這種情況出現過多次了?每次都是雙方心有不悅,卻因各種原因隱忍不發。
他不知道這種隱忍,還能持續多久?等到她或者他忍不了的時候,又會是個什么情形?
但現在,已經答應人家的事,卻是不好回絕的。
想到他接下來要說的話,更不好去客棧前堂吃飯,便起身說道:“我去前面給小二說,把午飯端屋里來,我們就不出去吃了。”
為了不影響各自的胃口,一直等兩人草草吃過午飯,店小二把碗筷食盒收拾下去,康豪才狀似無意的說道:“我早間在衙門交付公文時,有個人拿著鴻江船廠的名帖,去衙門登記,說是要開一家名叫誠運投遞的信局。”
誠運投遞?連巧珍心頭就是一跳。那不是袁冬初身后橫幅上的字跡嗎?
怎么會是鴻江船廠去衙門報備的?
是袁冬初在給鴻江船廠做事嗎?
卻聽康豪繼續說道:“去衙門造冊報備之人,是鴻江船廠的管事,報備的誠運投遞,是鴻江船廠和袁長河、顧天成合作的字號。”
康豪看著連巧珍。
果然,連巧珍如今的感覺,簡直無法形容。
認真說起來,現在的袁長河和顧天成,還都是鄉下來的,窮棒子而已。他們怎么可能、又哪有相應的身份,和鴻江船廠合作?
鴻江船廠又是怎么回事,大齊朝數一數二的造船局,和幾個身份卑微的人,合作經營一個只放了兩張桌子的信局?
腦袋灌水了吧?
她很不愿意相信這是真的。但鴻江船廠的東家出現在碼頭,出現在那兩張桌子前,卻是不爭的事實。
“巧珍,你和袁家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有誤會,大家解開便好。”康豪語氣凝重,“從延蒲鎮和牧良鎮,再到通州府,袁家父女和顧天成明顯不是尋常之輩。咱們鄰里鄰居的,沒必要和能力卓著的人冷臉相待,把關系搞得那么僵,對咱們自己不好。”
連巧珍“騰“的一下,從桌旁站起,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像被踩了尾巴似的。
“你這是瞧我不順眼,想換媳婦了是吧?中意袁冬初了是吧?!早上剛夸了人家姑娘,現在又巴巴的想和人家搞好關系。既然這樣,你先把我休了!只不過,你得好好打聽清楚,人家袁冬初是不是瞧得上你?!”
這番話如崩豆子一樣,一股腦的就倒了出來,把個康豪說的愣了好半天,硬是沒搞清楚,連巧珍說的是什么意思。
琢磨了好一陣,才明白過來,不由得怒上心頭,臉色鐵青,一甩袖子,丟了句:“不可理喻!”轉身大步出門而去。
望著房門打開又合上,把康豪的身影掩在門外,連巧珍也是怒容滿面。
她兩輩子加起來,幾十年的光陰,從沒受過這樣的窩囊氣。
她盯著那扇突然關上的房門,過了好半天,才瞇了瞇眼:都和她過不去是吧?越是這樣,她越不能服輸,越是要爭一口氣給他們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