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表河區的周邊封鎖速度在索恩神父的命令下執行得非常快,而暫時留在教堂里的略達等五個魚人也被索恩神父派出來檢查水質問題。在很多人都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的時候,蓋爾騎士就粗暴地闖進了附近的人家,將這個命令傳達到了他們耳中。
雖然蓋爾騎士就是個粗人,但他對索恩神父的命令確實是一絲不茍地執行了下去,就算拎著人的耳朵,甚至派人盯著,也不會讓人隨便喝一點水。
而凡妮莎在拿到索恩神父給的樣本后,也立刻開始了水中的雜質分離,著手研究毒素的性質。可惜的是,藥師這些天大部分時候都在外面,還不知道這邊的事情。
維羅妮卡幫助仔細對教堂這里的孩子身體進行了一輪體檢,所幸的是發現時間看來非常及時,至少沒有哪個孩子有中毒跡象。在檢查之后,她就急忙找到了凡妮莎。
“維羅妮卡?你來得正好。”
凡妮莎在維羅妮卡推門而入的時候,正好也從實驗臺抬起了頭,她的手里捏著一個藥瓶。
“難道你已經配置出解藥了?”
“你把我當神了?”凡妮莎搖了搖頭,“只是提取出了里面的毒素,但是對于性質需要你幫忙。生物毒素方面你比我要更了解一點,幫我看看能形成這種毒性的到底是什么。”
維羅妮卡繞了過來:“可以,描述一下。”
凡妮莎將藥瓶放在了一邊,開始敘述。
“用老鼠試了一下,這種毒素皮膚接觸不會導致中毒,但服用或注射都會產生中毒癥狀。中毒之后會變得慵懶,身體不喜歡挪動,隨后出現肌肉溶解癥狀,這個過程比較緩慢,直到進行到半程的時候才會感覺到痛苦。當全身肌肉溶解后,就會變成一個肉汁的包裹,這時候任何傷口都會導致自身的液態肉向外流出。”
“和一些蟲毒倒是有些像。溶解性毒素可以讓它們的吸食口器能夠吃掉獵物。只是這中毒方式不像蟲毒……倒像是瘟疫。”
“瘟疫……八九不離十。只是我在找瘟疫的來源。水源投毒這種手段不乏瘟疫使徒用過,但是其中有非常多的問題。不光是活水對于瘟疫的稀釋,還有水中雜質對于其不可估計的影響。”
“瘟疫還能被水里的雜質影響?”
“因為如果要借助水傳播,瘟疫一定要具備水溶性。而瘟疫在制作成功后也只是想現實物質,你要知道,哪怕是防御力強大的法術裝甲,也會被酸液腐蝕。”
“哦……”
“所以瘟疫使徒通常會選取更優秀的載體,怪獸就是專門為此制造的。”凡妮莎將瓶子里的東西晃了晃,“要抵消那溶解肌肉的毒性,需要你來幫忙,也正好讓我多了解一些生物毒素方面的知識。”
“好,我來幫忙。”
兩人久違地配合著開始了藥物配置,不過外面的情況就不像快速封鎖的鐘表河區這么好了。
首先,分鐘教堂的一部分孩子是南區一些更遠地方的人送過來的,如今索恩神父要求封鎖,這些孩子自然也不可能晚上回家,這一來可就出了大問題。小孩子見不到父母哭鬧,而一些大的反而因為這種仿佛離家出走一樣的氛圍興奮了起來,要不是幾個負責的修士修女壓著,怕不是要翻了天。而外界進不來的人也很焦慮,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蓋爾騎士也完全不進行任何解釋,就強硬地將所有人都攔截在了外面。
很快也輪不到他們發出質疑了,因為各個教堂也先后展開了類似的行動,而這一次不光是騎士,連各大樞機都開始團隊行動了起來。當波洛所說的搜查從暗轉明,就說明教會和紫羅蘭城的實際掌權者已經達成了共識。
戍衛隊很快以街道為單位開始封鎖和排查,身穿黑色甲袍的葬逝樞成員們穿行于街道之上,而另外一群紅衣修士則每個人都頂著三顆在頭頂盤旋的眼球,宛如一個個機器一般巡視于街道上,一旦那些眼球中照射出紅光,葬逝樞的修士就會立刻拔出武器沖入紅光指示的房屋。
這一幕在普通人看起來非常恐怖,而稍微有見識的人更是會有濃重的不安。在教會所掌握的區域內,如果警示樞的成員真的開始上街巡查,那一定是發生了什么非常可怕的事情。
那么有沒有更加可怕的事情呢?
就是沒過兩天,一群穿著白色金邊繡紋衣袍的修士加入了隊伍。
人們只要與教會有所接觸,就能了解七大樞機。日常生活中最常接觸的自然是救世樞,如果成為教徒,那么心釋樞和監誓樞也是需要接觸的樞機。這些樞機的教士日常出巡,往往還會得到很多人的以禮相待。
除此之外,秘視樞的修士因為什么地方都能去,什么都喜歡研究,在冒險家中也往往是比較受歡迎的同伴。相對的,葬逝樞和警示樞出現,基本就意味著要展開戰斗,很少能看到他們出手。
極少有人知道,如果基式樞的人出現在了教會派出的隊伍里,那才是最為嚴重的事態。因為這意味著通過快速絞殺或者閃電戰突襲的方式已經無法解決問題,教會即將進入陣地作戰模式,而戰斗也將從單兵的法術和火力,升級為八階以上的高階神術轟炸或炮擊陣地等手段。
有了解的人看到基式樞的修士成群出現的時候都傻了,不知道為什么只是幾天時間,教會居然就作出了這樣的決定。
白色衣袍的修士們提著顏色和造型各有不同的大手提箱,沉默地走到街道上。他們來到房屋與房屋之間,蹲下身,手提箱內開始彈出純白的工具與材料,開始壘起墻壁,鑿入基石,藥師頗為想學習的壓縮技術正是基式樞擅長的法術門類之一,他們的手提箱——個人教堂,正是這門法術最終產生的成果。
房屋被快速覆蓋改造為一座座專用的堡壘建筑,這些建筑快速連通街道,在紫羅蘭城中延伸,仿佛為城市的血管鍍上一層銀色。藥師站在高處,看著基式樞們的快速展開,仍然會感覺到驚嘆。
覺得驚訝?
“不是嗎?教會,或者說神明的偉力,總是會讓人有種難以言喻的敬服感……”
藥師,你還是太慢了。查出游客的名單這件事姑且不說,在遏制城內瘟疫的事情上,你浪費了太多時間。
藥師無法否認。
我們雖然共享著記憶,但性格上卻有著根本上的差異。按理說,如果你是個葬逝樞的成員,我的行動會更便捷一些。
“抱歉。”
不,這是你的性格特點,我無意將你那些優秀的性格同化抹殺。只是我必須催促你加快速度了,我讓你將荒疫給凡妮莎,是因為它在你手里發揮不了什么作用。但現在有你能做到的東西。
“您是指……”
不管你信不信,我事實上了解瘟疫大君為何物,那確實是對你們來說不適合產生多少了解的東西。而你們對于神的認知過于狹隘,這是好事。法術體系能夠讓你們忽略掉那些不必要的有害部分,借用一部分力量。教會諸神在你們的世界之內,而瘟疫大君在世界之外。
“這一點我是知道的,可是我還是不明白您的意思。”
意思就是,我可以給你一個法術。無論如何,你現在的法術無法進行正面戰斗,別否認,救世樞的法術就是這么回事。
“呃?”
我的老師給我講過,如果一個世界的法術有比較規范化的體系,那么觸類旁通是最容易做到的事情。我天賦不如老師,不過這么長時間也夠我把這個法術研究出來了。
一個模型出現在了藥師的腦海里,她微微有些驚訝,因為這個法術構型并不存在于現世的任何法術之中,如果硬要說的話,恐怕最像的可能是“擁抱星辰”。
你大概察覺到了這個法術與一些已知法術的共性,沒什么錯誤,只是那些法術屬于瞎子摸象一樣的胡亂摸索,完全不能進行確定的施法,最終只是呈現出了那種效果。而這個……就叫它‘觸及星辰’吧,它的生效,需要一個確認名稱冠于其后,否則就不會生效。
藥師記下了這個法術。
當然,它的危險度也和你所知的類似法術一樣,不要幻想任何一個可能的名字進行呼喚,你一定要集中注意力。如果你認為自己做不到,換我來。
“不……不必……我應該呼喚誰?”
……白天子。
藥師并未聽說過這個名字,然而她可以意識到,這和瑪麗斯嘉一樣,應該是“神明之名”。
“我需要知道,這里面有多大的危險?”
正常來說,不會有什么危險,因為只是借來一道法術力量,而白天子根本不會回應呼喚。這是我唯一了解的,可以算得上安全的一個名字了。不安全的那幾個,我也不敢讓你亂喊。
“為何我沒有在你的記憶里得知這個名字?”
好問題,不如想想你們為何要讓人們不要隨便把神之名宣諸于口。
藥師嘆了口氣,拍了拍腦袋,她確實是過于緊張了,教會之人對于神明相關之事都是慎之又慎,她也不例外。
這也是個巨大的差異。
在一批基式樞的教士來到她所在的鐘樓下方時,藥師也走了下來。她看了一眼領頭的教士,對她微微點頭。
艾爾提,來自伊思特教堂的修女,如果不是因為太年輕資歷不夠,估計現在坐個和主日神父差不多位置也夠了。而艾爾提顯然也認識這位救世樞的圣徒,便伸手在圣徽上比劃了一下,算是行禮。
“閣下為何在這里停留?現在全城戒嚴,就算您可便宜行事,也最好斟酌一下,畢竟我們要對紫羅蘭城內的所有瘟疫使徒進行全方位殲滅。”
“既然您都說是瘟疫使徒了,救世樞當然需要注意。”藥師微笑回應。
艾爾提皺了皺眉:“如果是治療病人,您來注意也算合理。但殲滅邪教徒,還是讓更專業的人員出手為好。您身份尊貴,就算不回到伊思特教堂,最好也找個安全的地方。我們處理好一切后,自然會將無辜的感染者送去救世樞救治。”
“術業有專攻,艾爾提修女。救世樞治療瘟疫也是需要觀察現場,研究病因的,總不能連采樣這種事也交給各位吧?陣地鋪設,建筑房屋是你們的專長,可我不覺得善于使用斧頭鋸子的人同樣還能了解手術刀和針具如何使用。”
“好吧,我說不過您。”艾爾提也是直接,“既然如此,我只能相信您能保護好自己的安全了。”
“說到這里,我尚不清楚教會為何迅速下達了戒嚴令。這可不是小事,到底是哪一項推動教會作出了這個決定?”藥師問道。
艾爾提遲疑了一下,才說道:“這件事您大概也有知情權,教會發現了一群食欲異常的乞丐和勞工,最開始以為這又是饑餓之王的使徒散播的某種瘟疫,但這些人身上沒有出現瘟疫感染的結果,反而像是受了某種法術影響。”
“不用瘟疫改用法術了?不,瘟疫也是法術的一種產物……艾爾提修女,請詳細說明。”
“救世樞檢查過,這些人不是那種會控制不住自己的食欲開始變的異常的感染者,但他們會在感到饑餓的時候誦念一些聽起來像是吟游詩人編的故事一樣的東西,然后失去意識,哪怕這個時候,也檢驗不出感染的結果。而過了一段時間,他們就會蘇醒,這時他們會變得不再饑餓。”
“……他們真的飽了?還是只是一種幻覺。”
艾爾提嘆了口氣:“如果是后者就好了。”
藥師捏了捏自己的眉心,雖然她萬分不愿意看到這種情況——
“他們真的吃飽了。這不是感染,是‘分生肢體’。”
具體一點說,就是這些人已經變成了某種存在的一部分,本質為一體,只要沒全部都抓出來,那么外面的肢體也可以分享自己獲得的營養,保證其它肢體生存。
通常具備這種本事的,都是污穢。
一片污穢已經不知道什么時候掉進了紫羅蘭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