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雷尼克斯這煞有介事的安排,陸凝怎么都能猜到里面肯定有鬼了。
“好吧,我不是來追究您在游記中是否造假的問題的。”陸凝擺了擺手,“我比較好奇的是部分,圓谷寺先生,那些您是怎么寫出來的呢?”
“啊?這個和我們生存有關嗎?”圓谷寺空問。
“我必須搞清楚雷尼克斯先生的想法,至少是其中一部分。而我很確定您成為了他想法中的一環,圓谷寺先生。”
“好吧,好吧,聽起來您好像真的發現了什么。但看在我剛剛說的東西的份上,能不能稍微給我一點建議?”
才到這里就談條件了,圓谷寺空的口才并沒有游記里面那么好啊……游記里面他雖然沒遇到過生命危險,也是確實有些別的危險在的。
“好吧,第一個建議,除了霍英垅和辛西婭以外,別和別的霍華德家族的人走得太近。”陸凝說道。
“好的,好的……明白了。那我就繼續說了,關于。”
圓谷寺空也聽出了陸凝話語里的那一點不耐煩,也不敢觸怒她,趕緊繼續說了。
對于創作的過程,圓谷寺空是用一種比較模糊的詞語形容的。畢竟創作需要靈感,而圓谷寺空除了第一本《灰峰之嘆》以外,其余的都是在旅游之后靈感爆發而迅速寫成的,用他的話來說,從開始寫作到成書都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而且之后的校對修改也沒有什么重大的改變就直接出書了。
“包括《獻給所愛之刃的遺骸》這一部?”
圓谷寺空畢竟是作者,聽到陸凝提到這本書立刻知道她想問什么了。
“事實上……我的靈感來得都很突然,就是那種你忽然之間很想寫某種東西,于是就落在了筆尖,落在了紙面。它就這樣形成了,而且……妙不可言。”
陸凝不是很容易理解,她對于藝術品的鑒賞水平就沒有怎么提升過,不過圓谷寺空大概表述的意思她也能明白。
“你是說突然就想寫這些東西了,而且都是在旅游之后不久就有了這種想法,是嗎?”
圓谷寺空略有些失望,他點了點頭說:“沒錯,醫生。我其實很高興,因為能夠寫出讓很多人認可的作品對于一名作家來說就是最大的滿足。您或許認為其中一些書所表達的情感有些奇特,不過我認為寫作就是這樣一種將各種情感匯聚在文字中傳達給讀者的事情。”
“知道了,我沒打算理解到那么深刻的水平。接著呢?你又是為什么會接受雷尼克斯的邀請來到島上?”
“雷尼克斯先生幫助了我這么多,他要邀請我來這里度假,我也只能接受啊。”圓谷寺空苦笑道,“醫生,人情世故……沒有人能躲得開啊。”
“但是在家宴上,雷尼克斯說讓你來對這里的一切進行記錄。這可不是一件小事,如果雷尼克斯對于島上的殺戮事件早有預謀的話,那么你也得如實記錄下這一切。”
“我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甚至我現在也在想是不是真的應該記錄,就算記下了未來應該交給誰……雷尼克斯先生沒有提到這些,他只讓我暫時不要發表出去。”
“好吧,那么我應該給你第二個忠告了。”陸凝微微往后,靠在了書桌上,“繼續你的職責,不要違背約定。在知道霍華德一家都和魔法有涉獵的情況下,貿然違背合同的風險是非常高的,明白了嗎?”
“好的,好的。”圓谷寺空忙不迭地應下。
“我還沒有看到后面,不過按照你這種間隔寫作的方式,理論上應該有一本還沒有出版吧,也就是《古國行》之后的那一本。這本書你是否已經完成了?”
“完成了,已經完成了出版前的校對工作,應該會在十一月份發售。”圓谷寺空點了點頭。
“那么您這里應該有這本書。”
“沒錯,《光榮血脈》的原稿就在我的電腦里面……雖然按道理我不應該給別人看,但現在如果您想看的話也可以。”圓谷寺空站起身,走到了書桌旁邊,將自己帶著的筆記本電腦打開。
“我需要拷貝一個副本,圓谷寺空先生。”陸凝說,“您自己或許沒有意識到,不過您的作品恐怕早已落入了雷尼克斯的謀劃之中。您或許確實得到了絕妙的靈感,可靈感未必是一件好事。”
“我……我應該停下嗎?”圓谷寺空猶豫著問。
“那得等我們活著離開再說了,對了,您的游記里面是見過杰克·斯萬先生的,你們早就認識?”
“認識,不過也沒那么熟悉。我們聊過兩次天,僅此而已。”
“杰克·斯萬是迪米特里的好友,您的旅行當中,是否也有霍華德家其他人的影子?”
“我不知道。”圓谷寺空搖了搖頭,“我只是個作家,也不是霍華德財團內部的人,他們內部有什么事情我根本不清楚。”
“好吧,那么圓谷寺空先生,第三個建議,停止一切胡思亂想,掐掉你那些靈感,除了盡量客觀記錄島上發生的事情以外,不要動筆寫任何東西,就算有什么你難以理解的事情發生,就當看不見。”
作家抓了抓腮幫,嘆了口氣之后同意了。
賞目館中,迪米特里與余歸亭在一番摸索之后,終于找到了打開閣樓的機關。
“余先生,果然如您所說。”
“杜門是隱藏方位,因此賞目館必有藏匿之處。雷尼克斯很在意這些細節。”余歸亭慨嘆道,“我們上去看看?”
“不。”迪米特里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現在島上可不太安全,您稍微等一下。”
他走回了自己的臥室,過了片刻,拿了一把魯特琴回到了梯子下。
“您這是……”
“余先生,我信得過你,你上去把那里的東西不論是什么都直接搬下來,我們在底下看。”迪米特里撥動了一下琴弦,“我在下面守著,防止有什么人偷襲我們。”
“偷襲?好吧,多防備點也好……”余歸亭說著,爬上了閣樓。
迪米特里拉了一把椅子過來坐好,開始撥動魯特琴,口中也開始低沉地唱起了歌謠。音樂聲并不響亮,卻開始向周圍滲透、綿延,聲音仿佛化為了有形之物,纏繞在每一件接觸到的事物上。
片刻之后,迪米特里忽然站起身。
“菲莉希雅!”
話音剛落,賞目館的門就被打開了,菲莉希雅和蘇泊比亞就站在門外。
“迪米特里,不歡迎我們嗎?我以為這首歌是你為我們唱的呢。”菲莉希雅微笑道。
“你跟蹤我。”迪米特里陰沉著臉說。
“跟蹤?我們明明談好了合作,你居然轉頭就忘,這可不是個好商人。”菲莉希雅打量了一下房子內部,她肯定看到了那段梯子,但是卻故意沒有說出來。
迪米特里不喜歡菲莉希雅。
在他看來,菲莉希雅是個非常市儈的人,為了擴張商業帝國而不擇手段,被她逼死的小公司數量根本數不清楚,而菲莉希雅對此沒有一絲悔意。
“你還是追著我過來的,不,你是……用了魔法。”
“好像你沒有用一樣?迪米特里。”菲莉希雅抱起胳膊,“我再強調一遍,我們在合作,你的敵意好像很明顯。”
“廢話,有人殺了萊恩伍德和杰克。”迪米特里冷哼了一聲,“我是不清楚代田真由理那丫頭的造詣怎么樣,但是萊恩伍德和杰克的死亡絕對是有什么不對勁的家伙作祟。”
“你還是在懷疑米莉亞?哦,不,你懷疑所有超能力者。”菲莉希雅點了點頭,“而你并不能判斷誰擁有超能力,哈哈,所以你就拒絕所有人?這個決定可真夠愚蠢的,迪米特里,你比我想的還懶,就連這種性命攸關的事情都不能動腦子仔細思考一下?”
這時,余歸亭從上方喊道:“迪米特里!接一下東西!”
迪米特里沒有抬頭,只是說道:“我就在下面。”
“需要幫忙嗎?我們可是帶著誠意來的。”菲莉希雅認真地說,“蘇泊比亞是我找到的最優秀的人,你應該明白我對于伴侶的挑選有多么挑剔。有我們的幫助,你也不用一直這么害怕啊,家主。”
一個小紙箱子被人從上面丟了下來,在一陣清晰的旋律當中,紙箱子的掉落速度慢了下來,輕輕落到了地上。迪米特里將手按在了箱子上,撥開了蓋子,從里面拿出了一個文件夾。
“菲莉希雅,我并沒有你那樣的天賦,我對你這樣的人都要保持一些戒心……我看過一些案例,那里面講述了你的商業對手是怎么被你一步步逼死的。而他們的失敗,或許就是從一次簡單的合作開始。”
“我承認我做過一些和你的觀念不合的事情,可是那和現在無關。啊,我明白了,你是代理家主了,你在擔心我正在想辦法將代理家主的位置也從你手里搶過來,而唯一的搶奪方式就是殺死你。可是迪米特里,我為什么要去算計一個‘代理’的位置?從一開始,我們的目標就應該是遺產,那才是穩妥的,沒有意外的繼承。”
菲莉希雅點了點自己的眼睛:“你一定需要我的,迪米特里。你需要查證這 些證據,但是你的魔法造詣并不如父親。而我雖然也不擅長那么多的魔法,可我所專精的派系可是鑒定師。”
迪米特里翻開了手里的文件夾,從里面抽出了幾份名冊,翻看了一下。
余歸亭還在閣樓上翻找,應該是還有一些發現。
早做決斷。
“家宴那天晚上,所有的傭人都被殺了。這是一場早有預謀的謀殺,傭人們也許知道一些事情,也許是被父親特意提醒過的我們的仇家,這些我們已經無從知曉——然而。”
他將一份名冊丟給菲莉希雅。
“父親將傭人名冊藏在我住的地方,有什么目的?”
菲莉希雅翻開那本名冊,鳶尾的名字就在第一個。
“凱特·霍華德……哈,是湊巧相同,還是這位真的是父親的私生女?”菲莉希雅笑了笑。
“她既然來到了這里,那就不是偶然。”迪米特里說,“凱特·霍華德,十三歲開始就受到霍華德財團的資助,父母均為工人,死于機械事故。這個記錄是真是假?”
菲莉希雅抖了抖手上的名冊,衣領上的一片蝴蝶圖案悄然消散,接著眼部便蒙上了一層水光。
“假的。”
迪米特里哼了一聲,而余歸亭也嚷嚷道:“假的?那我們找這些東西有什么意義嗎?”
“余先生,別著急。”迪米特里擺了擺手,繼續問菲莉希雅,“那真的是什么?”
“凱特·霍華德是真名,這上面記錄的不是凱特的簡歷,而是她的以太屬性。”
“什么?”迪米特里皺眉。
以太屬性每個人都有那么一點,只是這并無意義。因為學習魔法并不需要對應的以太屬性,之前也提到過——魔法師使用魔法的時候一般都是利用空氣中游離的以太,或者設法囤積的以太。
那么一個人的以太屬性具體有什么用呢?以迪米特里的魔法知識,他只知道一個——提煉。
“墮落、變異、成癮。”菲莉希雅說出了上面的記錄,“很符合父親的風格,只是記下有用的東西,沒有前因后果。”
“因為前因后果都在他的腦子里!”迪米特里一拳砸在墻上,“鳶尾……哈,其他人呢?”
“別急。”菲莉希雅翻過頁,“接下來是……茉莉,原名加布里埃爾·斯坦利……倒不是霍華德了。以太屬性,極性,痛苦,絕望。”
“喂喂喂,這些聽起來可都不怎么樣啊!”余歸亭在上面喊道。
“月桂葉,原名塞爾比·克羅艾,屬性盲目、戰爭和牢獄。”
說到這里,菲莉希雅忽然愣了一下。
“克羅艾?”迪米特里也皺了一下眉,看向菲莉希雅,“你確定是克羅艾?”
“這個姓氏有什么問題嗎?菲莉希雅?”蘇泊比亞關切地問。
“我們兄弟姐妹中,只有我和迪米特里改姓霍華德,而其余的大家都保持了自己原本的名字,父親并不在意此事。”菲莉希雅手指輕輕撫過紙上那個單詞,“而克羅艾……”
“辛西婭·克羅艾。”迪米特里說道,“我幾乎都忘了她姓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