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逐審判,一般用于對付那些具有強大生命力和不死性質的生物,不過陸凝這一次并不是為了放逐廖洪利而發動的襲擊,而是瞄準了他胸口明顯不對勁的那個方塊。
但是接觸的一瞬間,陸凝猛然感覺到自己的時間甚至都停止了,她感到自己的心臟仿佛浸泡在了冰水當中。雷電、病毒,她能夠施展的攻擊手段都在這里停止了,腦海里卻仿佛出現了一句低語 我終于找到你了。
它并不是寄生在了廖洪利身上,它只是為了找到自己!
在那仿佛被遲滯了光陰的思維當中,陸凝勉強維系住了理智,然后用力握住了那個方塊,一把將它從廖洪利的身上扯了下來。而與此同時,廖洪利身上的一些肉塊也砸在了陸凝身上,他將尖刀刺進了陸凝的腹部,但是身上增生的肉塊反而成了轉身的累贅,他沒能刺到致命的部分。
“你……”陸凝艱難地擠出了一個字,她感覺到自己抓住的方塊也被廖洪利抓緊了,他當然知道這東西的重要性,肯定不會輕易撒手。
“既然你主動送上來了,就讓你也變成我的一部分吧!”廖洪利獰笑著,增生著更多的肉塊出來,紫色的肢體已經掩蓋了他原本的形狀,陸凝將炮管抵住了廖洪利的背后,她隨時能一炮轟了廖洪利,不過在醒轉的同時,她就察覺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氣息,所以暫時沒有出手。
在廖洪利連臉部都開始增生出肉塊的時候,一道寒光將他從頭到腳砍成了兩半。
“腐朽者,發現。”
陸凝看到了三個裝束非常奇怪的人。他們身穿像是金屬一樣的大衣,個頭全都在兩米以上。出手斬開廖洪利的人手持一把鋸齒大劍,臉上佩戴了一副護目鏡和金屬口罩。后面跟過來的兩個則分別戴著防毒面具和軍用夜視儀,一個雙手都戴著金屬的利爪,另一個則雙手各持一根從背后背包中伸出來的噴槍。
“這次又是什么該死的……”廖洪利當然不會這么死去,甚至還開始用肉芽重新連接自己的肉體,扭頭過去看襲擊自己的人,但這個時候,另外兩人也到了。
“殺掉。”
“是害蟲,不必留存咯。”
金屬質的爪子扣在了廖洪利的腦袋上,尖端的鉤子從他的皮下撕出了紅色的細線。
“咦?”
廖洪利的臉部表情扭曲了一下,他回頭一拳打出,砸在了一個人身上,卻發出了擊中鋼鐵一樣的聲音。對方渾然不在意,只是繼續用金屬爪切開他的皮肉,從里面抽出紅色的絲,隨之,廖洪利身上肉塊的活性開始明顯減弱。與此同時,用鋸齒劍的那人則快速幾劍將陸凝從那些肉塊的糾纏中解脫了出來,隨手將她推到了旁邊。
“動作快,手術刀。”拿著噴槍的人催促道。
“活性很強,是超能力,也是腐朽,作嘔生命。抽絲剝繭,需要時間。毀滅精神,需要時間。”手術刀繼續從廖洪利身上抽出絲來,廖洪利拼命揮起手里的武器試圖反抗,但是抓住他腦袋的鐵爪卻紋絲不動,這甚至稱不上是戰斗,就像是手術臺上對一只可憐標本的解剖。
至于陸凝,卻被三個人完全無視了。
到最后,廖洪利已經慢慢停止了掙扎,身上的肉塊也萎縮掉落,變成了一團團爛泥一樣的東西。手術刀將絲線繞成球之后,松開廖洪利,他委頓在地,口中只剩下一些微弱不成音調的聲音。
“啊,完蛋了嗎?”手術刀有些驚訝。
“他的生命完全由能力支撐,能力沒了也就離死不遠了,也省了我們的事情。”鋸齒劍冷漠地說,“焚化爐,燒了吧。”
“哎。”手持噴槍的焚化爐抬起左手,扣下了扳機,一團黑色火焰從槍口噴出,瞬間將廖洪利連同周圍的大地一同烤化,不過數秒鐘的時間,火焰散去,地上留下了一塊黑色的石頭。焚化爐一腳踹上去,石頭發出一聲脆響,散成了一地的黑石塊。
“已經抹除。”鋸齒劍將劍放回背后,“繼續原本任務,調查……”
“老劍,這里還有個丫頭。”焚化爐將頭轉向陸凝,“不如問問她?”
“她身上的氣味是正常的。”
“正常味道,好,但是可問,她能知道。”手術刀甕聲甕氣地說道。
“就是,老劍,本來這種地方輕易也不會來什么人吧?流浪者數量多,敢過來的可沒有。”焚化爐邁步走向了陸凝,“喂,丫頭,你是來做什么的?”
陸凝有些猶豫地打量了一下這三個古怪的家伙。
“你們是什么來歷?”
“哎呀……我們都救了你,你怎么還不信我們呢?”焚化爐抓了抓腦袋,“我們是好人哎,好人。”
“少廢話。”鋸齒劍在后面哼了一聲。
焚化爐嘆了一口氣,伸手在金屬衣的里側摸了摸,掏出了一塊金屬牌:“你瞧,我是國家公職人員。”
陸凝抬頭看了一眼金屬牌,牌子中央有反常組這三個大字,兩側則鐫刻著個人資料。代號焚化爐,反常組四組成員,國家認證編號等等。陸凝疑惑地看了看:“可是我也無法去求證這個的真假啊?”
“首都基地可以進行驗證。你是流浪者,有機會可以過去,我們不會傷害你。”焚化爐將牌子收了起來,“我們只是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一問,此后大概也不會再相見。”
“什么問題?”陸凝表現出松了一口氣的模樣。
“你比我們來得更早,這里有沒有見過奇怪的人?有沒有一些看上去如同著魔一樣的人?像是信教之類的?”
“隔壁的小鎮上有一些人,他們……有點符合,不過他們更像是研究員,而不是信教的人。從他們的言辭中可以聽見他們在那里的高塔接受什么試煉……更多的我就不知道了。”陸凝回答道。
“哦,哦,那沒有關系的。”焚化爐連連點頭,“非常感謝您啊!要知道這個末日的時候辦事其實比以前更加受到阻礙,很多人甚至以為我們是怪物!”
“焚化爐,少說兩句。”鋸齒劍走過來抓住了他的肩膀,“有了消息,就該出發了。”
“哎呀老劍,就是因為你這么冷冷冰冰的,我們給別人的印象才會差,甚至找女朋友都不好找……哎呦!別拉我!我自己會走!”
陸凝看著三個怪人遠去,慢慢松開了剛剛一直握緊藏在衣袖之下的拳頭。剛剛廖洪利被攻擊的時候手也被砍斷了,她趁機將那張方塊扯了出來。脫離了肉體之后,它已經變成了一張白紙的模樣,血肉的質感消失殆盡。但是這張白紙卻非常結實,陸凝嘗試撕扯了一下,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
她是不相信有什么天上掉餡餅的好事的,況且剛剛在腦海中響起的那句話讓她無比清楚,這東西就是來找自己的。
“不來聊聊嗎?空白懸賞令?”
手中的“白紙”沒有任何回答,陸凝笑了笑,隨手將它丟在了一邊,作勢就要離開。
你離不開我。
“終于肯說話了嗎?”陸凝回過頭,盯著地上的紙張。
我必須找到你,你也必須擁有我,這是你我絕對要走上的路。
“不要說一些故弄玄虛的話,你們到底是什么樣的存在?”
那不是關鍵,關鍵是,我們是什么樣的存在。
“……你這么認為嗎?”陸凝斂去笑意,神色變得凝重,“我到底是什么樣的存在?你又是什么存在?不,說得更加清楚一點吧,你們的數量?”
你們已經發現了所有的我們。
“我明白了。”陸凝附身將紙撿起,“但是我現在不能相信,你們最擅長的便是蠱惑,你們”
你便自己去看,自己去想,從現在開始,直到你向我敞開心扉為止,我不會再開口。剛剛的三個人非常危險,你或許可以等上幾分鐘再過去看一眼。
說完這番話之后,白紙便再也沒有任何回應了。
陸凝沉默了片刻后,真的等了一會,然后便開車前往了剛剛看到那些人的鎮子上。
屠殺已經結束了。
現場留下的沒有一具完成的尸體,而且一眼就能看出分別是什么人動的手。被燒成黑色石頭的人,被大卸八塊的人,以及裹成了紅色的繭的人。現場沒有任何反抗的痕跡,血跡從外面的道路一直延伸到了建筑里面。
“塔……就在這里。”
夕陽落下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行人。孟倦和唐零站在這些人的最前方,在兩人旁邊,有一個接近三米渾身金屬裝甲的大型機械人,而兩人后方則站著一排十二個身穿白色衣服,神態恭敬的男女。
“我能嗅到空氣中的血肉和火焰味道,這里發生過戰斗。”唐零捏了捏鼻子,“孟哥,走到現在,其實我有點擔心了,我們的實力現在還夠嗎?現在要碰的應該是最危險的對手了吧?”
“唐零啊唐零,這就是你還能夠繼續成長的地方。”孟倦輕輕晃了晃手指,“自我審視是個好習慣,但是自我批判可不至于,我們能夠做到的是對自己的實力有個清晰的認知,我們只要不直接以那座高塔為敵,普通的人依然不是我們的對手。”
“但早晚我們要面對高塔的吧?”
“不是我們。”孟倦的目光向遠處投去,“我們有我們自己需要面對的事物……唐零,四階場景你過了幾個了?”
“兩個。”
“還可以,不過這一次你的感受或許會有些不同。”孟倦微笑,“四階的場景,總會有個命中你的內心。”
“我不相信。”唐零難得對孟倦表現出了一絲不信任,“我的內心早就空無一物了。”
“哈哈,先別急著否定,我們過去看一看,這座沉默浮屠也許能給我們帶來一些不同的感受。”
東方的路上,一支車隊停駐在勉強能夠看清高塔的高坡上。趙汐華從車上下來,用一雙望遠鏡看了看高塔和四周的小鎮。
“蕭容海,我覺得那群信徒放出來的是假消息,這東西和他們口中的神一點都不像。”
“我也這么認為。”蕭容海點了點頭,“他們信仰的畸變點特性在這里完全沒有對應的特點,如果我所料不錯,這應該是一場信仰的對抗,他們意圖借助他人之手來消滅別的a型病毒個體,從而達到一家獨大的目的。我們最好還是不要變成了別人手里的刀,現在流浪者隊列當中,我們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不需要冒險增加這種籌碼。”
“說得對,暫且作壁上觀,我倒要看看這一個假消息能引來多少人。”趙汐華微笑道。
西側的小鎮上,羽笙抓著一柄十字劍和一把長戟正面對上了一群怪物。在這群怪物的背后,有一個提著昏暗油燈的人站在那里。
“尊敬的小姐,我們來談一筆交易如何?”那個人輕笑著,沒有讓怪物立刻圍攻上去。
“我不覺得和你們這些被引誘了的人還有什么好談的。”
“不不不……和這些東西無關,這只是為了保證我們和平談論的基礎。小姐,我是一名殺手,收人錢財,取人性命就是我的工作。”
“小姐,你很想要死去吧?”他用清楚而低沉的聲音說道,“我借助了一些手段,看到了你的內心所想。你渴望一個安息,你已經對生有了倦怠。但是你尋找過,失望過,如今對于死亡卻已經感到了茫然,不是嗎?”
“看起來你覺醒的超能力還增加了一些你的口才?”
“不,我很清楚,你內心的自我毀滅傾向和奉獻精神近乎相同,值得敬佩。但是如今你所能夠做的卻只是在不斷尋求一個結束,這其實是不正確的……死亡或許是解脫,卻不足以滿足你內心所想。人都是有私心的,你的私心便是徹底的自我奉獻,我說得對嗎?”
羽笙沉默不語。
“這樣吧,小姐,你還可以再信任我一次,我會給你一個你所滿意的結局。在此地的殺戮其實并沒有意義,因為你并不能拯救什么,也不能打擊什么黑暗,這里只有一個我,一個默默無聞的前殺手而已。沒有人知道我,也沒有人憎恨我。”
“你知道欺騙我的下場。”
“若有欺瞞,您手中的兵裝必將貫穿我的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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