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浩南進食了什么不該進食的東西。或許他的能力足以殺滅病菌、毒素甚至輻射之類的有害物質,但大概還沒有完美到能夠應付一切的程度。而最可能的便是……他吃掉了那紅色的冰珠。
不知道是意外還是他主動這么做的,幸好這對于陸凝來說無法構成威脅,她直接隱匿了身形,而魏浩南立刻愣住了,廚房這里有兩個門,他就算堵門也無法將陸凝堵死在廚房當中。
“陸凝小姐!你去哪里?這是我們的機會,正因為我們關系好,我才愿意和你分享!你知道外面現在是什么樣子!如果沒有防護措施,我們可能都會像那些死去的賓客一樣!你一定不想吧?”
“不想什么?”
外面傳來了孟倦的聲音。魏浩南猛一回頭,臉上的表情扭曲了。
祂得知你的罪,于是降下火來燒去。
一瞬間,魏浩南身上出現了巨大的光亮,火苗穿透了他的身體,將他燒得千瘡百孔,魏浩南嚎叫著,將手里的剔骨刀甩了出去,然而那刀卻在火焰中被粉碎了。
整個過程不過數秒,魏浩南就變成了一具燒焦的尸體。
“沒事吧?我們發現這邊有很大的響動,我就過來看看。”孟倦來到門口說道。
“……你直接下殺手了?”
“嗯?他很危險,我一般不在這種時候留多余的同情心。”孟倦笑了笑。
陸凝看了看他:“不是這個問題。”
魏浩南又不是傻子,早上還正常,也提供了舞會的餐食,他怎么會隨便去吃那些紅色冰珠?多半是有人故意下毒的。魏浩南的高湯一般先由他自己品嘗,每天熬煮大概是個人習慣,而只要下在那口鍋里面,就必定會讓他中招,稍微了解一下魏浩南就可以做到。當然,正常的毒根本傷不到他,這也讓他少了很多警惕。
現在他瘋了,瘋話當中可能會帶出一些實情出來,而且他也沒有變異出厲害的攻擊性,控制住他并不困難。而孟倦卻直接選擇了擊殺……這不能不讓陸凝起疑,可她又沒有證據。
“沒什么,我們回去說一下這里的情況吧,今天的晚餐大概要我們準備了,魏先生制作的食物大概都受到了某種程度的污染。”
“是啊,這可是個令人頭痛的問題。如果不是流程里要求,我們都可以不吃了。”孟倦說道。
這個噩耗傳回了大廳的時候,眾人出乎意料的沒有任何反應,就連徐教授這樣的老好人也最多只是表現一下“是嗎?又死人了”,更多人連問一句都懶得問。
人們已經開始從驚慌轉為麻木了。
“燕小姐和周先生沒有回來嗎?”陸凝看了一下。
“沒有,不過那邊沒傳來什么怪異的聲響,你那邊是魏浩南的聲音太大了我才會過去的。”孟倦解釋道。
“那對外出,你研究出什么方法了沒有?”陸凝又問他。
“大概有了一個思路。我和唐零研究了一個概念出來,不過它能夠抵抗外界感染到什么程度還沒得到驗證。之后的時間我和唐零會去測試一下可靠程度,務必在晚間之前能夠讓大家都覆蓋一層概念防護。”孟倦笑道。
“辛苦了。”徐教授說道。
“哪里,現在大家就是集思廣益,有能力的就出一份力嘛。”
孟倦顯然贏得了很多人的好感,陸凝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辦到的。
大約過了十幾分鐘后,周先生、燕小姐帶著五個仆人從傭人室那邊走了過來。葉云眉的雙臂依然無法好好使用,垂落在身邊,不過曲朗月正常走路倒是幾乎看不出什么問題了。
得知了魏浩南的噩耗之后,幾個仆人也是沉默了許久,最后馮源熙帶著田霄去收拾廚房那邊的尸體,留下三個仆人在這里隨時等待客人的吩咐。
孟倦拉著唐零去后門那邊測試自己能力去了。時間漸漸趨向于三點,在這個時間點上,眾人要推舉一個人出來進行詩朗誦,詩歌倒是已經準備好了,可人選又成了一個難題。有了何山勇的先例,現在誰又敢擔負一個這樣的任務呢?誰知道會不會是同樣的下場呢?
最后還是燕小姐站了起來:“既然上次從你們男人那邊選了,這次就我來,我來進行詩朗誦。”
陸凝看到有幾個人露出松了一口氣的表情。燕小姐和周先生類似,都不是什么平易近人的人,但責任感還挺強的,也許她無法忍受這樣的氣氛了吧。
三點靠近,馮源熙去后門征詢了一下孟倦和唐零的意見,然后回到客廳,宣布選擇有效,這次的詩朗誦人選就是燕小姐了。燕小姐走到早已準備好的一張小桌前,從桌上拿起那封用這里主人特有的信封裝好的詩歌,抽出紙頁,清了清嗓子。
我在天空和天空的交界處,星海和星海的縫隙間,窺見那時間洪流之上的存在,聆聽那維度和引力之上的音律。
燕小姐特意沒有在聲音中夾雜任何感情,只是干巴巴地朗誦著紙上的詞句。而眾人也緊張地看著燕小姐的狀態。何山勇那次是沒人敢出屋子,不過燕小姐這里要是出現了什么變化他們可來得及搶救。
那由內而外擴展的紫色虹膜,映照出了我茫然而無知的臉,我不知如何回應如此存在的期許,只得誠惶誠恐地發出禱告——乞求告知……
光線似乎變暗了一些。
陸凝和幾個感官敏銳的人立刻察覺到了周圍環境的變化。她扭頭看了一眼室外,明明已經停止了下雪的天色又開始變得陰沉,但這次的陰沉和往常很不一樣,因為并不是烏云聚集,而是天空開始“散開”,就像是遮擋在人們頭頂上的虛假消失,整個宇宙的真實面貌開始呈現在人們的視野之內。
詩歌還在繼續,但陸凝卻被窗外的景象徹底吸引住了。
漆黑的宇宙空間中,星星和星星之間那些人類無法觀察到的,卻存在著的物質,此刻開始顯示出它們真實的形貌。它們實際上并不遙遠,它們無處不在。如果星星是神經細胞,那么在這之間就充滿了它們相連的突觸。陸凝甚至可以看到在其中傳導的信號……就仿佛……宇宙是活的,它用一種非常緩慢的方式,艱難地維系著身體內每一個細胞之前的聯系。
這時,一股尖銳的疼痛從頭上傳來,陸凝用力搖了搖頭,捂著太陽穴站了起來。霎時間,什么光線昏暗,宇宙的本質……這些全都從眼前消失了。她知道這是安魂曲的最終防御措施被啟動,當精神受到致命攻擊的時候,安魂曲能提供一次強制清洗和清醒的防御反射機制,雖然會對精神造成一定影響,但比不可挽回的后果好多了。
而除了陸凝和不在場的兩個人以外,屋子里所有的人現在都緊閉著雙眼,跟隨著燕小姐無感情的聲音一起緩緩朗讀著那首詩歌。
十五分鐘早就過去了。陸凝眼疾手快沖過去奪走了燕小姐手里的紙,從桌上找到一個打火機就點染了紙條。一股帶著濃烈腐臭和肉類烤糊味道的氣息從那張紙上散發了出來隨著紙條化為灰燼,人們一起睜開了眼睛。
“啊……嗬……”
短發白領忽然捧著自己的脖子開始嘔吐了起來,緊跟著就像是傳染一樣,所有人都開始了嘔吐。一時間整個大廳里都是酸臭味,陸凝捏著鼻子退后了幾步,等到眾人都吐過了一遍,只能干嘔才說道:“還清醒的說個話。”
“呼……還……還活著……”燕小姐艱難地說道。
“沒想到是全員的危險。”周先生也是心有余悸,“防不勝防。”
邁克爾伸著舌頭背靠沙發喘息著:“這可真的太恐怖了,就差那么一點我就要沉醉在那個地方了。”
“我現在都分不清真假……”祁樂音害怕地說,“我們生活的世界真的是那樣子的嗎?我們只是宇宙這個生物體內一些連‘視力’都沒有的細菌嗎?”
“剛剛是陸凝小姐救了我們,十分感謝您。”馮源熙鄭重地說,“若是稍有不慎,我們這些人恐怕都會被這詩篇虜獲了。”
“沒關系,我也是不知道為什么才能從噩夢里驚醒過來。對了,孟倦那邊不知道有沒有事,我過去看看。這大廳……總得打掃一下。”陸凝趕緊找了個由頭溜走了。
她按揉著太陽穴,強制清醒措施帶來的精神創傷估計要伴隨一個場景,幸好和靈魂污染不同,返回集散地就可以修復。到了后門,她看到孟倦和唐零蹲在門口那里正在進行著實驗,而素材就是之前何山勇分裂出來的那些小手。
“你們兩個沒事?”
“怎么?詩朗誦出了問題嗎?”孟倦問。
“群體噩夢,差點就栽了。看來不聽就能回避這個問題,不過那樣的話朗誦者可能就很難被救下來了。你們的研究情況呢?”陸凝看了看,唐零正在把那些小手變成一只只小老鼠,很多小老鼠都死在了外面,軀體也有些介于老鼠和手之間的結構。
“有成功的了。”孟倦指了指腳下的一只死老鼠,“我已經構筑出了一個概念,在這個概念覆蓋下,老鼠沒有產生還原……也就是往手的樣子變回去。所以這個概念是可以完美抵御外界環境的侵蝕的。不過剛才我想查查外界情況的時候,有個不太好的消息,似乎網絡通信已經中斷了,這次不是我們的問題,而是外界的問題。”
“顯而易見,如果通訊不切斷,無論是什么樣的末日人類都能組織起有效的抵抗,不至于幾天之內秩序就完全喪失。”唐零有些無聊地說道,“當只會軍隊只能用喇叭喊的時候,被拖慢的效率就像一個癱瘓的病人試圖抵擋別人揍他一樣。”
神奇的比喻。
“可以向大家宣布一下這個好消息,剛剛的詩朗誦之后,大廳的情況可不怎么好。”陸凝說。
“我正準備去說。”孟倦拍了拍手起身。
兩人先走一步,而陸凝稍微落下一步,瞥了一眼地上那些死老鼠。雖然唐零可以將血肉任意變化,卻完全不能賦予它們新的生命。
孟倦帶來的消息總算讓人們振奮了一些,可惜這只是超能力的效果,無法廣泛使用,否則對人類來說不亞于已經研究出了一種對策。
而五點的共進晚餐在眾人一致的觀點下,改成從食物儲藏間取出了一些能即食的食品聚在大廳里一起吃,同時也要為離開紅梅館儲備一些食物和水。誰也不知道離開這里之后,外面的世界變成了什么樣。不過現在眾人的心情變好,也能說幾句話讓氣氛不那么沉悶了,只有周先生一直在研究那幾只蟲子,完全沒參與討論。
九點,外面的天已經黑了下來,屋子里仆人們點亮了所有的燈,唱片機再次播放起了音樂,還有兩個小時,就能勝利逃出這座詭異的洋館了,就連陸凝心里都多了幾分期待。
“一起起舞吧,這一次,包括仆人在內,也要跳足三十分鐘。無論是獨舞還是找尋同伴,請隨意。”馮源熙輕輕一鞠躬,然后邁步跨入了舞池。
陸凝不會跳舞,但只是隨著音樂舒展身體也是做得到的。田霄很謹慎地選擇了和中午一樣的音樂,防止類似詩朗誦的事情再度發生。徐教授也走過來和她聊了聊之前在詩朗誦過程中發生的一些細節,兩人一邊低聲討論一邊跳著比較輕快的步伐。
一個話題結束后,陸凝偶然抬頭看了一眼,發現大概還是有些害怕的緣故,人們也都兩兩結組地跳了起來,雖然很多都像是她這邊的一樣只是兩個人行動方向一致。
“小友,若不是如今一切未知,我還是很愿意你去我那里進修一下的。當然了,作為超能力者,一些東西你可能都看不上了……”徐教授感嘆道。
“……教授,您還記得到現在為止,死了幾個人嗎?”
“我記得……如果算上失蹤的和韓小友的話,仆人兩個,客人六個。”徐教授回憶了一下,“我雖然老了,記性還沒退步。”
“七個仆人和十六個客人,八人死亡,剩余人數是……十五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