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九驚訝地看著達爾罕說道,“老太師真的作古了。”說著翻身下馬。
“遺體就在中軍大帳內。”達爾罕回頭看了下中軍大帳道。
“我可以去看看嗎?”楚九眸光真誠地看著他說道。
“主上!”郭俊楠和李道通、羅天佑三人齊聲喊道。
這怎么能進了官軍的中軍大帳呢!萬一人家埋伏呢!
“無妨。”楚九面色柔和地郭俊楠他們微微搖頭道,視線又落在了達爾罕身上道,“可以嗎?”
“當然可以。”達爾罕聞言立馬說道,“只是我們元帥被賜的是鴆酒,有些……”
“我明白。”楚九點了點頭道,飲下毒酒之人,死狀很慘的,“我還是想祭奠一下老太師,這片土地上戰神!”
話音一落,此起彼伏的哭聲四起。
達爾罕更是淚如雨下,反賊都如此的尊重自家元帥,想想皇帝和欽差大人,所作所為,這胸中的怒火怎么都壓不住,最后全部發泄在了哭聲中。
達爾罕是淘淘大哭,哭的不能自已。
楚九沒想到他打心眼兒里的一句話居然讓他們如此大的反應。
想想自己剛才說了什么?黑眸輕輕晃了晃,心思微動。
楚九等他們哭夠了,才被請進了中軍大帳,走進寢帳,看著老太師的遺體已經被他們細心的打理過了,只是著臉色鐵青,一看就是中毒了。
“有香嗎?”楚九看向達爾罕問道。
“香?”達爾罕眨眨眼眼里的淚,拽著素服粗魯的擦擦臉,聲音嘶啞地說道,“有!”
楚九拿著三根香,就著燃燒的蠟燭點燃了,手扇著將火苗扇滅了,雙手拿著香恭敬且真誠的給老太師鞠躬,上香。
達爾罕他們齊齊跪下,還禮,沒想到第一個來祭拜自家元帥的居然是敵人,反賊。
眼中的霧氣又不爭氣的泛起。
“老太師啊!”楚九感慨萬千地說道,“您為當今天子,費盡心血,勞盡神思,最后卻換來一杯毒酒,一把鋼刀,一條上吊的白綾,我真是為您不值啊!您以為您走了,那些作威作福的奸佞小人就會反省自己的所作所為了嗎?”厲聲道,“不會!他們在京城會繼續享受榮華富貴,享盡人間繁華,而您偌大的年紀,飽經風霜嚴寒之苦,刀槍入骨之罪,像這樣的昏君您到死都在保全他的名聲。可人家一點兒都不在乎,白白搭上這條命,也喚不了他回心轉意,以天下蒼生為重!君不正臣投外國,父不正子奔他鄉,皇帝不會體會您的良苦用心的。他不會覺得自己錯了,像這樣的皇帝是香臭不分,忠奸不辨,真是不值啊!”連連搖頭道,“他們還不知道這臟水怎么潑您呢!”
老太師是聽不見了,可這手下眾將士聽得真真切切的。
他們是感同身受啊!自己幕天席地,餐風飲露,刀尖上拼命,圖的什么?圖的就是京城那幫子王八蛋高官厚祿,穿金戴銀,吃香的喝辣的。
自己為他們賣命到頭來得到了什么?三班朝典。
“楚大帥,我們?”達爾罕雙手抱拳看著他說道。
“你們先將老太師入殮為安吧!”楚九紅著眼睛看著他們說道。
“嗯!”達爾罕點點頭。
“在下告辭。”楚九率領兵馬退出了營地,給與足夠的信任,一點兒兵馬都沒留下。
“主上,主上,咱就這么走了,他們萬一反悔呢!”李道通擔心地說道。
楚九騎著馬慢慢的溜達著,看著他直接說道,“不會。”
“為什么?”李道通不解地說道,按他的想法那就是斬草除根,以絕后患。
“他們已經心灰意冷了,哀莫大于心死,根本沒有心勁兒在起兵戈。”楚九眼底閃著華光看著他們說道。
“主上真要放他們北上啊!”郭俊楠有些擔心地說道,“老太師這一個多月,就聚集了將二十萬兵馬呢!會像他們說的解甲歸田嗎老實說我不太相信。”
“咱知道。”楚九劍眉輕挑看了看左右道,“怎么怕他們刀鋒襲來,戰場上再相見。”
“嗯嗯!”李道通重重地點頭道,“他們說的不可信,還是以除后患的好,畢竟他們可都是壯勞力。”
“人家卸了盔甲,刀槍都給了咱了,你還怕什么?這誠意滿滿。”楚九柔和的雙眸看看他微微一笑道。
“當年白起坑殺了趙國四十萬降卒,壯勞力沒了,只剩下老弱婦孺一下子就讓趙國一蹶不振了。”李道通漆黑如墨的雙眸看著楚九說道,“從此趙國再也無力對抗強秦了。”
“但卻有傷天和,雖然我知道白起做的對,歷史對他的評價也高。唐宋時期為古代名將設廟,七十二位名將中亦包括白起。”楚九皂白分明的雙眸看著他說道,“咱能打敗他們一次,就能打敗他們第二次。”鎮定自若地又道,“從他們的心態上,已經無心戀戰了,還擔心什么?”
“主上攻心為上,主上英明。”郭俊楠雙眸盈滿笑意看著他雙手抱拳拱手道。
“俊楠也學會拍馬屁了。”楚九黝黑明亮的雙眸沒好氣地看著他說道。
“這怎么是馬屁呢!這是實話。”郭俊楠眸光真誠地看著他說道,“主上在中軍大帳那番話,將他們的心氣兒給徹底的打散了,甚至勾起他們對燕廷的仇恨。至于如何的選擇就不管咱的事情了。”
姚長生打馬過來,“主上,這是怎么回事?這么快就打完了。”
“長生啊!”楚九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詳細的說了說。
姚長生聞言一時間是感慨萬千,“沒想到大燕的戰神,猶如神祇的人物居然這樣的退下去了。”
“是啊!生前何等的威風,居然落得這樣的下場。”楚九這心里也是五味陳雜,眸光晦暗不明。
“不管如何金陵之圍算是解了。”姚長生高興地說道,“可以睡個囫圇覺了。”
“呵呵……”楚九聞言明亮的雙眸看著他搖頭失笑,“走了!”一夾馬腹,朝金陵奔去。
怎么可能松懈呢!金陵城反而加強了戒備。
夕陽將整個金陵城給染成了紅色,傍晚時分也沒感覺涼快,吹來的風依然是熱乎乎的。
姚長生和陶七妮兩人吃過晚飯,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知了趴在樹上,叫個不停彰顯自己的存在。
“這挨著長江而建的城池,江風吹來應該涼快的,怎么熱的喘不過氣來。”陶七妮搖著大蒲扇忽扇個不停。
“其實樹蔭下也沒那么熱,只是潮。”姚長生拿著蒲扇輕輕的搖著。
“嗯嗯!那床上的席子都黏糊糊的。”陶七妮嫌棄的撇撇嘴道,“感覺都沾在身上了。”重重地嘆口氣道,“最可氣的是立秋了,北方盼著涼快有希望,而南方還有得等了。”
“有冰,有冰就好了。”姚長生琥珀色的雙眸忽然亮晶晶地看著她說道,“等回頭咱建個冰窖。”
“算了,大家都熱,這樣才是夏天嘛!”陶七妮聞言淺淺一笑,微微搖頭道,“其實我不熱,就是看著你辛苦。”這身上的衣服都被汗給打濕了,“這里也沒外人,你就穿的隨意點兒,干嘛還一絲不茍的。”
“習慣了,從小都這么穿的,夏練三伏不是嘴上說說,頂著烈日穿著盔甲。”姚長生溫潤的雙眸閃著華光看著她說道,手中的扇子輕輕地搖著。
“你今天很高興。”陶七妮黑白分明的雙眸上下打量著他道。
“看出來啦!”姚長生渾身散發著喜悅的氣息。
“嗯哼!”陶七妮微笑著點點頭道,“就因為咱們打贏了官軍。”
“老實的說,這場仗我們都沒怎么打,是皇帝自掘墳墓,老太師愚忠。”姚長生沉靜的眸光看著她繼續道,“而那二十萬兵馬直接投降了,是我沒有預料到的。”
“信仰坍塌,沒有崩潰就不錯了。”陶七妮澄凈的眸光看著他說道,“這些兵卒很樸素的,往日里我總說保家衛國,可這國的概念看不見,摸不著。而將士們可是朝夕相處的這感情同袍之誼可是非比尋常。看著自己奉為神一般的元帥被冤枉致死,心里的痛可想而知,不殺上燕京城都是克制的。”
姚長生聞言點了點頭,“嗯!要不有岳家軍呢!靈魂人物沒了,人心立馬就散了。”
“所以啊!還是得告訴將士們打仗是為了什么?”陶七妮深邃正直的雙眸看著他說道。
“解救萬民于水火啊!”姚長生想也不想地說道,夕陽下的他雙眸熠熠生輝。
“那天下平定了呢?”陶七妮挑眉眼波流轉看著他好整以暇地問道。
“這個……”姚長生吧嗒了下嘴,吭哧了半天道,“好像沒有,都是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說聲音越小,沉吟了片刻道,“歷朝歷代無可避免的事情。”食指輕輕劃過下巴,“馬上打下來的天下,這些人本來就桀驁不馴,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陶七妮身體微微靠近他壓低聲音道,“還容易被皇帝忌憚,功高震主啊!”朝他俏皮地眨眨眼。
姚長生溫潤的如琉璃珠子似的雙眸寵溺地看著她說道,“你可真是什么話都敢說。”眼眸四下警惕的看了看。
“沒人,咱們在后院。”陶七妮黑得發亮的雙眸看著他笑吟吟地說道,“他們在前院。主上很大方這院子夠大,三進的。”
難得的這模型加班加點的不辭辛勞的做好了,稍事休息,就要接受檢驗了。
“這個還真是難題。”姚長生皺著眉頭道,“歷朝歷代都沒有很好的解決,可是沒有武將一直打壓的話,這誰來守護江山啊!這外族入侵血淋淋的事實就擺在眼前,脊梁骨都被打斷了。”食指輕撫額頭道,“就如讀書人有出路,可以考科舉,這武將也得有出路吧!”
“保家衛國啊!”陶七妮笑吟吟的眼波流轉看著他簡單輕松地說道,“你也說了抵御外族入侵啊!這戰斗力不能落下來。”
“你這都老生常談了,好像沒用。”姚長生輕皺著眉頭,撇著嘴微微搖頭道。
“你那保家衛國也就在邊陲上實實在在的做,剩下的也就是口號,你有具體的內容嗎?”陶七妮沒好氣地優雅地翻了個白眼道,“馬放南山,悠閑度日,閑得能打蚊子。”
姚長生嘴張張合合的,實在無法反駁,干脆虛心的求教道,“那你說干什么?”
陶七妮雙眉輕揚白了他一眼道,“少來,你會不知道該干什么?人只要不閑著就不會有事,閑著才會胡思亂想。我還是喜歡踏踏實實做些實實在在的事情。”豎起食指道,“解救萬民與水火就完了,你得讓萬民過上好日子吧!吃飽穿暖誰還會……”輕輕吐出兩個字,“造反啊!”努努嘴道,“當皇帝的就怕屁股下面的位置不穩。”
“你喲!”姚長生微微低頭在她白皙嫩滑的臉頰上啵……了一下。
在屋里窩了這么久,人都捂白了。
“喂喂!這都是汗啊!”陶七妮靈動的澄澈的雙眸看著他說道。
“少來,妮兒寒暑不侵,哪里來的汗。”姚長生放下手中的扇子,直接一把將她抱進懷里坐在自己的腿上。
“涼涼的,抱著挺舒服的。”姚長生臉頰蹭蹭她又細又滑的臉頰道。
“大庭廣眾的不好吧!”陶七妮乖巧的坐在他懷里道。
“這后院就咱倆人,他們不敢隨意進來的。”姚長生甜膩膩地撒嬌道,“你就心疼、心疼我,好熱啊!”琥珀色的眼睛如微瀾乍起的明湖一般,波光瀲滟,眼底盡是她的身影。
“好好好!”陶七妮看著很是辛苦的他,心軟道。
撒嬌的他真是要人命,他的聲音像是磁石通電,又癢又麻酥酥的。
“你高興的不止這個吧!”陶七妮微微抬眼看著他,眼底的流光輕轉,眼角和眉梢一樣微微向上勾起。
“我高興的是主上沒有像白起一樣屠戮的這二十萬降卒。”姚長生清雋俊美的容顏水晶般晶瑩剔透的雙眸看著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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