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從善神色放緩猩紅的雙眼死命瞪著楚九道,“我不相信,我絕不相信,她能有這本事。”他拒絕相信。
楚九彎下腰冷峻而深邃的雙眸看著他壓低聲音道,“在告訴你個令你絕望的消息。”
顧從善被他身上散發的令人不寒而栗的不可撼動的壓迫感,動也不敢動。
楚九在他耳邊輕聲呢喃道,“忘了告訴你,這震天雷也是她做的。”
顧從善聞言瞳孔驟縮,緊接著渙散開來,嘴里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嗚咽著,“你……你……為什么?”人砰的一聲,倒在寬大的椅背上,渾身劇烈的抖動。
“顧少帥,顧少帥!”楚九眼底藏著意思笑意,擔心地喚道,回頭沖著殿內的人喊道,“快叫府醫啊!”
“哦哦哦!”有人慌慌張張的應道,只是拖著病體身體不便,走了兩步了噗通摔倒了,呲牙咧嘴的,手腳并用連滾帶爬的出了銀安殿。
姚長生上前拉著陶七妮的手,朝她使使眼色。
陶七妮清澈的雙眸看著他微微搖頭,示意不行了。
姚長生看著‘龍椅’上的顧從善,死也要坐上九五之尊的寶座,在心底冷哼一聲,眼底只剩下悲涼。
楚九直起身體,退后一步,漆黑如墨的雙眸看著他漸漸不在抖動的顧從善,眼睛瞪的大大的,透著不甘心。
銀安殿內安靜的針落可聞,一盞茶后,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的傳來。
府醫踉踉蹌蹌地跑了進來,連滾帶爬的上了御臺上,跪坐在顧從善腳下,拉著他的手腕,這手一下子哆嗦了起來。
扶著龍椅顫巍巍的站了起來,手劇烈的抖動著探向了顧從善的鼻翼,“脈細全無,大王薨了。”
殿中之人沒有任何的反應。
“大王薨了。”府醫又喊了一遍。
文臣武將才反應過來,這眼淚還沒下來,卻砰砰……倒下了幾個。
其他人再也撐不住了,紛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大早就被從床上給拉起來,到了這銀安殿。
一站就是兩個時辰,看著顧從善登基為王,就是身體再好的人也撐不住一直這么站著吧!
何況是生病的他們,有氣無力,隨時都可能倒下。
不是沒想過‘倒下’,而是撐不住倒下的人都被顧從善拉出去,讓人給砍了。
所以現在還站在這里的文臣武將,都是硬撐著一口氣,不敢倒啊!
“府醫快看看。”楚九垂眸看著府醫催促道。
府醫給嚇的一激靈晃晃悠悠地站起來朝臺階走去,結果這腳下一軟,從臺階上直接給出溜了下去。
府醫顧不上疼,呲牙咧嘴的爬到了倒下的人面前,把了把脈,“還好,還好,只是暈了過去。”
有的則是累了,直接躺到了地上,吊著一口氣,沒死呢!
“現在大家都累了,先回去歇息吧!”楚九看著人仰馬翻的文臣武將道。
“大王怎么辦?”
“壽衣、棺槨、吉地都早已經準備好了。”李道通雙手抱拳看著楚九說道。
“那盡快入殮,入土為安吧!”楚九拾級而下,走到了李道通身前,伸出手道,“走,我送你回去。”
“別別別,主上,這個傳染。”李道通慌亂的擺著手,朝后退著,退到人家身上了,差點兒沒栽倒。
“哎!小心。”楚九眼疾手快的拉著李道通。
“主上,松開,松開,會傳染的。”李道通急的都快哭了。
“放心,傳染不了。”楚九上前攙扶著他道,“走吧!你住哪兒我送你回去。”
“這邊怎么辦?”李道通看著不顧形象躺在殿內的文臣武將道。
“就他們現在這樣還想怎么樣?各回各家。”楚九清明的雙眸看著他說道,視線又落在了郭俊楠身上道,“俊楠,這里交給你了,盡快將顧少帥入殮。”
“末將遵命。”郭俊楠雙手抱拳應道。
“長生、弟妹,跟我來。”楚九目光看著姚長生他們兩口子道。
姚長生和陶七妮兩人雙手抱腕應道,“是!”
“主上,我有話說。”陶七妮清澈正直的雙眸看著楚九說道。
“說!”楚九心情超好的看著她說道。
“我的包還在大門口呢!”陶七妮手指指向了大門的方向,目光瞥了一眼他扶著的李道通。
“李先生住哪兒?”楚九微微歪頭看向李道通問道。
“我住在這王府的客房。”李道通有氣無力地說道。
“主上你們先去吧!我親自將弟妹的包送過去。”郭俊楠聞言立馬說道。
姚長生的目光看向了楚九,楚九點頭應道,“行!”然后攙扶著李道通回了廂房。
楚九將李道通送進了臥室,讓他躺了下來。
結果李道通死活不同意,“那坐床上可以吧!”楚九將被子搬到他的身后,斜靠著,“這樣舒服,咱們也能說說話。”
姚長生搬了椅子放在楚九身后道,“主上,坐。”又拉了兩把椅子過來,拉著陶七妮兩人一起坐了下來。
“主上,你不應該來,這是瘟疫,不小心得了,會沒命的。”李道通雙眸無光地看著他說道,“這金陵城每天都有人被拉出城。”
“尸體怎么處理的?”姚長生深邃不見底的雙眸看著他追問道。
“燒了,因為是瘟疫,所以這尸體都燒了,在江邊上燒了。”李道通聞言一愣,隨即看著他們說道,“這樣保險。”
姚長生緊繃著下顎點了點頭,“嗯!”
“起先主家不同意,因為一直是土葬的。郎中建議火葬,這樣是為了防止傳染。”李道通重重地嘆口氣道,“可以依然沒擋住瘟疫的爆發,整個城都得了這大肚子病。”
“應該是金陵地區,我們一路走來,這病都有,有的村子、鎮子都空了,沒空的也都是在等死。”楚九眨了眨眼看著他說道。
“那主上還來。”李道通有些生氣地說道,“我寫信的意思是,主上可以等著疫情過去,這金陵就是主上的囊中之物了。”頓了一下又苦笑道,“這江南其他義軍真是避之如蛇蝎,在各個水道、關口,都設立哨卡,只要是金陵出來的格殺勿論!談金陵色變,人人嫌棄。”
“我來,是因為這大肚子病可以治好的。”楚九黑曜石般的溫柔的目光看著他說道。
“主上說什么?”李道通抓著架子床的欄桿掙扎著坐了起來,激動地看著他,眼底迸發生的希望。
“可以治好的。”楚九神情柔和地看著他說道,“真的不騙你。”
“這怎么可能?金陵的名醫都治不好,甚至死了。”李道通不敢置信地看著他說道。
“真的!”楚九站起來騰開地方道,“弟妹,先給李先生把把脈吧!”
“是!”陶七妮摘下手上的兔皮手套,手抓著他的手腕放在床上,三根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大約一盞茶后,輕蹙了下眉頭道,“有點兒難度,但問題不大。”
“什么意思?”姚長生關心地看著她問道。
“李先生腎虧的厲害,我現有的藥不能用,得重新配藥、熬藥。”陶七妮抬眼看著他們倆實話實說道。
“腎虧?”楚九眨眨眼看著他說道。
李道通聞言老臉一紅,低著頭不言不語,實在不知道該怎么開口,還被一個女人給點出來,真是沒臉見人了。
楚九看著李道通的臉紅的滴血,砸吧下了嘴意味過來。
這場面尷尬的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姚長生開口打破了寧靜,“李先生,這位是我家娘子,我們在從亳州接回了楚夫人后就成親了。”
“恭喜,恭喜。”李道通聞言雙手抱拳趕緊說道。
“對了,不知道郭伯伯在不在金陵,就是俊楠的父親。”姚長生看著他問道。
“你說的郭副帥他不在金陵,人還在亳州。”李道通黑眸看著他立馬說道。
“李先生,你這還有能跑腿的人嗎?”楚九皂白分明的雙眸看著他問道,“這藥鋪在哪兒我們不知道。”
“到不用去藥鋪,顧少帥這里有藥房,里面的草藥很齊全。”李道通眸光注視著他們說道,“自從瘟疫,顧少帥就采購了許多藥材。”
“那就好辦了。”姚長生笑著站起來道,“告訴我方向,我們現在就去抓藥。”
“王府西南角。”李道通眼底閃過一絲亮光看著他們說道。
“李先生等著我們這就去給你抓藥。”姚長生溫潤的雙眸看著他說道,視線又落在了楚九身上道,“主上,我們去了。”
“去吧!”楚九面色柔和地看著他們倆說道,目送他們倆出了臥室,轉過頭來看著他道,“李先生放心吧!一定能治好的。”
“主上,真的能嗎?”李道通輕嘆一聲道,“不是我懷疑,而是我查過醫書的,這大肚子病上千年歷史了,就沒治好過。”
“李先生接到你的來信我們也查過醫書的,對這個大肚子病有了很清晰的認知。”楚九目光溫柔地看著他道,“它只在水中傳染,想想有沒有下過水。”
“水中?”李道通眼珠子微微流轉道,“南方這夏天又潮又熱,所以去江邊禿水了。”
“水蠱,水蠱,在水里染病的。”楚九一拍手看著他說道,“在江邊草叢見過這個嗎?”從袖籠里拽出一個荷包,從里面倒出被水煮過的釘螺。
“見過,只不過顏色不一樣。”李道通低頭仔細看了看道,“我們當時還說,太小了,吃起來沒肉,不如田螺好吃。”
“我這是煮過的。”楚九聞言搖頭失笑道,“要真是能吃,也不會讓咱們都得病了。”
“什么意思?”李道通看看他手中的釘螺,又抬眼看看他道,“主上是說我們這大肚子病是因為它。”
“對!”楚九將水蠱怎樣得病,怎樣傳染詳細的說了說。
“我們真的能治好。”李道通激動地看著他說道。
“能!這還能騙你不成,藥到病除,左右就這幾天,你親自見證。”楚九盈滿笑意的雙眸看著他說道。
李道通聞言紅了眼眶老淚縱橫,抽抽搭搭地說道,“主上,我以為這次死定了,沒想到,嗚嗚……”
“好了,好了,不哭了,沒事了。”楚九沉靜的目光看著他溫和地說道。
李道通拽著襖袖子擦擦眼淚,高興地看著他說道,“主上,這顧少帥已死了,您得趕緊繼承大帥之位。”
“不著急,李先生的病頂頂要緊。”楚九嘴角噙著笑意看著他說道。
“主上,主上,這國不可一日無君,您得盡快出來主持大局。”李道通激動地看著他說道。
“李先生。”楚九摁著他的胳膊拍了拍道,黝黑的雙眸看著他說道,“養病要緊。”
李道通看著他黑的發亮的雙眸,動了動嘴道,“主上拿主意就好,我只是擔心遲則生變。”
“變什么?”楚九鎮定自若地看著他輕笑出聲道,“就憑他們現在多走兩步就氣喘吁吁的,還是他們拿著刀能殺進這帥府。”剛毅的臉龐看著他又道,“先將顧少帥的喪禮辦了。”
“那這得主上您主持了。”李道通心領神會地看著他說道,“其他將軍說話都費勁兒。”
“這些日子李先生臥床好生養病。”楚九滿臉笑容地看著他努努嘴道。
“下官遵命。”李道通賊笑地看著他說道。
他懂,正如上趕著不是買賣,得讓他們上表求著主上做這個大帥,謙讓嘛!不讓個幾次怎么能行!
兩人四目相對,臉上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姚長生和陶七妮兩人出了廂房,迎面就看了來送包的郭俊楠。
“謝謝。”陶七妮接過他手中的包和霸王刀笑著說道。
“弟妹跟我客氣什么?”郭俊楠看著他們笑著又問道,“你們這是去哪兒啊?不給李先生治病嗎?這長著胡子,大著肚子,看著可真是錯亂的很!”
這銀安殿內畫面太美,真是不忍讓人直視。
“這王府有藥房,我們去給李先生抓藥。”姚長生明媚的雙眸看著他說道。
“弟妹不是有藥丸嗎?干嘛還去抓藥。”郭俊楠聞言好奇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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