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他姚長生十三歲就進士及第,因為家族的緣故,被扔到了翰林院三年。
可誰都知道皇帝久不上朝,整日里紙醉金迷,沉迷酒色。這翰林院就是個空架子,沒有一點兒實權。郁悶且無奈的他只好出來見見世面。
這一看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怨聲載道,貪官污吏敲詐勒索橫行,豪門貴族巧取豪奪。
有些地方是連年災荒,千里無雞鳴,到處是背井離鄉流離失所之人,山河是滿目瘡痍,還聽到不少官逼民反的事情。
以前只是史書上寥寥幾筆,讀過之后令人唏噓而已,沒想到親眼所見這令人窒息的氣息真是如山一般壓了過來,讓人喘不上氣來。
根本就不是燕京城里所謂太平盛世,這一次次打破了他以往所有的認知,讓他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沖擊。
為了活著什么事都干的出來,他能說付家人錯了嗎?
沒錯!
這世道變的人不人,鬼不鬼,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只不過自己是先下手為強而已。
只不過上輩子沒有遇見陶家的人,而是自己一個人一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結果等待的他卻是被滿門抄斬的噩耗!一夕之間家破人亡。
報仇,就他手無縛雞之力,連京城都走不到,隨即加入了反大燕的農民義軍。
憑借著聰明的頭腦在義軍中展露頭角,很快得到了重用,輔佐主上一路披荊斬棘用了將近二十年的時間不但推翻了大燕朝廷,國仇家恨一下子全報了。也剿滅了十八路反王,一統江山!
真應了那句老話,共患難容易,大家都是兄弟,共富貴難!你是主,我就是臣!就得跪著山呼萬歲!
飛鳥盡、良弓藏,當了皇帝的主上,步步緊逼,逼得他造反,勝者為王、敗者寇,主上果然是他教出來的,心夠狠。
呵呵……接下來這路該怎么走,他得好好的想想。
思緒回來此時姚長生雙眸有著與不符合年齡的沉靜,漆黑如墨的眼眸里折射著火光,猶如琉璃般溢出光彩。
看著被迷暈的陶家四口,真是沒見過這么單純、質樸的一家人。
前世見多了菜人,犧牲的全是女人和孩子,被綁起來拉到市場上賣,屠戶像宰殺牛羊一樣宰殺了她們賣肉賺錢。
這樣的人家真是少見,也許人還未到絕境吧!
亂世人命如草芥,還傻乎乎的想改換門庭,真是傻瓜!
想走出去談何容易,這是旱災,要什么沒什么的?
想走出去必須拋棄一切,讓自己如野獸一般,想起前世的自己,姚長生忍不住反胃,趴在地上干嘔起來。
今生寧可餓死在災荒里,也絕不在重復來一遍。
那地獄般的經歷,到死都讓他有時候被噩夢驚醒!
走一步算一步吧!只靠著雙腿和這餓的有氣無力的身體,前路困難重重,感覺比上青天還難!
還有一點令姚長生頭疼,越是單純的人,越固執,這點在陶家人的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他本來想直接南下,參加義軍的。
結果都怪自己來的晚半刻鐘,這小子說自己京城人士,以前的自己還真是天真,將家底和盤托出。
陶家人無論如何都要將自己送到京城,好領‘賞’!
姚長生將柴火扔進了火堆里,讓篝火更加的旺盛,靠著立柱緩緩合上了眼睛,希望陶家不要讓自己失望,遠處傳來一聲野狼的嚎叫,微微勾起了唇角。
危險解除放任自己陷入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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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已經燃盡,還冒著余煙,太陽升的老高。
陶十五才幽幽的轉醒,坐起來晃晃腦袋,看看外面的太陽,“都日上三竿了。”自言自語地又道,“怎么會睡的這么死!”伸手推推兒子,“起來,起來,看看什么時辰了。”目光轉向篝火旁,“真是的,還說要接替孩兒他娘呢!一睡著啥都忘了。”
陶六一睜開眼,揉揉眼睛,又撓撓頭,還迷迷糊糊的,瞇著眼睛看著陶十五,含糊的叫了聲,“爹!”
陶十五走過來將沈氏叫醒了,“別睡了!”
沈氏坐起來看著門外影子道,“這么晚了。”回頭又看向陶七妮,身上的衣服有些皺巴巴的,胸口幾乎看不見起伏。
嚇得沈氏爬過去,推著陶七妮道,“妮兒,醒醒,醒醒!”
陶七妮猛地睜開眼睛,黝黑犀利的眸子宛若剛開刃的利劍般鋒利看向了沈氏。
沈氏被這眉目下鋒芒給嚇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陶七妮長睫輕顫,清澈見底的雙眸看著驚恐的沈氏道。
沈氏眨眨眼看著她干凈清透的眼睛,仿佛剛才是錯覺一般,“沒什么?沒什么?”
“快起來。”陶七妮靠著墻坐起來,伸手拉著她,看著房頂直射下來的陽光,“這么晚了,難怪肚子餓了。”
“餓了,娘馬上給你們做飯。”沈氏聞言立馬站起來,朝廟門口走去。
陶七妮看向供桌下,她可沒忘了昨晚那迷煙與令人作嘔的事情。
姚長生緊閉著雙眸斜靠在立柱上,稚氣臉上緊皺著眉頭,睡的并不安穩。
‘喲!換了衣服了。’陶七妮眨了眨黑的發亮的雙眸將他上下打量了個遍,忽然眼睛定格在他腳上。
黑色的薄底兒的靴子,灰撲撲的倒是看不出什么?只是破了洞的靴子露著大腳趾上一抹干涸的紅褐色清晰可辨。
這是?如果她沒有看錯的話,那是血跡。
本就睡的不踏實的姚長生,猛然睜開眼睛,漆黑如墨的雙眸閃著寒芒,迎向陶七妮純真的目光,殺意四散。
隨即眨眨眼,雙眸又深邃如海,在難看出任何情緒。
他的反應讓陶七妮盡收眼底,心底升起一絲疑慮,這反應與年齡不符,隨即想想剛才的自己,倒也可以解釋。
“你看我做什么?”姚長生若無其事看著她說道。
陶七妮光明正大的看著姚長生眸光真摯地說道,“衣服好看!”
姚長生聞言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衣服,是他多想了嗎?總覺得這話里有話。
目光掃視了一下自己,視線定格在自己的腳上,垂下的雙眸一凜,若無其事的扯了扯長衫的下擺拍了拍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塵,正巧蓋住了自己的腳。
姚長生再抬眼看向陶七妮,她的眼神依舊是干凈清透明亮,透著稚嫩的孩子氣、該有的好奇心。
不對!姚長生纖長的眼睫眨了眨,露出底下深遂的黑瞳,她根本不敢與自己對視,都是偷偷看自己,被他抓住時,如受驚的小兔子似的,慌亂的四處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