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太陽升起，火焰、鮮血、祭祀與人群，都聚集在古老的曠野上。血色的太陽落下，祭祀里多了些人，人群中少了些人。地上染了血，修洛特的手上也染了血。再往后，銀尖城的北山邊多了墳丘，南城墻上垂掛了神裔的頭顱，有許多部族刻著蜂鳥，伏地痛哭。
舊有的薩波特克時代一去不回，蜂鳥的黎明，是燃燒的光焰與紅。然后，聯盟的大軍繼續向南，在一天之后，抵達了薩波特克人兩千年來的遠古圣地，阿爾班圣山（Monte
“主神啊！四百米高的山丘，佇立在高原上。整個山頂都是平的，修建起數十米高的神殿金字塔…這就是阿爾班圣山嗎？嘶！這種地形，簡直如同白蛇丘城、云蛇山城一樣！…”
“嗯，修洛特，阿爾班圣山確實險峻。在薩波特克人一千年前的古典時代，這座神山本身，就是一座幾乎不落的城寨！而當古典時代衰落后，這座圣山也逐漸衰落，從一座山頂的城邦，變成了偽神科西喬的圣所，平日里也只有千人的規模。眼下，這里的祭司團與神廟衛隊，不過一兩百人。估計那些貪生怕死的祭祀長老們，都逃往谷地深處了…”
“主神庇佑！要是薩波特克人，真的在這里修建石堡，屯駐上一千武士，那可不是輕易能攻下的！”
“哈哈！這些薩波特克城邦各自為戰，是不會有城邦把最后的武士派來，去守衛這座圣山的。而圣所的祭祀團，也沒有這種抵抗的意志…嗯，還有些老祭司留了下來？”
兩名王者佇立在阿爾班圣山之下，一同舉著神目鏡，往圣山的頂上眺望。
太陽尚未升至山頂，阿爾班山的金字塔群披著金色的薄霧，屹立在高聳的山頂平臺上。這座山頂平臺，大約有小半個平方公里，中央是300m長、200米寬的神廟廣場。
然后，廣場的北側是祭祀祖靈的神壇與墓葬。南側是數十米高的眾神金字塔神廟，宏偉異常。而其中最高最大的神殿，毫無疑問，供奉著薩波特克人的主神，雨神科西喬。
至于廣場西側，是觀星的天文臺，與天上的星辰對應，至少有十幾處。這也是古代圣所中最常見的建筑，同樣出現在瑪雅的城邦中。
再往外圍，還有許多紅磚的屋舍與宮殿，還有蓄水池與排水渠，只是很多都明顯荒廢，有了倒塌的痕跡。而最讓人不解的是，這片高聳的金字塔群外圍，并沒有用于防守的石墻，反而為了方便攀登，修建出了南北寬闊的登山石道。
修洛特瞇著眼睛，仔細觀察了許久。從他十多年的軍事經驗里中，可以一眼看出，這座圣山本身，所具有的巨大軍事價值！這幾乎是永固的平山城要塞，薩波特克人更是不知挖了多久，連蓄水池和水渠，都在山頂挖了出來。然而，如此險峻的地形，眼下卻沒有任何的軍事加固，也沒有足夠的防守兵力。
這種情形，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在過去的兩千年里，作為薩波特克人至高的宗教與文化圣地，這座阿爾班山金字塔神廟，從沒經歷過戰火，更沒有防守的需要！
“嗚！嗚！…”
低沉的號角，從神王的旗幟下吹起。上千聯盟的武士，就沿著寬闊的山道，向四百米高的山頂攀爬。而從這個角度望去，山頂宏偉的金字塔，如同是神靈的棲息之地，如此莊嚴壯闊，不容半點侵犯。
實際上，這座阿爾班山金字塔，也正是整個中美洲天下，最為壯觀的一座金字塔！它的面積最大，有六萬到十萬平方米。它本身的高度，雖然只有二十多米，但屹立在四百米高的高山上，也就此俯視著整片特拉科盧拉山谷！而為了修筑這座金字塔，古薩波特克諸部，像是螞蟻一樣孜孜不倦，連山頂都挖平了，恐怕修筑了數百年！
“你們來了，但這神山，已經比你們早上千年！”
當聯盟的武士，沿著四百米高的山道，攻向山頂的宏偉金字塔，困守的圣山祭司們，就舉行起最后的獻祭。他們舉起了黑曜石匕首，捧起裝著玉米粒與雨水的黑曜石碗，碗中插著一束枯黃的玉米葉與一朵晚開的二十花金盞。這都是死亡的象征，也是獻給雨神科西喬的祭品，就在這雨神的圣壇之上。
“睜眼吧！風與雷之主、谷物的破殼者、云層的守門者，雨神科西喬！圣山的祭司們，愿將血與霧，一同獻予你。愿以我們的滅亡，換取您的雷霆，毀滅野蠻的阿茲特克人！”
墨綠色的潮水逼近山頂，稀疏的石塊與標槍，就從高處投擲而下，不時帶走幾名聯盟武士的性命。在這種地形優勢下，哪怕聯盟的勇士穿著重甲，也難以抵擋投擲的威力。
好在，這座山上的守軍，只有一百來人。而他們拼死的抵抗，也并不是為了真的守住圣山。他們只是在爭取時間，讓剩下的二十名圣山祭司，完成血與霧的獻祭，讓靈魂飛入雨神的神國。
“至高的科西喬啊！今將血與霧，一同獻予您！我們將死在您的祭壇上，請接引我們的靈魂吧！…”
隨著這最后的宣告，二十名圣山祭司，就飲下黑曜石碗中雨水，咀嚼著死亡之花，向自己刺出獻祭的石匕。而后，他們驟然瞪大了眼睛，緩緩倒伏在金字塔的高處，身下的黑曜石碗，也慢慢被鮮紅所填滿，再溢出從金字塔上流下。
那一道道流出的紅線，遠遠望去，組成一條條花瓣。而二十條花瓣合在一起，恰似紅色的二十花金盞，紅色的死亡之花。
圣山腳下，阿維特與修洛特同時放下手中的神目鏡。兩位王者對視一眼，都沉默了片刻。然而很快，聯盟武士的歡呼聲，就從阿爾班圣山的山頂上響起！
“主神庇佑！我們攻下了阿爾班圣山！這座瓦哈卡的圣山，從今日起，就是主神的了！…”
“主神在注視著我們！快，插上主神的旗幟，把圣山獻給主神！祂一定會高興，會賜福于我們的！…”
原來，看到圣山祭司們獻祭了自己之后，最后的數十名神廟衛隊，也用黑曜石戰棍，自己終結了性命。聯盟的武士蜂擁而上，十多面蜂鳥的主神旗幟，就這樣插在了阿爾班山大金字塔上，插在了祖靈神臺與觀星臺上，插在了薩波特克人最古老、也是最神圣的圣地之上！
“主神啊！這些薩波特克人，可真是…臨危一死報神靈…”
修洛特幽幽長嘆，聲音中帶著些苦澀。這些薩波特克人，雖然武力不足，但確實對聯盟的信仰與征服，有著發自內心的抵觸。
這兩千年的封閉傳承，所形成極度保守的部族特征，恐怕會讓主神在這里的傳教，變得無比棘手。而聯盟要徹底收服薩波特克諸部的人心，不知道，究竟要花上多少年，費上多大的功夫？
“修洛特，不用擔心。只要抹去薩波特克人的神裔、祭司與貴族，他們的根就斷了。他們的貴族與底層差距，比米斯特克諸部還要大。無非，就是多沾點血，把這片谷地打掃的，更干凈一點罷了！”
阿維特搖了搖頭，臉上顯出自信與淡漠。他再次抬起頭，注視著阿爾班山的古老石階，注視著比所有金字塔神廟，都要壯闊的圣山金字塔…神王的臉上，漸漸露出笑容，露出征服的暢快！
“走吧！修洛特，隨我登上圣山！”
阿維特如是說道。他發自內心的笑著，揚著嘴角，向修洛特招了招手。
“讓我們踩著薩波特克祭司們的血…上去看一看！這薩波特克人的圣地神廟，主神在瓦哈卡的新圣所，究竟是何等模樣？！…”
“主神庇佑！我要豎起祂的神像與徽記，告祭主神，再把我們的名字，刻在紀年的石碑上！”
“等我們征服完所有薩波特克諸部，征服完最遙遠的鹿山城…我還會再回來，再告祭一次主神！稟告他，我完成了南征云中的宏偉霸業！…”
“哈哈！走吧！去阿爾班圣山上！…”
修洛特點點頭，兩位王者就這樣一前一后，踏上了阿爾班圣山的石階。他們的身影越來越小，直到登上山頂，變成渺茫的螞蟻。而他們轉身望去，變成螞蟻的，就變成了聯盟的武士，也是山腳下死去的眾生。
注：彩蛋章是阿爾班山大金字塔的遺址，神廟與建筑都被殖民者摧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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