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高課的停尸房里,土原敬二看著眼前鈴木英助的尸體,不禁心痛不已,這是跟隨他多年,極為倚重的老部下,可是沒想到,再見面時,已經天人兩隔。
悲傷良久,這才收拾心情,親手將白布拉起,遮在鈴木英助的臉上,轉身離開,同時吩咐道:“把潘毓貴給我帶來!”
小林光彥領命而去,不多時把去了手腳鐐銬,一身狼狽的潘毓貴帶到辦公室。
潘毓貴一見到土原敬二,如同見到了救星一般,驚喜交加,卻被土原敬二冷冷的一眼,嚇得不敢多說一句。
土原敬二揮手示意,小林光彥躬身退出辦公室,就在門外守候,里面的兩個人談了許久,潘毓貴才退了出來,可是臉色十分難看。
這時小林光彥再次敲門而入,向土原敬二請示道:“老師,對潘毓貴怎么安排?”
“放他回去,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還連累鈴木君客死他鄉,等我和那邊談好了,再做安排吧!”
這次鈴木英助的死,雖然始作俑者不是潘毓貴,可要不是他親手把毒煙遞給了鈴木英助,也不會造成這樣嚴重的后果,也可以說,潘毓貴是間接殺死鈴木英助的幫兇,所以土原敬二一見面,就沒有給他好臉,畢竟在他眼中,潘毓貴只是自己豢養的走狗,而鈴木英助則是他的戰友和部下,二者地位不可同日而語。
“嗨依!我這就讓他回去。”小林光彥點頭領命,他之前對潘毓貴的觀感就很差,所以事情發生之后,對潘毓貴也是心有怨氣,態度并不好。
“白逸生現在怎么樣了?帶我去看看。”
一行人來到了特高課的牢房中,當土原敬二看到牢房里,趴在干草上的白逸生,只見他奄奄一息,血肉模糊,已經被折磨的不成人形,頓時皺了皺眉,轉頭問道:“這是白逸生?”
全面戰爭爆發前,特高課的總部就設在天津,所以土原敬二和白逸生也是相識,可是現在一見面,竟然已經半點認不出來了。
小林光彥趕緊回答道:“是他,昨天抓進來后,我們對他進行了審訊,可這老家伙嘴很硬,審了一夜,還是堅持不認。”
土原敬二微微搖頭,只看白逸生的這個傷勢,他就知道小林光彥是下了死手,再加上白逸生如今也是人老體弱,不堪重刑,不出意外的話,這次是很難熬過這一關了。
“你下手太重了。”土原敬二輕輕吐了一句,不過也僅此而已,在他眼中,白逸生不過是隨手可滅的小人物,沒有必要為了此事過多責怪自己的學生。
他繼續吩咐道:“我來天津的消息,現在應該已經傳到田代一郎的耳朵里了,我這就去駐軍司令部,和他好好談一談,至于白逸生……”
說到這里,他又看了牢房,語氣頓了頓,“反正已經活不了了,盡快處理吧!”
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決定了稱霸天津衛多年的青幫大頭目的命運。
“嗨依!”小林光彥點頭領命。
下午時分,市公署附近的咖啡館里,許誠言注視著市公署的大門,自從昨天白逸生被抓,他就預感到行動已經有了結果,于是今天一大早就來到市公署,查看潘毓貴的行蹤。
結果正如他預料的那樣,潘毓貴和他的秘書,還有那些保鏢護衛,到現在都一直沒有出現,看來,一切如他所料,潘毓貴此時應該是已經斃命了。
可是今天的各大報紙上還沒有刊登潘毓貴死亡的消息,這就有些奇怪了,天津新聞界的消息不應該這么遲鈍,為了保險起見,自己還要再等一等。
一旦確認潘毓貴的死訊,自己就盡快離開天津,趕回北平向周世榮復命。
可就在許誠言耐心耗盡,準備離開的時候,三輛轎車從眼前駛過,立時讓他心頭一震,他這些天一直在跟蹤潘毓貴,自然認識這些車輛,這明明就是潘毓貴的座駕。
他趕緊打起精神,仔細觀察,只見轎車一直開到市公署的大門停下來,保鏢們先下了車,車門打開,在眾人的護衛下,潘毓貴再次出現在他的眼前。
潘毓貴竟然還活著!
這是怎么回事?這一幕讓許誠言頓時也有些糊涂了,他腦子里飛快的轉動著,試圖推測各種可能。
難道是自己的投毒行動出了紕漏,被提前發現了?
不應該啊!他自認此次行動準備充分,設計周密,沒有露出半點破綻,失敗的可能性不是沒有,但確實極小,除非是潘毓貴氣運逆天,不然絕難逃自己的毒手。
也可能是那支毒煙還沒有被潘毓貴吸食,目前還躺在煙盒里,隨時可能發揮作用,那這次行動還有成功的機會?
這倒是有可能,距離投毒到現在不過一天的時間,目標很可能運氣不錯,還沒有抽到那支毒煙,這樣的話,自己的行程又要重新安排了,多逗留幾天觀察后續情況。
不過,既然潘毓貴沒有死,那么昨天白逸生為什么會突然被日本人抓捕?之前還猜測是因為潘毓貴的死,日本人懷疑白逸生,搞得自以為一箭雙雕,還沾沾自喜,現在這個理由不成立,
那這里面又到底發生了什么?
許誠言百思不得要領,他到底沒有辦法接觸到更進一步的內幕,對這一天來發生的一切知之甚少,想破了腦袋,也無法推測出真實的情況。
接下來的兩天里,許誠言還是一如既往的監視潘毓貴,一直期待目標中毒身亡,可是每次都是失望而回。
直到第三天,他親眼看著潘毓貴一行人趕往天津機場,坐上飛機,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他才終于確認,自己的計劃真的失敗!
忙活了大半個月,費盡心力無數,最后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目標從自己眼前飛走,這個結果讓他非常沮喪。
“賣報了,賣報了……,津門時報,今天特大消息,警察局長劉熙明撤職查辦,青幫頭目白逸生病卒津門……,
“賣報了,賣報了,海河新聞報,特大消息,特大消息,幾十年風水輪流轉,青漕幫會再起波瀾,大家走過不要錯過,買一份,看一看了,看一看了……”
“看報了,看報了,進步日報,潘市長旅行東京,新市長走馬上任啦……”
“大家注意了,注意了,新民報紙,特大新聞,特大新聞,特高課長中毒身亡,重慶分子破壞和平,大家都來看一看,看一看了……”
離開機場,心情頗為沮喪的許成言正落寞的走在街頭,突然聽到前面幾名報童在高聲吆喝著,里面提到的幾個名字都讓他眼皮亂跳,尤其是“潘毓貴”和“白逸生”這兩個名字,猛然撥動了他的神經。
事實上不僅是他,街面上的所有人聽到這幾名報童的吆喝聲,都停下了腳步,片刻之后都緩過神來,馬上招手報童,紛紛購買報紙,迫不及待地翻看上面的新聞。
警察局局長劉熙明,青幫大頭目白老頭,一個是手握重權的實力官僚,一個是爭霸天津衛幾十年的青幫頭目,竟然一個被撤職查辦,一個病死身亡,這絕對是讓整個津門都為之震動的大新聞,眾人都要一睹為快。
許誠言也緊跑幾步,上前把報童手里的報紙都各買了一份,仔細翻看,只見各大報紙的頭版頭條都在刊登白逸生的訃告新聞。
內容大體相同,只說白逸生體弱多病,舊傷復發,于昨天下午,病死在了天津醫院。
另一版面上還刊登著,天津警察局長劉熙明,因罔顧人命,貪贓枉法,被立刻撤職查辦,不日即可宣判。
其中進步日報又有一條重大新聞,華北政府任命原天津海關監督溫士勛為天津市副市長,原天津市市長潘毓貴出席日本東京召開的“大東亞各都市市長會議”,即日離開天津飛往東京,天津市所有事務交由副市長溫世勛主持。
最后一個就更讓許誠言目瞪口呆了,新民報重點報道,日本駐天津特高課科課長鈴木英助大佐,于兩天前,被重慶軍統分子下毒暗殺,當場斃命,華北政府提出嚴正抗議,譴責重慶政府罔顧和平,又起戰端,破壞天津大好局面云云。
看著眼前這些鋪天蓋地而來的新聞消息,每一個都稱得上是爆炸式新聞,足以震撼所有人的眼球和心臟。
就是許誠言也覺得腦袋發脹,著實有些應接不暇,搞不清楚短短的兩天里究竟發生了什么?
不說別的,就先說特高課課長鈴木英助大佐被重慶分子毒殺的這個消息,就讓許誠言百思不得其解,著實摸不著頭腦。
自己下毒的目標明明就是潘毓貴,怎么最后反而潘毓貴安然無恙,死的卻是日本特高課課長鈴木英助大佐。
也就是說那一支毒煙確實已經發揮了作用,只不過刺殺潘毓貴這個漢奸不成,反而誤殺了鈴木英助這個日本情報頭子。
這可是真沒有想到,自己一心只想釣一條小泥鰍,卻網住了一條大魚,現在潘毓貴遠走東京,行動任務就算是失敗了,可是毒殺鈴木英助,絕對是超額完成,那這個事情可怎么算?
其中發生了什么?具體情況他也是糊里糊涂,回北平后,又如何向周世榮解釋,那支毒煙怎么會被鈴木英助吸食的呢?
不過這也正好解釋了,為什么潘毓貴沒有死,日本人卻馬上抓捕了白逸生這件事,也就是說自己推測的并沒有錯,白逸生確實是因為自己的投毒行動而被捕,至于報紙上提到的因病去世云云,自然都是騙人的鬼話。
白逸生被日本人抓捕,這個事情是自己親眼所見,當然不會有錯,他的死絕對是日本特高課所為,只不過不知為什么,日本人最后反而認定是軍統特工所為。
不好,難道是自己的行動中露出破綻,被日本特高課察覺出了蛛絲馬跡?
想到這里,許誠言不禁眼皮一跳,下意識的左右看了看,立時感覺有些不安。
事已至此,潘毓貴遠走東京,自己想要追殺,也是不可能了。
白逸生死于非命,正和自己心意,自己再留在天津,已經是毫無必要,如今日本人又有所察覺,此地不宜久留,必須要盡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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