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莫非……這就是你一直要找尋之人么?”
趙政瞪大雙眼,面露難以置信之色般訝然而道。
畢竟他心中一直都以為,六皇兄要找尋之人應當是一位絕世佳人才是。
可目下所見……反而卻是一位氣度不凡的翩翩士子?
這令他的大腦之中,一時之間便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
“不錯!九弟,讓我來為你介紹一番吧!”
趙謙此時終于得償所愿,面上喜形于色,卻也并未顧及到九弟臉上的異樣之色。
只是他剛欲開口,言明魏鞅的身份與才學之時,卻只見魏鞅輕輕搖首,突然打斷而道。
“謙兄!鞅既來秦國,如何能借謙兄之口立于秦王殿下之前呢?”
此言一出,一股傲然之氣便撲面而來!
“若想在秦國得有一席之地……自當憑真才實學才是,如何能托以關系人情呢?”
魏鞅輕笑頷首,卻是憑借一席言語,引得眾人無不驚愕,不料這魏鞅竟是如此語出驚人!
“鞅兄,你……”
趙謙聞言驟然一滯,卻是話到嘴邊反不知該如何開口。
但他也知魏鞅脾性,當初自己在中庭城內,言明要為魏鞅親書舉薦,都被魏鞅婉言而拒。
而如今再次在秦國相遇之時,卻不料他還是這般執拗孤傲。
故而趙謙驟聞此言之后,也只能是微微一嘆,面上苦笑不止。
可這心中,卻又不由有些擔憂起來,生怕九弟不知魏鞅之才,不肯重用與他!
若是魏鞅入秦之后卻因得不到重用而又再次離開,那可真真是秦國之憾啊!!
正所謂關心則亂,正是因魏鞅入秦本就是由自己一力撮合而成,不論是魏鞅一身才華無處施展,亦或是九弟趙政錯失此等治國大才,可都真真令趙謙憾然至極。
故而,趙謙在面對此事之時,卻難免患得患失,反倒是失了平常之心……
“哦?”
而趙政聞聽此言之后,則是不禁眼前一亮,當下好奇而道。
“敢問這位先生……何以棄大驪而投秦?卻為何意啊?”
趙政心中明白,聽之前六皇兄所言,這位名叫魏鞅的白衣士子,應當是從大驪千里迢迢趕赴而來!
再聯想到六皇兄之前曾有言,自己一生之中最為欽服之人,一位便是左玄左老先生,另一位則是他在游歷大驪之時,偶然遇到的一位千年罕出之不世奇才!
結合種種情況,眼前這位與六皇兄早已相識的白衣士子,理應便是六皇兄口中那位千年大才!
可如此不世之才,何以不入大驪朝堂,偏偏還不辭辛勞,千里迢迢來到自己這貧困秦國卻是為何?
這令趙政在心下好奇之余,不由便當場問道。
而此言一出,宋王趙謙與太傅左玄,都忍不住一同望向魏鞅,卻不知他面對這等問題,又會如何作答呢?
“秦王殿下,鞅在回答之前……可否向您先行提出一個問題呢?”
誰知魏鞅驟聞此問,卻是不慌不忙,反而主動反問而道。
“這……自無不可。”
趙政聞言先是一怔,而后輕輕頷首而道。
“鞅想請教秦王殿下,可否有一統九州,并吞八荒之志?!”
此言一出,卻猶如晴天霹靂,頓令在場之人,無不心中一驚,神情盡皆動容!
“什么?這……”
尤其是趙政本人,在驟聞此等驚人之語時,卻是嚇的心中猛跳,萬萬未曾料到這魏鞅竟會有如此一問!
須知自己不過是最不可能登上皇位的庶次次次次子而已,別說是什么一統天下這等宏圖偉業了,就連奪嫡這等萬分兇險之事,自己可都從來未敢想過啊!!
怎的這魏鞅一開口,便是取天下卻如探囊取物一般,簡直唾手可得?!
而至于宋王趙謙與太傅左玄,卻是當即相視一眼,而后瞬時望向秦王趙政,都在期待著他接下來的回應會是如何。
畢竟在他們看來,秦王殿下九弟雖年幼尚小,然治國理政,定民安邦,卻已顯出氣候,實有明君之相!
至于魏鞅其人,更是有著經天緯地之大才,是千年罕出之治世奇才!
這等君臣若是能夠強強聯手,即便是什么并吞九州之宏圖偉業,卻也并非不可想象啊?!
而本就心存大志,卻苦于孤木難支的秦王殿下,在驟聞此言之后,理當大喜過望,終于尋得同道之伴啊!
故而,魏鞅、趙謙、左玄三人,此時此刻都一臉期待的望著秦王殿下,卻不知他在聞聽此等宏圖大志之時,又會作何反應呢?
于是就在三人的殷切期盼下,秦王殿下沉吟半晌,終于開口而道。
“額,并沒有啊,本王卻是從未想過此事啊……”
趙政一臉誠實的如實而道,他望著三人瞬時一滯的神情,不由便眨了眨眼,一臉茫然之色。
他當然沒想過什么一統天下,更沒有什么宏圖偉志好嗎?!
他就只想安安份份的當個閑散藩王而已,一輩子悠哉悠哉的安度此生,豈不美哉?
為何要勞心勞力,冒著性命危險去搏那等一線之機卻又有何意義呢?
就做個混吃等死的閑散藩王……難道它不香嗎??
原本還在期待著秦王殿下會有何驚人之語的三人,聞聽此言之后,卻是當即便愣在當場,一時竟不知該如何開口才好!
畢竟此等落差之大……實實是大出所料啊!!
“呵呵……殿下卻是說笑了。”
不過好在魏鞅的心理素質明顯比較過硬,驟逢此等突變,卻也毫無失措之感,只是當即輕笑而道。
“若非有此宏圖之志,何以甘冒天下之大不韙,力圖革新,以鐵腕手段推行攤丁入畝之策,又廢察舉而立科舉呢?”
魏鞅一邊說著,一邊笑望著秦王殿下,顯然在他看來,能夠有此等眼光與魄力推行新政,又如何會是甘愿平庸之碌碌君王呢?
而此言一出,頓時便引得趙謙與左玄兩人連連頷首,顯然也是認同之極。
“先生卻真真是誤會我了……本王之所以力推新政,改制革新,并非心存逐鹿天下之志,僅為令我秦國上下,百姓蒼生,得以國泰民安而已……”
趙政當即搖首,面露誠摯般慨然而道。
他之所以會費盡心思,鼎力革新,自是為了能夠讓秦國富強起來,然后自己才能夠悠哉悠哉的在這邊郡之中安享此生。
否則,若是秦國百姓都過不下去了,自己這個秦國國君還玩個毛啊?
況且,當初若非父皇他出人意料,不按套路出牌,將自己發配到這什么鳥不拉屎的邊郡之地,自己哪需用這么辛苦的啊?
若是將自己封在任何一個差不多的郡地,自己都可以高枕無憂,什么都不用干便可過上神仙般的快樂生活!
哪像現在,整日為國奔波,絞盡腦汁強國富民,才不過十幾歲的年紀,卻要肩負起如此國之重擔!
唉……
每每念及至此,趙政可真真是有苦難言啊!
但他卻萬萬未曾想到的是,自己的隨口一言,聽在此時此刻的魏鞅、趙謙、左玄三人耳中,卻猶如暮鼓晨鐘般,驟然敲響在三人耳畔!
是啊,空談宏圖偉志卻有何意,惟有強國富民才是真啊!
畢竟天下萬民,才是一國之本,才是興盛之基啊!
念及至此,三人盡皆恍然大悟,不由紛紛而視,面露欽服慨然之色!
“九弟一言,盡顯仁君之風,令我等大感汗顏啊!”
趙謙連連搖首,心中摯然而道。
“是啊,我王此言,盡顯拳拳愛民之心!勝于宏圖之志,實乃君王圣德啊!”
左玄此時也是忍不住連連拂須,不住慨然而道。
“秦王殿下卻是一語驚醒夢中人!令鞅獲益匪淺啊!”
至于魏鞅此刻,更是若有所思般連連點頭,不禁感慨而道。
“惟有以民為本,兼施新政,才得以夯實大一統之基,也才有可能實現并吞八荒之志!”
言及至此,魏鞅連連頷首,面露欽服般望向秦王殿下。
“呃,這……”
趙政頓然無語,一時竟不知該如何開口才好。
以民為本說的倒沒什么毛病,可怎么說著說著,又扯到那什么極其離譜的一統天下,并吞八荒了??
喂,大哥,我只是個小小藩王而已啊!
所封之地又是這等貧瘠之地,你憑什么能覺著說我有機會一統天下的啊?!
這簡直……絲毫沒有道理啊!
念及此處,趙政登時便忍不住問詢而道。
“還有……本王不過是一小小郡王而已,究竟何德何能,如何卻在先生眼中……足以染指大一統這等從未有過之豐功偉績呢?”
魏鞅聞言只是輕笑,不假思索般回應而道。
“殿下此言差矣!自古強可變弱,弱可變強!焉知今日之弱秦,不會成明日之大秦耶?”
趙政不為所動,依舊追問而道。
“哦?弱可變強自是真理,卻又談何容易?不知以先生之意……我弱秦應當如何求變,才可成明日大秦呢?”
此言一出,趙謙、左玄兩人頓然屏息,同時望向魏鞅,卻不知他究竟又會如何作答!
而魏鞅面對眾人矚目,卻是絲毫不顯慌亂,心中篤定般淡然而道。
“由弱變強自是不易,然以在先看來……區區二字可矣!”
“敢問先生卻是哪二字?”
趙政目中大盛,連忙追問而道。
魏鞅聞聽此言,當即巡視當場,旋即輕笑而道。
“無他……惟變法耳!”
“神武十三年,魏鞅變法,秦國大興。”
秦川志卷二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