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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給我追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荒誕推演游戲

  攤牌后,虞幸跟著瑪莎,不緊不慢地走在鋪著厚實地毯的走廊上。

  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在窗外暴雨的加持下,莊園的走廊顯得比之前更為幽深,回廊曲折,燈光昏暗,仿佛一頭巨獸的腸道。

  雨水被隔絕在厚重的墻壁之外,但那種沉悶的、帶著潮濕植物與陳舊木頭的氣息無孔不入。

  他們最后停在了小客廳緊閉的門前,按理說普通人在這里是聽不見小客廳內部正在發生什么的,但虞幸只是側耳聽了一會兒,就挑眉道:“卡洛斯和芙奈爾夫人正在……?”

  瑪莎側身,對虞幸露出一個微笑,聲音壓得極低,仿佛不愿意驚擾門內的好事:“是的,虞幸先生,如您所見,您的同事就在這里。夫人很喜歡他,所以決定與他深入交流。相信他們會度過一個非常愉快的夜晚。”

  虞幸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嗤笑一聲。

  現在不是你慌張跑過來指責安東尼出軌的時候了?

  見虞幸沒有推門而入打擾芙奈爾和卡洛斯的意思,瑪莎明顯非常滿意,她主動提出:“不知夫人打算玩多久,您可以先……”

  “嘭!!!”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毫無征兆地打斷了瑪莎未說完的話。

  那扇厚重的橡木門被一股狂暴的力量從內部狠狠撞擊,門軸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猛地向內彈開,又重重撞在墻壁上,震得門框上的灰塵簌簌落下。

  虞幸和瑪莎幾乎同時將目光投向驟然洞開的門口。

  門內光線晦暗,但足以看清門口的情景。

  芙奈爾夫人正站在門內幾步遠的地方,背對著客廳內部更深的陰影。

  她身上裹了一件不知從何處抓來的、看起來奢華無比的暗紅色天鵝絨披風,披風的邊緣用金線繡著扭曲的仿佛昆蟲觸須般的紋路。

  她正隨意將披風向身上拉扯,試圖包裹住自己。

  然而,就在這一瞥間,虞幸清晰地看到,芙奈爾那披風未能完全遮掩的脖頸和鎖骨處,大片大片的肌膚都呈現出一種詭異的不均勻色澤,仿佛墨綠色的顏料被打翻后滲透進了皮膚紋理,形成一片片斑斕的、尚未完全褪去的痕跡。

  她的臉頰側方,幾條細密的、如同葉脈或昆蟲翅脈般的墨綠色血管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皮下凸顯,又迅速淡化、隱去,像是潮水退去后留下的濕痕。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伸出來拉扯披風的那條手臂——小臂處,幾片濕淥淥的、半透明的、邊緣銳利的墨綠色蝶翅正緊貼著皮膚,隨著她的動作微微顫動,也在飛快地變得透明、稀薄,最終如同幻影般融入了肌膚之下。

  這一切發生得極快。

  從門被撞開到虞幸看清,不過兩三秒時間,就在這短暫的一瞥中,芙奈爾身上那些非人的恐怖痕跡已經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

  披風被拉緊,裹住了身軀,當她抬起頭面向門口時,露出的已是一張完美無瑕、卻因極致憤怒而微微扭曲的美麗臉蛋。

  那雙總是帶著優雅笑意的眼睛此刻燃燒著冰冷的怒火,瞳孔深處似乎還殘留著一絲未能完全平復的、屬于非人存在的冰冷虹彩。

  芙奈爾的呼吸略顯急促,胸膛起伏,但這生理性的激動,更反襯出她臉上那份強行壓抑的、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暴戾。

  她的目光首先掃過微微躬身、表情瞬間變得凝重而恭順的瑪莎,隨即,如同鋒利的刀片般牢牢釘在了虞幸臉上。

  當看到虞幸臉上先是微微一愣,然后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玩味表情時,芙奈爾眼中的怒火“轟”地一下,燒得更旺了。

  那是一種被愚弄、被輕視、精心準備的盛宴還沒開始主菜就溜走的巨大羞辱感,混合著計劃被打亂的暴躁。

  “卡洛斯跑了。”芙奈爾的聲音失去了往日的慵懶與從容,語速很快,她面無表情地說,“居然敢愚弄我……該死的男人。”

  她根本無需描述剛才門內發生了什么,此刻的姿態和話語,已經說明了一切——蝴蝶精心布置的陷阱,獵物卻提前金蟬脫殼。

  “瑪莎。”她冷聲道,聲音恢復了部分屬于女主人的威嚴,卻比平時多了十分的冷酷。

  “在,主人。”瑪莎立刻應聲,頭垂得更低。

  “給我去追。莊園周圍有我布置的禁制,沒被觸動就說明他還沒離開莊園,他根本跑不遠。讓所有人都動起來,花園、馬廄、地窖,一處都不許放過。”芙奈爾的命令簡潔而凌厲,“把他找出來,帶到我面前。”

  “是!”瑪莎毫不猶豫,轉身便以近乎小跑的速度離開,身影迅速消失在走廊的陰影中。

  幾乎就在她離開的同時,原本寂靜得仿佛空無一人的莊園各處,驟然響起了密集而快速的腳步聲。

  那些平日里沉默恭順的園丁、車夫、雜役、更多的女仆……此刻如同從地底鉆出的幽靈,迅速而有序地行動開來,腳步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如同收緊的羅網。

  顯然,在這座莊園里,其仆從無一例外,皆是密教麾下忠誠而高效的爪牙。

  下達完命令,芙奈爾深吸一口氣,似乎強行將翻騰的怒火壓下去些許。

  她抬起手,理了理披風邊緣并不存在的褶皺,這個細微的動作讓她重新找回了部分屬于“芙奈爾夫人”的優雅儀態,盡管眼底的冰冷和臉頰殘留的怒意紅暈依然清晰。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虞幸身上。

  這一次,她仔細地、緩慢地打量著他,從他平靜的表情,到他插在風衣口袋里的手,再到他那雙幽深的、仿佛能映出一切卻又不泄露絲毫情緒的眼睛。

  忽然,她紅唇勾起,帶著一種洞悉的、居高臨下的、不容拒絕的壓迫力。

  “看你的表情……”她輕聲說道,每個字都咬得清晰,“是都猜到了,對嗎?”

  用不著說具體的,兩人對彼此的想法都心知肚明——芙奈爾認為虞幸已經猜到了她的身份,猜到了她對卡洛斯的意圖,猜到了今晚這場“邀請”的真正目的。

  虞幸默認了。

  “那么,”她向前微微邁了一小步,距離虞幸更近,披風下似乎還縈繞著未散的甜腥與蝶翼振動后的微塵氣息,“你不會讓我失望的,對嗎,虞幸先生?”

  她的語氣很輕,甚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仿佛在征求同伴意見的親昵,但那雙美麗的眼睛里,卻毫無笑意,只有冰冷的命令與審視。

  “去吧。”芙奈爾微微揚起下巴,用指尖輕輕點了點門外,“向我證明你的立場,去把你的‘同事’帶到我面前來。”

  這樣的態度以及命令似乎讓虞幸感覺到了被壓迫般的不爽。

  他嘴角噙起一絲近乎于無禮的弧度,目光在芙奈爾尚未完全平復氣息的面容上流轉,聲音里帶著幾分恰到好處的、令人不悅的輕慢:“我還以為,以夫人您……或者說,以大祭司閣下的身份與手段,親自下場做誘餌,解決卡洛斯,應當非常容易才對。”

  這話精準地戳在了芙奈爾此刻的怒意上。

  她美眸冷冷地刮過虞幸,鼻腔里逸出一聲短促而陰沉的冷哼,抬起手,打量著自己那涂著幽暗墨綠色甲油的指甲,像是在檢查指甲修剪的是否完美。

  “確實是我低估了他,”芙奈爾的聲音恢復了平穩,卻透出了一股幽幽,“你們東方來的調查員,總是能帶來一些令人驚喜的把戲。”

  她抬起眼,視線重新鎖定虞幸,那目光里已沒了先前的虛與委蛇,只剩下純粹的審視與不容置疑的命令:“所以,正因如此,由你這位同樣來自東方的‘同事’去應對他,不是再合適不過了嗎?”

  她微微偏頭,披風下隱約可見的鎖骨線條隨著呼吸起伏,語氣卻毫無波瀾:“還不去嗎?虞幸先生。”

  虞幸沒有立刻動作。

  他垂在身側的手指幾不可查地蜷縮了一下,這種猶豫和掙扎沒有逃過芙奈爾的眼睛。

  芙奈爾對此并不意外,反而覺得這才正常。

  而虞幸也借著表演出來的微表情與動作,思考著現在的情況。

  他知道,這是大祭司芙奈爾對他的試探,迪菲特與艾文雖然已經試探過他,但以大祭司的性格,肯定要在親自確認一遍才行。

  而且她似乎很享受這種將人逼至懸崖邊、欣賞其掙扎或屈服的過程,這會讓她感到愉悅。

  僅僅是這短暫的、仿佛權衡利弊的幾秒遲疑,就讓芙奈爾抓住了壓迫他的機會。

  她眼中最后一絲溫度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機質般的冰冷,仿佛剛才的憤怒只是人類情緒模擬的余燼,此刻露出的,才是屬于“巢穴”內核的絕對非人感。

  “下不去手嗎?”她輕聲道,聲音不高,卻帶著針刺般的銳利,“我知道,你們不僅是理想國的同事,還是住在一處、朝夕相處的‘朋友’?”

  話音未落,她忽然抬起右手,那尖銳的、墨綠色的指甲毫不猶豫地刺入自己左臂小臂的皮肉之中!

  動作快得只在空氣中留下一道殘影,沒有血液噴濺,甚至沒有普通人應有的痛楚表情,只有皮革被銳物劃開的、令人牙酸的輕微撕裂聲。

  她直勾勾地盯著虞幸的眼睛,指尖在內里靈巧地一勾,隨即緩緩抽出——一根約莫小臂長短、色澤蒼白、在走廊昏暗燈光下泛著骨質特有冷光的骨頭,便被她握在了掌心。

  她甚至好整以暇地用指尖拂去那骨頭上并不存在的灰塵,動作優雅得如同在把玩一支名貴的羽毛筆,然后將它舉到兩人之間,讓虞幸能清晰地看到其每一處細節。

  “但……”芙奈爾的語氣里終于摻入了一絲明確的、帶著甜膩惡意的威脅,她微微歪頭,紅唇勾起,“你,認得這根骨頭嗎?”

  虞幸眉梢一挑。

  他當然認得出,這是他在密教集會時,當做誠意拿出來的,他自己的骨頭。

  當時有人多人表現出了爭搶意象,他以為會被艾文拿到,誰知道是芙奈爾。

  “……原來它最終到了你手里。”虞幸開口,聲音比剛才低沉了些,聽不出太多情緒,仿佛只是陳述一個既定事實。

  “你早該想到的。”芙奈爾挑眉,指尖輕輕摩挲著骨頭的表面,那姿態仿佛在說,一切盡在掌握,包括你的“誠意”與“把柄”。

  她的目光再次變得銳利而充滿壓迫感,重復了那個命令,每個字都像是淬了冰:“還、不、去、嗎?”

  空氣仿佛凝固了,走廊里只剩下窗外越發狂暴的雨聲,以及莊園四處隱約傳來的、密教徒們跑動搜捕的雜亂聲響,如同背景里逐漸收緊的鼓點。

  虞幸與芙奈爾對視著。

  幾秒鐘后,他輕輕“嘖”了一聲,那聲音里帶著點無奈,又像是某種妥協下的自嘲。

  他微微低下頭,收斂了臉上那玩世不恭的笑意,肩膀也幾不可查地松垮了一瞬,做出了一個近乎示弱的姿態。

  “當然,”他抬眼,迎上芙奈爾冰冷審視的目光,語氣恢復了平靜,甚至帶上了一絲刻意的恭順,“為您效勞,芙奈爾夫人……不,大祭司閣下。”

  他沒有再去看那根被芙奈爾把玩的臂骨,也沒有再多說一個字,只是干脆利落地轉過身,朝著更深處的走廊邁開了腳步。

  風衣的下擺隨著他的動作劃開一道利落的弧線,很快,他的身影便融入了那片被搖曳燭光和窗外閃電交織成的、光怪陸離的昏暗之中。

  芙奈爾站在原地,看著虞幸消失的方向,指尖無意識地撫摸著那根冰冷的臂骨,美麗的臉龐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處,那非人的虹彩微微流轉,仿佛在評估著獵物最終的選擇,又像是在期待著下一場游戲。

  半晌,她哼笑一聲,將骨頭順著剛剛切開的傷口又塞了回去。

  她的身體就是最完美的容器,皮膚能隔絕這些靈性材料與命運的牽扯,沒人能越過她拿回這些。

  所以,只要骨頭在這里,不管虞幸是真心歸順還是假意妥協,終究無法違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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