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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第七天,混沌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荒誕推演游戲

  在虞幸的指尖觸及流影的瞬間,一幕幕畫面再次如同走馬燈般在流影周圍浮現。

  那是埃德加·懷特一生中為數不多的、真正溫暖的記憶碎片,妹妹、爸爸媽媽、朋友、旅行時驚艷一瞥的美貌姑娘……

  這些被漫長痛苦和瘋狂掩埋的美好瞬間,在此刻被虞幸以某種難以理解的方式,從埃德加徹底混亂的意識殘渣中剝離呈現了出來。

  那狂暴的黑暗流影,在這些溫暖記憶畫面的沖刷下,如同暴露在陽光下的冰雪,劇烈地顫抖起來。

  其中蘊含的怨恨與絕望,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克星,開始迅速消融、瓦解。

  最終,在一聲極其輕微、如同嘆息般的湮滅聲中,那道黑暗流影徹底消散,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做完這一切,虞幸的臉色微微蒼白了一瞬,但面色依舊從容。

  他放下手,看向那堆已徹底化為腐朽殘骸的城市怪物,以及其中那點即將隨同城市一起徹底湮滅的、微弱的靈魂印記光芒。

  他履行了在意識深處感知到的那絲祈求。

  通過剛才那種近乎“凈化”的方式,他不僅化解了埃德加臨終的惡念反擊,更是在其靈魂印記徹底消散前,給與了最后的、微不足道的慰藉——讓他于永恒的沉眠前,再度回味了一遍身為“人”時的溫暖。

  說不準這和超度是一個意思呢?

  虞幸以前可沒超度過別人,最多就是在和洛家有所交集時,旁觀過老道士和小道士們開壇做法,那時他感受不到其中的意義,現在卻依稀覺得,這大概算是一種慈悲。

  盡管這慈悲,依舊建立在冰冷的毀滅之上。

  虞幸眼中幽藍一溢,又緩緩收斂,眼底深處閃過一絲倦怠的情緒,但很快便恢復了正常。

  他看了一眼那正在崩潰的城市怪物,以及核心處那逐漸黯淡的齒輪之眼,勾唇輕聲道:

  “結束了。”

  “……走吧。這里馬上就要徹底消失了。”

  仿佛為了印證他的話,整個空間的崩塌速度驟然加快。

  天空碎裂,大地沉陷,四周的一切景象都如同被打碎的琉璃般分崩離析,卷入狂暴的虛無亂流。

  曲銜青收回因看虞幸看得過于專注而顯得有些怔愣的目光,身形已經如燕般掠了回來,此時,唯有他們三人所在的,由伶人青苔勉強維持的狹小區域,還暫時保持著穩定。

  “出口在哪里?”她環顧四周,入目皆是毀滅的景象,根本看不到任何類似門戶的結構。

  “不需要特定的出口。”虞幸抬頭,鐘塔的半邊墻壁和頂部早已沒了,他望向那片不斷塌陷、歸于混沌的虛空,“基石已毀,記錄終止。這個‘文件夾’本身正在被刪除,我們作為不屬于這里的‘異常數據’,自然會被‘系統’排斥出去。”

  雖然不知道古神為什么如此符合主機運行邏輯……或許是因為祂們雖然克系,但在副本中依舊受到系統,也就是書的影響,被賦予了特定的隱藏規則吧,總之,這也是虞幸從怪物化埃德加的靈魂中得到的“知識”的一部分。

  幾乎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一股強大的、無法抗拒的排斥力從四面八方涌來,作用在三人的身上。

  伶人維持的青苔領域在這股力量面前如同紙糊般瞬間破碎!

  三人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的猛烈拉扯感,仿佛整個存在都被扔進了一個高速旋轉的離心機。

  周圍的景象——崩碎的天空、塌陷的大地、狂亂的能源流——全都化作了模糊不清的色帶,飛速向后掠去,最終歸于一片純粹的、失重的黑暗。

  在這片仿佛連時間都失去意義的黑暗甬道中穿行了不知多久,或許是一瞬,或許是永恒。

  猛地,那股強大的排斥力消失了。

  失重感驟然被堅實觸感取代。

  噗通、噗通、噗通。

  三聲輕重不一的落地聲響起。

  虞幸在半空中便調整好了姿態,穩穩落地,屈膝緩沖了沖擊力,曲銜青則是靈巧地在空中一個翻身,如同輕盈落下。

  唯有伶人,他似乎完全沒打算費力,任由自己摔落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發出一聲悶響,然后才慢悠悠地、狼狽與優雅并存地撐著身子坐起來,拍了拍沾染了灰塵的衣袖。

  光線刺入眼中。

  眼前不再是恐怖之城那令人壓抑的幽綠磷光或扭曲星光,而是熟悉的、屬于人間的、帶著些許塵埃味道的昏黃光線。

  虞幸迅速環顧四周。

  他們身處一個寬敞而莊重的廳堂內,高聳的穹頂,彩繪的玻璃窗外是漆黑的夜色,一排排深色的木質禱告長椅并排而列……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燭蠟和熏香的氣息。

  幾個正在祈禱廳職夜的教士和修女呆愣地看著突然出現的他們,而后,一部分人匆匆離去,像是要去和誰報告。

  這里是……約里克夫鎮的豐收教堂祈禱廳。

  他們回來了。

  從那個由瘋狂、恐懼和絕望構筑的古神領域中,回到了現實。

  窗外,夜色深沉,萬籟俱寂,只有遠處隱約傳來一兩聲犬吠,提醒著他們世界的真實。

  虞幸下意識地抬手,想確認一下時間,卻摸到了口袋里那兩瓣已經徹底失去光澤、冰涼堅硬的庇護徽章碎片。

  他將其取出,攤在掌心,銀質的斷裂面在燭光下反射著微弱的光。

  虞幸緩緩握緊了手中的徽章碎片,指尖傳來金屬斷裂面的冰冷觸感。

  他抬起頭,目光穿過祈禱廳幽暗的光線,望向教堂深處那尊肅穆的、手持麥穗的豐收母神像,不知在想些什么。

  曲銜青默默走到他身邊,血劍早已收回,她看著虞幸掌心的碎片,又看了看窗外沉沉的夜色,低聲道:“我們離開了多久?從體感上來說,應該是半天。”

  但恐怖之城內真正的時間流速就很難說了。

  伶人此時也已站起身,他仔細地整理著自己略顯凌亂的衣裝,聽到曲銜青的問話,輕笑一聲,接口道:“去問問那位‘和藹’的大主教,不就知道了?”

  他的話音未落,祈禱廳側面的門便被急促地推開。

  身穿執事袍的艾凡一臉焦急和擔憂地沖了進來,他的目光迅速鎖定了站在祈禱廳中央、與周圍環境顯得有些格格不入的三人,臉上頓時露出如釋重負的驚喜表情。

  “調查員先生!女士!你們……你們終于回來了!”艾凡快步上前,語氣中充滿了慶幸,“大主教和我一直擔心你們在恐怖之城中出了意外!你們消失了整整兩天多!這期間鎮上……”

  他的話戛然而止,似乎意識到這里不是詳談的地方,連忙改口道:“總之,你們能平安回來真是太好了!大主教要是知道,一定會非常高興!他就在辦公室,請隨我來!”

  兩天多……

  虞幸眸光微動。

  恐怖之城中的時間流速,果然與現實不同,他們在第五天進去,那么,現在應該是副本的第七天夜晚?

  他看了一眼曲銜青和伶人,三人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雖然后者笑瞇瞇的眼神剛掃過來就被無視掉了。

  該去向那位等待著消息的大主教,匯報他們這“兩天多”的收獲了。

  兩天的空白期,足以讓約里克夫鎮的局勢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也足以讓推演游戲的積分榜經歷數輪洗牌,畢竟推演者們是一個主觀能動性特別強的群體。

  空氣中,那股混合著燭蠟、熏香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類似鐵銹與腐敗的微弱氣味將教堂的麥香都遮蓋了下去,似乎也在無聲地佐證著這一點。

  就連教堂彩繪玻璃窗外那片沉沉的夜色,也仿佛比他們離開時,更多了幾分沉重與不祥。

  就在他們跟隨艾凡往大主教辦公室走去的瞬間,十二點到了。

  冰冷、機械、毫無感情可言的系統電子音精準響起,宣布排名最后的一個陌生調查員淘汰,虞幸想起什么般打開排行榜,而后腳步一頓。

  當前存活調查員人數:19

  一種冰冷在空曠的祈禱廳內幽幽回蕩,仿佛有無形的寒意隨之擴散開來,讓本就昏黃搖曳的燭光都顯得更加微弱了幾分。

  十九人?

  怎么會?

  虞幸清晰地記得,在他們進入恐怖之城前,推演者還剩下三十七個。

  這意味著,在他們離開的這兩天多里,不算因排名被抹除的三人,居然有十五個人因其他未知的原因,永遠地消失在了這座被詭異籠罩的小鎮上!

  這相當于是巨大的減員了,要知道,第二輪進來的推演者,實力都不算太低啊。

  虞幸專門看了下,卡洛斯、曾萊,乃至在學校檔案室認識的滄弄等人都還安全存活,排名也有了很大改變,因為恐怖之城內部的東西暫時沒被系統算進排名,卡洛斯的貢獻值已經反超了他,來到第一。

  或者說,他其實已經掉到第四名了,曲銜青在第六名。

  伶人堪堪第十三,本該是很靠前的排名,卻因為排行榜上只剩十九個名字,莫名也顯得岌岌可危起來。

  鎮上的情況好像并未因他們完成了一項重要的任務而有絲毫緩解。

  他心中有些疑慮,將感知觸手悄然散布在約里克夫的地下,于是,在前往大主教辦公室的路上,他聽見在那些遠離教堂的地方,幾乎處處都會隱約傳來壓抑的抽氣聲、模糊不清的低語,以及恐慌的情緒。

  伶人不知是察覺到了什么,突然開口,向領路的艾凡問道:“我們不在的這兩天,鎮上發生了什么?”

  艾凡年輕的臉上掠過一絲不忍與恐懼,下意識地在胸前畫了一個代表豐收母神的麥穗符號,低聲祈禱了一句。

  他看向虞幸三人的目光中,慶幸之余,更多了幾分復雜的意味——這三位實力強大的調查員前往了未知之處,不知遇到了多少危險,但現實中的鎮子這兩天也遇到了遠超想象的危機!

  “說來話長,是混沌雨帶來的災厄……”艾凡的話語顯得有些蒼白,“雨今天下午才停下,但雨中出現了更多的衍生怪物,大主教閣下一直在盡力協調,但……唉,傷亡還是很慘重,尤其是主動前往何處冒險的調查員們。”

  “請先隨我去見大主教吧,他非常擔心你們,也有很多重要的事情需要告知你們,他一定會和你們詳細說明的。”

  就在這時,幾名身穿不同級別神職人員袍服的人匆匆路過,其中一位正是渾身散發著鵝肝香味的詭異老修女。

  她身旁是幾位神色凝重、身上帶著些許疲憊與風塵之色的執事和低階教士,而她混雜其中,并不顯眼。

  當她的目光落在站在祈禱廳中央的虞幸、曲銜青和伶人身上時,她的嘴角露出一絲溫柔的笑容,停了下來。

  “母神保佑,你們平安歸來了。”老修女快步上前,聲音親和,周身縈繞著融入環境的憂愁情緒,但虞幸感知強大,敏銳“看”了她偽裝之下極其平靜,平靜到詭異的本質。

  她對現狀好像完全無動于衷,沒有緊張,也沒有興奮。

  老修女仔細地打量著三人,尤其是在虞幸身上停留了片刻,仿佛在確認他們是否完好無損:“這兩天里,我幾乎以為你們……”

  她的話語頓住,沒有再說下去,但那未盡的含義不言而喻——在混沌雨降臨、鎮上詭異事件頻發、調查員接連折損的背景下,失蹤兩天多,幾乎與死亡畫上了等號。

  因為恐怖之城的事即使是教會人員,知曉者也很少,大多數只能從現狀猜測一二。

  一位身材高壯、臉上帶著一道疤痕的執事也跟著停下來,忍不住開口道:“你們到底去了哪里?混沌雨降下后不久,就沒人再見過你們!我還以為咳咳,還以為你們放棄任務,提前離去了。”

  另一位看起來較為年輕的教士也補充道,語氣中帶著后怕:“鎮上這幾天非常不太平,‘混沌雨’的影響比預想的更可怕,下雨的時候,所有被淋濕的人都會發生異變,街道成了禁區,各種怪物的活動頻率和強度都大幅增加,居民們只能閉門不出,這附近還好,貧民區……貧民區那邊……”

  貧民區那邊,一天不做工,就有可能餓死人。

  更遑論那些漏雨的破屋和本就生病的病人……

  不需要這名教士用顫抖的語氣將事實道出,虞幸三人也瞬間意識到了貧民區的慘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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