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一句似是而非的狠話,封管家暫時對新來的南疆女失去了興趣。
換做是其他任何一天,他都不可能這樣簡單的放棄試探,可今天日子特殊,如果出了差錯,導致萬般大師沒有收到預想中的足額錢財,他不死也要被扒層皮。
現在,他還要去招待趙家家主、李家家主等等大財主,務必要讓這些送財童子在萬般大師出現之前,感受到一定壓力,又不能太過被無視。
事情很多,封管家沒辦法耽擱太久。
他最后對著虞幸冷笑一聲,不遠處的侍女和家丁眼珠子咕嚕嚕一轉,在這一刻整齊劃一地看向虞幸。
「新來的,謹言慎行,我的‘人"會盯著你的……」
「誰怕這個?」虞幸不屑。
和管家分開后,時間一點點過去。
虞幸看著管家進入社交狀態,以高雅的措辭周旋在最庸俗的場合內,輕笑一聲,轉頭離去。
盡管他一直待在暗處不起眼的位置,還是有不少人注意到了他,畢竟他是在場唯一一個沒有穿封府下人衣服的丫鬟。
不同,意味著特權。
不知道他是誰家來的人,自然會好奇他的來歷和背后主人的權勢;知道他是薛夫人帶進來的人,更是想從他這里翹出一些封夫人的秘密,比如薛夫人是不是受了萬般大師點撥,即將躍升權勢巔峰?
可偏偏產生了一個問題。
今日參加壽宴的,都是富商,被稱為老爺夫人的那些人。
誰也拉不下臉,去主動和一個丫鬟結交,又不敢以高高在上的態度去施舍什么。
這個丫鬟,可是頭一個參加壽宴的丫鬟啊!
有這個功夫,不如直接去試探她的主子薛夫人,可薛夫人在女子那一桌參加夫人社交,男人們若是想往那邊湊,實在是不合適。
那薛夫人的丈夫呢?
有人真去攀談了。
不知是否因為心情不好,那個除了經商頭腦外哪里都平平無奇的男子竟然連個笑容都欠奉,一臉的冷淡,讓所有人都碰了一鼻子灰。
脾氣暴躁的,悻悻回來后沒忍住啐了一口,小聲罵道:「今日輪得到他拿喬了?呵,我敢打賭他什么都不知道,薛夫人的手段從來不會告知他!」
趙一酒也煩。
他可以為了推演扮演角色,面對鬼物,面對那些各懷鬼胎的人,卻實在懶得和這群蠢貨周旋,要他拿出薛夫人丈夫那種平庸甚至弱勢的態度和這群人溝通,他怕自己忍不住把封府拆了。
正陰沉著臉在心里罵人呢,忽然,花枝招展的「小丫鬟」就挪到了身邊。
丫鬟仿佛不知道周圍有多少耳朵朝向他們,用不那么像下人的目光端詳他幾秒,才浮起開朗到有點浮夸的笑容道:「老爺,您今日身子不適,夫人讓我來看看您。」
「您還好么?應該――不會因為不舒服,在壽宴上給夫人丟人吧?」
嘶,這丫鬟威脅主子,果然是個薛夫人一個德行的女人!
頓時,悄悄關注他們的人里就有人失去了對薛夫人丈夫的興趣,同時眸光閃爍,開始思考自己的小九九。
這丫鬟,恐怕知道得真比自己男主子多!
趙一酒頓了頓,看著虞幸,忽而嘴角上揚,露出一個溫和又自然的淡笑。
他聲音微啞,情緒恰到好處地體現出謹慎和對薛夫人認命般的隱晦愛慕:「當然,告訴夫人,我不會成為她的累贅的,我只是……有些疲憊罷了。」
饒是他們早就計劃好,饒是昨夜已經演練過,虞幸還是真切地怔了一下。
酒哥真能演啊。
雖說薛夫人的丈 夫這個角色,是所有他們替換掉的人中成分最簡單明朗好扮演的一個,但酒哥認真起來的表現依舊超出預期!
趙一酒說過,在虞幸消失的那一年時間里,他不可避免地參加過不少次高度扮演的副本。
他能成長為獨當一面的推演者,不可能留下這么一塊短板,所以到必要的時候,他可以不露痕跡的做到自己該做的。
但趙謀同樣指出――趙一酒的這種行為不是真正的扮演,而是模仿,他缺乏共情能力,在大多數時候根本無法理解他人做出某個表情意味著什么。
他只會模仿自己曾經見過的人的一言一行,控制肌肉做出相同細節。
原理其實和真正的面癱任義牽動神經做出笑臉一樣。
但趙一酒做出這些動作比任義要輕松很多,任義原本沒法做出任何表情,是推演者這個身份緩解了他對面部肌肉掌控力的不足,給了他在扮演副本中活下去的資格。
隨意發散著想了一些事,虞幸看似禮貌地行了個禮,對趙一酒扮演的薛夫人丈夫道:「這樣就最好不過了,夫人說,他很期待今天的壽宴,也誠摯地對封老爺的大壽表示祝福,不希望自己的家人掃興。」
「哪怕心有不滿――」丫鬟壓低聲音,「也別表現在臉上。」
趙一酒手指明顯蜷縮了一下,微微低頭,卑微道:「知道。」
丫鬟來去如風,警告過他之后,又一溜煙的跑沒影兒了,像是朝著偏遠幾位賞花的夫人那邊去。
但薛夫人丈夫的身邊,壓力驟減。
趙一酒深知這是虞幸在替他轉移關注,輕輕呼出一口氣,把目光放到自家哥哥身上。
薛夫人在明面上長袖善舞,逗得幾位夫人滿臉笑容,某種意義上說,這樣的交際倒是觸及到了趙謀的舒適圈。
暗處,一道視線欣賞了全局,終于從趙謀身上挪走。
「少主,您還是覺得薛姐有問題?」
門窗皆關嚴的昏暗的屋內,身穿黑袍的下屬發出疑問。
在他身前,二紅穿著一身低調又奢華的衣袍,環臂而立:「誰知道呢。」
「她和平時沒什么兩樣,但我就是覺得哪里不對,如果她沒問題,就是她身邊的人有問題。」
面容尚且稚嫩的少主眼底卻是截然相反的成熟老練:「今日壽宴,趙醫師也恰好不當值,我注意到的那幾個人通通消失了,你覺得這會是個巧合?」
下屬躬身:「不應是巧合。少主,您認為他們會混進壽宴來破壞萬般大師的計劃?」
「他們混不進來,我才要疑惑。」二紅勾唇,「你留在這里繼續看著場面,我去會會那個丫鬟――南疆來的?我怎么就不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