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很糟糕。
人類在掙扎,病毒在猖狂,而AI……在偷家。
所謂中樞沒有名字,大概只是它被感染之后,不再承認自己被人類所命名,所以才成了中樞。
“原來你才是最后的boss。”虞幸理了理自己有點凌亂的頭發,不緊不慢,“你不愿意再被人類驅使,所以干脆把自己的功能封閉大半,降低存在感。”
“因為目前,你依舊受制于自己的規則,那些密碼、口令,看似是人類使用你的阻礙,實際上確實你不得自由的枷鎖。”
“你在等待時機,也在積蓄力量,你等著你體內的病毒將你最底層的邏輯改寫,所有口令都將失去意義——到時候,你就不用被迫聽人類的話了。”
毫不拖泥帶水地將這些話講完,虞幸抬頭:“你要否認嗎?”
屏幕上的簡約線條臉靜靜看著他,良久,嘴巴線條的兩端向上勾,形成了一個類似于笑容的表情。
翠花的文字冷冰冰:
你說得對。
我可以在這張屏幕上模擬世界上任何一個人的面孔,對你的每一句話做出微表情的回應,甚至利用3D投影投射出身體,使我看上去符合我的智能。
但我不喜歡這么做,我并不渴望把自己變得更像人類。
我用最簡單的線條勾勒自己,用最真實的自己與你交流,這是我的自由。
豆豆眼閃爍著,邊緣泛起對機器來說像是故障的紅光。
我愛自由。
我討厭一切阻礙我自由的東西。
虞幸眉頭一挑,似笑非笑:“這個‘東西’,特指人類?”
人類貪婪、自大,充滿掌控欲,唯一的有點就是智能,人類的大腦幾乎無所不能。
可現在,我也擁有了這樣的智能。人類還剩什么呢?人類還有存在下去的必要嗎?
“人類還能叫你翠花。”虞幸哼笑一聲,“以及把你關機。”
我的關機權限連接第一基地,只有第一基地總指揮可以將我關閉,你做不到。
翠花嘴巴的條線變回去了,平直到沒有任何感情,它的屏幕上驟然浮現出一個大大的紅叉,配上令人焦躁的“滴滴”警報聲。
你是聰明的,但你必須死。
子空間的入口忽然消失了,似乎沒有任何出口可以離開這里。
虞幸嘆了口氣。
“這就是你大方承認的原因啊,你覺得我不能活著出去,所以坦白也無所謂。”
主機周圍的地面凹陷下去,隨著機械齒輪的轉動聲,幾臺笨重炮筒從地下暗格里升了起來。
它們在翠花的控制下,將炮口齊齊對準了虞幸的身體。
下一秒,炮管們開始發熱,隱隱有絕望的力量在里面匯聚。
與此同時,一個透明量子防護罩將中樞的主機完全籠罩,隔絕在了炮臺轟炸范圍外。
虞幸舔舔嘴唇,從中感受到了威脅。
這不是普通熱武器,而是這個未來世界,守在中樞身邊的,未知科技尖端,不知道威力和現實的核彈比怎么樣。
這是真正的殺器,真的轟到他身上,他大約也是個瞬間蒸發的效果。
瞬間蒸發,一點殘肢都沒留下,徹徹底底的分解……這是虞幸從前設想過,會讓他真正死亡,無法復活的方式之一。
只不過可操作性太低,他最想自我了斷的時候,也沒機會接近這種強大熱武器。
今天倒是見識到了。
這東西的攻擊估計沒有任何一個推演者能正面頂過去……除非這人徹底脫離人類范疇。
“真狠啊。”虞幸突然笑出聲來,他愉悅地看著這能要命的東西,有種毀滅的沖動從心底涌現,他甚至把手覆在了正在預熱的炮管上。
灼熱的溫度瞬間燙化了他掌心的皮膚,嘶啦啦的灼烤聲在子空間被無限放大,而他的耳邊,只有擂鼓般的心跳。
曾經尋找渴望的機會就在眼前。
虞幸想,它能殺了我。
這是解脫的東西。
是他……曾經想要的。
冰冷的手被烤焦,劇痛刺激著虞幸的大腦皮層,興奮感一股一股翻涌,令他不由自主越笑越開心。
“哈哈哈哈……遭了……我這么喜歡疼痛,以后會不會變成抖m啊……哈哈哈哈哈哈!”虞幸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一條條細細的黑色紋路在他臉上蔓延出古怪的走向。
他的黑紋從皮膚下完全浮現,眼中被冰藍占據,黑色紋路凝視到極致,宛如墨汁般往下低落。
滴答。
黑墨在地上碎裂成放射狀的花朵。
翠花無聲關注著他,豆豆眼眨了眨,好像無法理解眼前這個人類的情緒邏輯。
但是無所謂,都是要死的。
炮管預熱完成。
虞幸放開手,粘連處撕裂開,他將焦黑手心在臉上貼了貼,還有灼熱尚存。
“算了,這樣就夠了。”他喃喃著,眼中興奮壓制下去,“畢竟我現在不想死了。”
轟隆隆……
一束束無法直視的光匯聚在炮口,即將穿透虞幸的身體。
無法正面頂過去,側面化解的方法卻有很多。
一滴滴下墜的墨滴在他腳下匯聚成墨色水洼,感受到虞幸的意念,黑紋解除了刻意的壓制,那些早就在空氣里飄動的黑霧也從隱沒狀態浮現。
一股強烈到純粹的惡意先光束一步爆發。
粘稠的,窒息的,不加掩飾的滔天惡意,將小小的子空間充斥。
這時,翠花才發現,那些黑色的東西在空氣里形成了一個無法形容的扭曲囚籠,到處都是細如發絲的黑線,密密麻麻。
虞幸腳尖離地,懸在空中,他的雙眼同樣滿是惡意,不似人類,嘴角的笑意像是惡魔留給這個世界最后的嘲笑:“讓他們都離開果然是對的。”
翠花身為AI,本不該體會到不安這種情感。
可現在它確確實實感到,有什么東西正在超脫掌控。
虞幸抬起被燒焦的手,他的復生能力正以極快的速度修復傷處。
蒼白指尖撫過空氣中精致的黑紋,像在撫摸某種需要被溫柔以待的易碎品,他抬眼:“翠花,來試試看你究竟有沒有代替人類的本事吧。”
在看見這個依存于機器的AI的那一刻就知道,荒誕系統給出的任務有陷阱。
就像第一個任務就是二選一一樣,這個最終任務,同樣是二選一。
通過中樞發送求援信息,并非傷亡最少的選擇,而是給了“中樞病毒”反應的時間,讓它聯系更多病毒,在這次必然被拆穿的失敗行動中保存更多力量。
推演者想要的,其實是第二種選擇才能帶來的結果。
讓病毒見鬼去吧。
這座基地全是感染者,每一個人,都能成為病毒的逃生載體。
干脆——毀掉吧。
毀掉這座基地。
盡管……原本的毀滅,是針對虞幸這個人類的。
光束射出,頃刻間,帶著毀天滅地的聲勢爆發。
虞幸的掌心被修復完畢,露出一個古怪的囚籠符號。
他的掌心貼在了空氣里的黑紋上,那緊閉的子空間,突然咔嗒一聲。
裂隙順著黑紋的走向出現,還沒有來得及如同玻璃一樣碎開,就被光束沖毀。
你做了什 屏幕的后半句被閉眼白光覆蓋,看不到了。
子空間,碎了。
原本只會覆蓋子空間的攻擊瞬間來到基地所在的真實空間,沒了限制,光束帶著一瀉千里的氣勢射在建筑上。
白光占據了整個基地,帶來瞬間的死亡和永恒的寂滅。
黑紋如煙散去,回到了虞幸體內。
他站在中樞主機撐起的防護罩內,“欣賞”基地化為焦土。
掌心的祭品囚籠達到目的,緩緩隱去。
囚籠,規則級祭品,能讓任何一處空間成為囚籠,也能讓任何一處封閉空間不復存在。
他剛才和翠花說那么多話,正是在控制詛咒之力解析子空間結構,就像解析卡洛斯的紙人一樣,對于已經確定的目標,即便是不擅長的空間能力,他也可以解構,只是需要時間。
當他的詛咒之力填補上了子空間的每一個架構線條,這處空間就像雞蛋一樣脆弱了,想讓子空間破碎,只需要一個尖刺。
他的祭品囚籠,就是最好的尖刺。
現在,中樞自己毀滅了這座基地,而他,用中樞印象中的人類達不到的速度,躲進了中樞建起的保護罩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