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島內的路非常的幽暗,也并不寬闊,勉強足夠五個人并排行走,二十個推演者就在警惕和心悸之中,勻速的朝島內前進。
熟悉的推演者們小聲討論著這條小路可能存在的危險,也有互相查探傷勢、試探身份的,隊伍保持著一定程度的安靜,卻總有低低的討論聲,像蚊子一樣不曾停止。
曾萊主動問虞幸:“要不要背?”
虞幸感受了一下腳底地面的硬度,發現其實踩在這樣的地面還挺舒服的,一點也不疼,再加上他只是身體上有一點疲憊,并沒有嬌弱到那種程度,于是笑著拒絕:“不用了,我只是病人,不是瓷娃娃。”
“你們關系真好呢。”卡洛斯在旁邊發出了不明所以的感嘆,“我到現在都沒有找到固定隊伍,一個人實在是太累了,San,要是你不介意的話,這場推演帶帶我唄?”
“我也想問,為什么你會叫虞幸San?”曾萊也好奇,他看過虞幸的新人賽,當時因為卡洛斯這么叫虞幸,他頓時就知道這兩個人在新人賽之前就認識了。
“我們之前一起經歷過一個推演,那個推演里他化名就是San,我覺得這名字很酷,也叫習慣了。”卡洛斯的手指習慣性的活動著,“你呢?你又是怎么認識他的?”
“和你差不多,我也是因為一次特殊的推演和虞幸熟悉了,我發現這家伙不僅長的帥,腦子也比我好,那次推演他可是幫了我大忙呢。”
其實這個情報破鏡小隊內部是很清楚的,趙謀早就把他們所有人在荒誕系統中的人際關系給摸了個底朝天,并且針對哪些人是以利用的態度接近,哪些人是真心結交進行過深入的分析。
曾萊在虞幸好幾次推演直播的時候,都有在彈幕上發消息支持過,看得出真心,他本身也是個正道線選手,在趙謀的定位里曾萊屬于可以信任,必要的時候可以合作的對象。
這一路上沒有遇到其他的古怪,好像死寂島的外圍真的危險系數不高,就像是給了這些推薦者這么一個暫時安全的緩沖一樣,越是這樣,推演者們的內心越忐忑。
他們連島內的鬼物種類都沒有看到,未知永遠是最恐怖的。
當然了,順著這條路走動的同時,也不乏有推演者跑到兩側矮灌木當中查看,生怕遺漏了什么線索,但這注定是做無用功,因為這條路上除了他們,好像真的一個活人都沒有,也一具尸體都沒有。等到矮灌木越變越高,最后完全替換成了高大的無葉樹木之后,他們也沒有找到什么東西。
就這么堪稱平安的走了二十分鐘,在一些人懷疑是不是進入了鬼打墻的時候,他們在又一個高地上看見了遠處的城鎮影子。
推演者們站立的地方是他們在好幾分鐘前就開始有一種向上爬的感覺之后,到達了頂點的所在地。
對島的內部來說,他們所在的位置高的像是一座懸崖,眺望著下方的盆地,他們可以清晰看見一座龐大的城市,死氣沉沉,壓抑而寂靜。
城市中心的黑色高塔似乎離他們非常的遙遠,塔尖直入天穹,隱沒在那壓下來的灰色云層中。
在高塔周圍散落著一些其他的高大建筑,暫時看不出來作用,那些建筑的風格都像是中后世紀的設計,而且大多數比他們身上的服裝風格還要古老,黑壓壓的厚重又華麗,華麗到臃腫,宛如一個個舊時代的遺孤。
這是個十四五世紀歐洲風格濃烈的城鎮,但又不是那么的完美,因為視力稍微好一些的推演者可以看見離他們近處的建筑上布滿了孔洞和銹跡,像是被腐蝕和遺棄過,即便外部仍然保留有曾經的模樣,又有誰能知道這些建筑的內部究竟是什么樣子呢?
幾道涓細的河流從他們看不見的地方穿插進來,在城鎮內部形成了蜿蜒的圖形,使者死氣沉沉的城鎮社稍微增添了一絲活力。
實在是太古怪了,這樣一座島上竟然會有一個看起來規模非常宏大的城鎮?
“看起來,這里是一座遺跡,面積大約有700多平方公里,比現在的一些城市還要大。”溫青槐看著看著,眉頭就皺了起來,“難怪這種島上會有學校、醫院,但地鐵是怎么回事……”
這里怎么看也不像是會有地鐵這種時代產物的樣子。
他平時的推演風格就是巧妙運用各種并不強力的祭品達到互相配合的功效,再用自己的腦子來進行推演,和趙謀一樣,算得上是非常典型的智力派了。
他的話讓其他人陷入沉思。
“或許這就是我們要解決的秘密吧,不過,有個壞消息來咯~”荒白的語氣聽起來一點也不像是要說壞消息,奈何她活潑的語氣下,確實將一個現實擺在了眾人眼前,“城鎮這么大,我們該怎么確定,鬼怪通知書到底放在哪里了呢?”
初始點附近,按照他們從海岸到這里只花了20幾分鐘來看,底下盆地中的城鎮邊緣對他們來說確實也還算是初始點附近。
但城鎮邊緣的建筑太多了,一個一個搜,不知道要搜到猴年馬月去,而且和在海岸邊的安全不同,這些建筑里一定會有著死寂島中的鬼物。
“這得先下去,下去之后看看那些建筑里到底是什么情況,我們再判斷筆記本都被放在哪里了。”溫青槐摸了摸荒白的頭,把她的站位從非常接近懸崖邊緣的位置往回拉了一點,“小心掉下去。”
荒白摟住溫青槐的一只胳膊,乖巧答應:“好的呢槐大佬~”
溫青槐臉上露出可疑的紅暈。
虞幸在后面看得毛骨悚然。
好家伙,明明是一起認識的,這兩個人怎么就在一起了呢?還在這兒秀恩愛!
而他還是個大齡剩男。
可惡啊。
“我們所在的地方應該和那些體驗師所在的地方成一個對角線,看到了嗎?黑塔位于城市的最中央,我們行動的時候可以根據黑塔的位置來判斷我們離體驗師還有多遠。”緋鏡眺望著遠方,這座城市太大了,她完全無法看到盆地的另一邊。
“現在該想的是怎么下去吧?這里太陡峭了,難道要攀巖?”白小冰摸摸胳膊,下意識往下看了一眼,他們所在的斷壁之下是非常尖銳的巖層,上面生著雜草,由于氣候潮濕,雖然沒有太陽的照射,但這些雜草依然長得非常的茂密,都是她叫不出來的品種。
有些巖石縫里還長著些類似觸手的東西,看著就不是什么能碰的玩意兒。
“我們全都是直接被水沖上島的,一點物資都沒找到,這里不用繩索根本下不去,所以我懷疑附近應該有向下的通道,或者比較平緩的朝下的路,大家可以找一找。”崔暉話比較少,像這種出言建議的情況非常少見。
眾人都行動起來,崔暉的懷疑也是大多數人心中的懷疑,這里也沒有人可以直接通過峭壁到達下面,曲銜青也不行,她的身手雖然可以,但翹壁上那些不知名的植物還存在著無法忽視的威脅。
虞幸也轉過身去,繞過那些巨大的無葉樹朝土地上看。
這里的土地泛著幽幽的綠色,十分詭異,看起來就很不健康,而在這種土地上扎根汲取營養的樹木長得也非常的像是開玩笑,張牙舞爪不說,大多數的樹木都向各個方向歪曲扭轉,直接侵壓過來,就像是將倒不倒的垂死之人。
趙一酒負責對他這個虛弱病秧子的保護工作,曲銜青則去保護趙謀,四人短暫的分開查找線索,卡洛斯則在距離他們不遠處的地方悠哉游哉地邊查看邊注意兩組情況。
“如果這里沒能查找到通道,我們或許要再分散一點去找更遠的地方,大家注意時間,半小時后,無論如何一定要回來!”緋鏡眉頭緊皺,略微抬高了聲音。
這是由于現在眾人已經分得比較開了,正常說話的音量達不到每個人的耳朵里,但聽到緋鏡的分貝之后,虞幸突然產生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腳步一頓。
“怎么了?”趙一酒立刻問。
虞幸看了一眼緋鏡的背影,眸光一閃:“死寂島……你覺得,這么高聲說話真的沒問題嗎?”
“會引來怪物?”趙一酒警惕起來。
“不知道會不會引來怪物,我只是有種不好的預感,既然這里叫做死寂島,應該在聲音方面有些限制才對,我疑惑的是,緋鏡雖然性格脾氣不太行,但她不應該想不到這一點。你沒有發現她喊過之后都沒有人用同樣的高音回答她嗎?”虞幸的目光中透出一點懷疑。
在他說出這一點之后,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有一種陰陰涼涼的感覺從他的腳下透出,就像有人在他腳脖子旁邊吹冷氣似的。
趙一酒沉默兩秒,垂眸低聲道:“我對這種東西感覺更強一些,剛才那條魚對人的神志有影響。”
虞幸微怔,隨后察覺到趙一酒眼中一閃而逝的紅芒,突然想起來,趙一酒體內的那只厲鬼似乎能力和克系比較接近,如果那條魚問題很大,他們都沒有察覺到,那這只厲鬼也應該可以感覺到一些端倪。
趙一酒少見地話多了一點:“不只是緋鏡不該大聲說話,溫青槐和荒白平時也不會在大庭廣眾下做出比較親密的動作,白小冰是最不應該反駁緋鏡的那一個,崔暉不會在剛才主動發表意見,我哥也不應該這么主動和曲銜青在一組,平時他會選擇我和他一組,曲銜青和你一起,這樣分組彼此才是最默契的。”
“還要加一個,平時你話不會這么多。”虞幸笑了,“觀察的很仔細嘛酒哥,進步很大。”
“嗯,我也受到了影響,不過不是那條魚,而是……他。熟悉的氣息讓他的意識開始活躍了。”
趙一酒還記得虞幸之前好像是在防著誰偷聽一樣,所以他現在也沒有直接說出話癆鬼的存在,而是用“他”代替,反正虞幸和他都知道他們在說什么就可以了。
虞幸仔細朝趙一酒看去,能看的出來,體內厲鬼意識的活躍,讓趙一酒整個人的陰郁感覺褪去了一些,反而有些像是當初在恐懼醫院里那個臉上帶笑的人。
話變多了,思維比起平時要更加清晰準確,但總的來說,目前還是趙一酒的意識占據絕對優勢,話嘮鬼才沒這么老實。
想通這一點,虞幸暫時放下心來,突然問道:“那我呢?”
趙一酒:“什么?”
“大家都受到了影響,只是或多或少的問題,那么我被影響的是什么地方呢?”虞幸瞇起眼睛,“我認為還是先找到我的異常之處比較好,我這個人嘛比較危險,萬一做出什么事情了,那就來不及了。”
“你……應該遲鈍了一些?”趙一酒有點不確定地說,“如果是平時,剛才那些事情就不該由我來說,你恐怕在他們做出這些選擇的時候就應該意識到他們被影響了,可你直到緋鏡聲音太大才想到這件事。”
“嘶……這種影響還包括降智?”虞幸一想是這么回事,他一路上一邊忍著身體上的疼痛,一邊聽著別人的對話,還真沒有之前那樣敏銳,有時候走著走著,眼前又會浮現那張白色巨臉,臉上黑白分明如嬰兒的眼睛就這么直勾勾地和他對視。
這可不行,他可以死可以殘,也可以毀容,智商可不能降低!
“怎么解決?”他直接問趙一酒,因為根據他的經驗來看,當一個人有能力感知到別人都察覺不到的異常來源的時候,他基本上也會擁有解決異常的方法。
“……目前沒有其它方法解決,唯一的辦法就是,靠近我。”趙一酒的表情冷了些許,“呆在我身邊的話,那張巨臉帶來的影響就會被沖淡,過段時間就會完全消失——我剛知道這件事,我去找我哥。”
他這表現明顯就是虞幸問過他解決方法之后,他體內的厲鬼意識才給他傳遞出了這樣的答案,不愧是厲鬼,總是在不經意間既幫忙又坑人。
虞幸跟著趙一酒往曲銜青和趙謀的所在地走去,既然趙一酒可以沖淡這種影響,他起碼要讓自己的隊伍的人保持絕對清醒。
另外,趙一酒剛才說什么來著?
趙謀被影響之后,主動和曲銜青分在一起,這是正常情況下趙謀不會做的決定。
所以趙謀這家伙想干嘛??
虞幸懷著某種詭異地心情,盯住了趙謀越來越靠近曲銜青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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