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惋聽到這個消息,第一反應大概是懵的。
虞幸等待了足足五秒多,才從聽筒里感覺到對面那個人的顫抖。
“你、你說什么?”女孩子的聲線沒控制住,差點兒破音,“葉勤,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哥死了。”虞幸這次倒是語氣堅定,葉婷還在旁邊旁聽,他瞥了一眼,深呼吸,像是冷靜下來了一樣,收起脆弱:“可能就是因為那件事,昨晚我哥變成了鬼,差點傷害到我妹。”
“我們擠在一個房間躲了一晚上,天亮才敢出來。”
葉婷有點奇怪:“那件事是哪件事?”
“葉勤,你等我,我請假來你家!”于惋在電話那頭也是急切起來,相比于這種大事,上學可以先放一放,只是一天不去而已,不會有什么影響。
虞幸本來就是這個打算,他就是想讓于惋早一點過來,因為他覺得如果今天真的是這場推演的最后一天,按照系統的算計來看,它不可能讓推演者安安穩穩待到晚上。
鬼物不能在白天出現這種話,誰信誰傻逼。
他第一天在大白天看見了車玻璃上的倒影,還有第一次從冰箱里發現爸爸的頭顱的時候,也不是晚上啊。
最重要的線索,往往在最開始的時候就給出來了。
“我跟我媽說今天正常去上學,免得她擔心,等到了上學的點,我就去你家。”那一頭,于惋壓低了聲音,她無比慶幸剛才支走媽媽的決定是正確的。
虞幸帶著些負面情緒,在這種情況下還不忘再一次提醒于惋:“好,你要帶的東西別漏了,一定要小心,你所有的幫助必須是在你自己安全的前提下,知道嗎,我不想牽連到你。”
于惋深吸一口氣:“我會注意的。”
掛斷電話之后,虞幸看著有些疑惑的葉婷,對葉婷解釋了一下他和于惋早就察覺到葉明不對勁的事情。
葉婷很震驚:“可是你說的那一天,哥哥還沒有碰過游戲機,他怎么會……?”
她立刻意識到了什么,不確定地問:“難道就是附身在哥哥身上的鬼魂導致哥哥死掉的,不是游戲機的錯?”
那倒不是,還真就是游戲機的錯。
虞幸心中回答了一句,不動聲色地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事情已經變成了最糟糕的樣子,今天就等你于惋姐姐過來,她更懂這些。”
“嗯,于惋姐姐很厲害,我所有的這方面的知識都是聽于惋姐姐講的。”葉婷神色沮喪,有那么一瞬間,她好像是因為自己沒有于惋那么能幫上忙而感到悲傷。
“不說這個了,我先向學校請假,然后我們一起出去買吃的,不能餓著肚子。”虞幸自己反正是餓了,他很快打電話向自己的班主任請了假,又打給了哥哥的班主任,所幸他們兩個平時在學校成績都非常不錯,也乖,老師非常信任他們,很爽快地就批準了。
葉婷趁這個機會換了一身能出門的衣服,然后拿上了自己的小籃子,乖乖站在旁邊等待虞幸把事情都辦妥。
他們站到門外時,天光已經大亮,太陽從東邊冉冉升起,葉婷呆呆地看著陽光,眨眨眼,喃喃道:“好亮……”
這個時候,于惋也急匆匆背著她的大書包,從她家的方向趕來。
葉婷突然說:“哥哥,你和于惋姐姐在家里找解決辦法吧,我一個人去買菜就好了。”
虞幸若有所思看她一眼:“你不害怕?”
“外面光這么亮,我不怕,相比起來,還是這座房子更可怕一些。”葉婷也不是是有心還是無意,說出了可能是所有被困在這里的鬼魂最想說的一句話,她神色認真,像是真的突然改變主意,不打算讓虞幸陪她去了。
正好,于惋也來到進前,她像是一路跑過來的,氣喘吁吁,忙不迭地把虞幸轉著圈檢查了一遍,又用同樣的方式檢查了一遍于惋,這才松了一口氣:“還好你們沒事。”
“于惋姐姐……”葉婷被姐姐這么一關心,差點就要哭了,但她忍住眼淚,對虞幸囑咐,“你快和于惋姐姐商量一下對策吧,要是你也被害了,我該怎么辦!我一個人去買菜!”
看到葉婷突如其來的堅持,虞幸點點頭,隨她去了,雖然他知道這么一去,這小姑娘必然是會發生點什么事情再回來或者回不來,但劇情一定要這么做,他也沒有能強制阻攔的方法。
而且葉婷起碼有句話說的對,他確實要抓緊時間跟于惋商量一下對策,也要跟于惋解釋解釋這幾天發生的事情,這樣他才可以利用好于惋這個潛在隊友。
很快,葉婷的身影便在這條路上越來越遠,從遠處看她的身體變成了小小一點,在晨曦的照耀下非常真實。
于惋慘白著一張臉隨著葉勤進了屋。
屋內雖然沒有了葉明的痕跡,但是隨處可見的血液還是將于惋嚇了一跳,于惋震驚地環顧四周,不可置信地問:“你們昨天到底經歷了什么?”
“經歷了很可怕的事情,于惋,我好累。”虞幸疲憊地看著她,然后簡略地把最近發生的事盡可能有條理地告訴了于惋。
在于惋看來,虞幸這滿臉的倦色正是由于哥哥死掉,而且妹妹還生著病,長久以來的壓力壓垮了面前這個還沒有成年的男孩兒,她心疼極了。
“我帶著準備好的驅鬼道具,等鬼出來之后,我就可以確認最開始打擾你們家的那只鬼是什么身份了。”她從包里拿出了很多魚虞幸沒有見過的小東西,光從賣相上來看,這些小東西壓根跟那些驅鬼法器沾不上邊……算了,這說不定就是推演主體想象力匱乏帶來的影響吧。
他伸過頭去,非常“好學”地將這些小道具的功能都問了清楚。
于惋不愧是個靈異愛好者,各種花里胡哨的東西應有盡有,且就現在放在茶幾上展示的這些就有用來鎮鬼的符,還有用來感應鬼魂的,有點像尋龍尺的兩根銀筷子。
除此之外,他就更認不出來了,什么像陀螺的能轉的小東西,一個印章,還有包里最大面積的東西,那就是一個竹子編制的小筐。
于惋言之鑿鑿地介紹著這一系列的東西,每一個聽起來都分外的重要和管用,可是——
“……”虞幸對這些東西的功能不抱希望,如果這些東西真能派上用場,這后邊的悲劇就顯得有點可笑了。
“對了,那臺游戲機在哪里?我要看看。”沒過多久,于惋就把話題引導到游戲機上,虞幸警惕地看了于惋一眼,沒有讓這眼神被于惋察覺。
“游戲機在樓上,但是我覺得你不會想看到樓上的場景的。”虞幸抿抿唇,微微搖頭,“我們還是等葉婷回來先吃飯吧,不然看過了樓上你應該就沒有胃口吃飯了。”
等葉婷去買菜再回來,這一個來回顯然時間并不短,于惋和他們家這么熟,早就知道他們的習慣,從包里摸出了兩個三明治:“我已經吃過了,這兩個一個給你,一個給小婷,她買回來的菜就中午再做吧,當中飯吃。”
喲,還有這種好事?
虞幸結果三明治隨意看了看,好像是手工三明治,外包裝上沒有印任何牌子的標志,相反,它是被一層簡單的紙給包起來的。
于是他問:“阿姨做的?”
“是啊,好久沒吃到我媽做的東西了吧?”于惋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雖然葉明是她從小認識的大哥哥,但是對這樣的結果,她早就建立了時常幾周的心里防線,所以在接到虞幸電話之后,她還是比較慶幸的,慶幸葉勤沒有和葉明一樣,死在那些鬼東西的糾纏中。
只要她還來得及救葉勤,就什么事都沒關系,此時,給葉勤解解壓,吃點她媽媽親手做的早餐,就是最好的選擇。
因為葉勤曾經說過,最喜歡吃她媽媽做的東西了。
“替我謝謝阿姨。”虞幸坐到了沙發上,利用吃東西的動作,檢查了一下三明治里面的餡。
光是看,沒有看出什么問題,虞幸試探著咬了一口。
“你這小口小口的,怕我給你下毒還是怎么的?”于惋看到他的樣子,有意緩解一下現在沉重的氛圍。
她自認了解葉勤,他很堅強,大哥死了這件事對他一定打擊非常大,但正因如此,葉勤應該會打起精神尋找解決辦法才對,不可能因此一蹶不振,在意識到保存體力的重要性之后,葉勤一定不會不吃。
虞幸沒試探出個所以然來,三明治里面的餡入口不是人肉味,也沒帶奇奇怪怪的血腥味和碎肉塊,無論從視覺、嗅覺還是味覺去評價,這都是一個正常的三明治,所以,虞幸決定不去關注,把它當作一個真正的三明治來看。
他正好餓著,幾口就把早餐吃完,然后才解釋道:“我就是心情不好……沒事了,你不用擔心我。”
“嗯。”于惋心疼地看他一眼,嘆了口氣,“我們先上樓去看看吧,我們可以通過痕跡,來判斷葉明哥變的鬼是什么類型的鬼,地縛靈、游魂這兩種都比較安全,怕就怕他成了厲鬼和幽靈,這兩種鬼魂對活人傷害是很大的。”
她說得頭頭是道,虞幸便走在前面,讓她跟著自己,來到了二樓。
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命中注定,他們剛走上二樓,就透過玻璃看到天色迅速昏暗下來。
遠處的烏云滾滾集結,帶來一片黑壓壓的壓迫感,緊接著,一陣足以震撼耳膜的巨大聲響在很短的時間里傳入他們的耳朵。
那是暴雨侵盆的聲音。
“下大雨了……”于惋神色凝重,“沒有陽光,總覺得心里隱隱有不祥的預感。”
黑壓壓的云層形成之后,就像是長了眼睛一樣,帶著大暴雨從遠處迅速挪來,恐怕要不了一兩分鐘就能將他們的房子納入下雨范圍。
虞幸臉色一變,著急地說:“糟了,小婷怎么辦!”
“你別著急,我看到她帶傘了,她那個籃子里常年放著一把折疊傘,唔,就是很少見的那種能折成小臂長短的那種傘,還挺貴吧好像。”于惋安慰道。
她不說,虞幸還真從沒注意到妹妹賣菜的籃子里放著一把傘,這個年代,折疊傘應該是個稀罕玩意。
“我媽說,她經常在菜場看見小婷,有時候下雨也能看見,小婷那把傘漂亮得很,也厚實,你不用擔心她被淋濕,再說了,雨太大走不了,她也可以在屋檐下多避避雨,她又不是小孩子了,什么都不知道。”于惋再次安撫,將虞幸的注意力從葉婷身上移開,“好了,我得告訴你一個壞消息。”
“什么壞消息?”虞幸立刻問。
“現在自身難保的是我們,鬼魂畏光,白天不出來是因為光線太強,而晚上不僅暗,陰氣也重,所以它們選擇晚上出現。”
“但這并不絕對,像這種陰雨天……”于惋看看外面黑暗得如此迅速的天空,又看了一眼二樓的滿目狼藉,放眼望去全是血,看著都瘆人。
“你是想說,陰雨天,鬼魂不出來的定律就沒什么用了,我們可能提前遇到我哥的鬼魂,是嗎?”虞幸捏緊了拳頭,恰到好處地表演了焦慮和迷茫。
于惋點頭,有點嚴肅:“沒錯,是不是沒有想到?從現在開始,即便你和我待在一起,也要萬分小心了。”
不,想到了,完全想到了。虞幸在心中吐槽,他就知道系統不會讓他們那么輕松過一個白天,到了現在這個進度,是時候判斷推演者們哪些能在疲憊和表面的放松中繼續戰斗了不是嗎?
虞幸不僅提前猜到了系統的做法,還幫系統想到了這么做的原因。
嘩啦啦……
雨聲由遠及近,越近越明顯,下一面,豆大的雨滴打在窗戶上,發出巨大而密集的碎裂聲。
這房子徹底被雨包圍了。
虞幸沉默了一會兒,拉了拉還算鎮定的于惋的袖子,低聲道:“既然這么危險,我們就抓緊時間,先去看看游戲機吧。”
提起這個,于惋好像莫名的精神了不少:“好。”
他們往房間走去,剛走到附近,虞幸就察覺到不對勁,把于惋拉住,擋到后面。
在他房間對面,葉明的房門緊閉,本就血色覆蓋的地上,竟還在匯聚血水。
他明明記得早上這扇門是打開的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