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斯一言難盡地看著他一秒入戲,差一點就分不清哪一種性格才是真實的San了。
他倒是樂得看戲,并不打算拆穿虞幸的偽裝,就像他之前跟虞幸說過的,他們都是推演者,而這些npc終究和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沒有必要為了npc的立場去觸其他推演者——尤其是關系還不錯的人的霉頭。
隊伍好不容易回來,虞幸沒堵著門,和他們打了個照面后就回了祠堂里,卡洛斯和隊友們也走了進去,不大的祠堂頓時變得有些擁擠。
“你就這么對我的紙人?”卡洛斯從地上撿起被水淋得憋下去的小紙人,眉頭一挑,似笑非笑地看向虞幸。
虞幸看了紙人一眼,低頭認錯:“沒,你過來的路上,那條魚又發瘋了,在水面那里攪了一通。我沒注意,你的紙人就被濺到了。”
他才不會承認是他閑得無聊想逗逗怪魚,就把紙人當誘餌在水面上放晃呢。
反正卡洛斯沒看見。
卡洛斯確實沒看見,但他不相信虞幸的說辭,他斷開聯系的時候紙人在黑棺旁邊,現在呢?現在在隱藏門的旁邊!
他手里的紙人尚剩一個模樣,還勉強可以用,卡洛斯將紙人夾在手里,感受了一下紙人傳遞來的信息。
“你可真行。”他笑了一聲,也不生氣,就是意有所指地瞄了瞄虞幸的手指。
人在說謊的時候,即使能控制住面部微表情,也通常不會顧及到手指動作的偽裝,當一個人在說話時手指特別僵硬,一動不動,那他八成沒說實話。
卡洛斯學了這么多年魔術,對手指是最敏感的,他一直用這種方法辨別他人言語的真實性,還沒失誤過。
虞幸注意到他的視線,笑著攤了攤手:“對不起呀,是我的錯。”
嘖,手指動作很自然。
卡洛斯早知道他嘴里沒實話,就是想見識一下他會不會犯和別人同樣的錯誤,果不其然,虞幸沒有讓他失望。
還有,這種熟練的認錯,也太過分了吧!
詩酒打量了一下祠堂內部陳列,她一直在趕路,并沒有進入過這座祠堂。
看了一圈,她喃喃了兩句:“這里和其余幾座祠堂都幾乎一模一樣,除了這個……水池?”
“是暗門。”瞞著沒有意思,虞幸主動給她解釋,“這是我來之后找到的暗門機關,底下是一條暗河,里面還有一條很恐怖的魚。”
“我和詩酒他們說過那條魚了。”卡洛斯先是打消了虞幸具體說一遍的念頭,然后懶懶地看向自己的隊友們,“就是這兒,別看暗門不起眼,但是那條魚可是實打實的兇,你們誰不信,待會兒可以自己試著把它引出來。”
阿什極為自信:“可以啊,我早就想釣魚玩了。”
“別怪我沒提醒你啊,那條魚比讓尤妮卡受傷的半復生者們還恐怖數倍,想玩兒別把自己玩兒死了。”卡洛斯開玩笑似的提醒。
他對阿什沒有辦法,阿什做什么都很積極,無論是戰斗還是搗亂。
“知道知道,我你還不放心嗎。”阿什的口語口音很差,但是總的來說中文運用還是很熟練的。
眾人找地方坐下修整,他們往回撤得馬不停蹄,路上擔心節外生枝,所以一直到天黑都沒休息。
現在,終于到了一處安全之所——原本這里并不安全,因為佝僂人的存在,大家都不太敢接近這里。
但是路上卡洛斯已經跟他們描述過了虞幸殺掉佝僂人的后半段畫面,在震驚于San這位畫家隱藏起來的驚人實力的同時,他們也欣喜于佝僂人的死亡。
可以說,后半段路不讓休息,大家都是憑借著“快走啊,到了祠堂就能睡覺了”的信念撐過來的。
月上三竿,正是人類睡覺的時間點,一些人在短暫的興奮過后開始疲憊。
虞幸也理解他們,他自己并不在乎還要在祠堂停留多久,于是隨他們決定。
現在,這些人支起鍋,打算在睡前燒火做飯,吃一頓好的。
“鍋?”虞幸盯著卡洛斯拿出來的東西,有些驚訝。
孫哥小隊只帶了干糧、壓縮餅干之類的東西,最多就是罐頭,和卡洛斯這個隊伍一比,孫哥立刻就顯得無比磕磣。
“是啊,好久沒吃熱飯了吧?”卡洛斯笑吟吟的,把鍋炫耀似地搖了搖,然后支在升起的火上。
“哈哈,我們隊伍一直都要吃熱的,這樣才有營養,免得之后體力跟不上,現在你加入了,我又得多做一個人的量了。”隊伍里年紀最大的男人快要五十歲,留了胡子,頭發略長,是個看起來風度十足的大叔。
他大概是廚藝最好,負責全隊的飯菜,一邊搶過卡洛斯手里被用來把玩的勺子,一邊瞪了卡洛斯一眼,就像在看不懂事的兒子。
卡洛斯被瞪了也無所謂,他指指大叔給虞幸介紹:“張叔,別看他做著廚子的事,實際上是我們隊里的醫生。他醫術可好了,你看尤妮卡那樣,腸子都被拽出來了,張叔也能給她塞回去。”
虞幸的目光游移到在一旁半躺著的尤妮卡身上,對上她嫵媚的眼神,又將目光下移些許。
尤妮卡的腹部纏著厚厚的繃帶,一點血跡都沒滲出來,確實被治療得很好。
虞幸無視準備給飛吻的尤妮卡,轉回頭來,高高興興地喊了一聲:“張叔好~謝謝張叔。”
張叔淡淡一笑,倒是想再和虞幸聊聊,套套信息,但是詩酒坐了過來,把張叔趕去認真做飯了。
詩酒大概是這里最困的人,這幾天她就沒怎么休息過,她愣是因為餓,決定不吃飯肉絕不睡覺。
因為她一睡,不到早上是醒不過來的了。
為了克制睡意,她專門過來找虞幸聊天。
于是虞幸就看到這個扎著馬尾辮,頗為英姿颯爽,在孫哥小隊里就性格不羈的女士睜著她困出三眼皮的眼睛,拖著長調,頭一點一點的,執著地尋找話題。
“San,你真是個擅長欺騙的人,虧我之前還真的以為你是個……啊嗚……不會戰斗的畫家,什么輕松的事都想著你呢。”
詩酒中途打了個哈欠,被卡洛斯笑話:“困成這樣了都,不知道的以為你要吃人呢。”
“你特娘的閉嘴,我哪里要吃人了。靠,你別跟我提吃。”詩酒狂躁地抓了抓頭發,眼睛不由自主往張叔那里——準確的說是張叔的鍋那里瞥。
卡洛斯不理她了,再次充當介紹員:“十九,她和阿什一樣,是雇傭兵,十九也是我目前能找到的唯一一個女雇傭兵,業務能力很強的,就是脾氣不太好。”
虞幸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然后道:“你干脆把所有人都介紹一遍得了。”
這些人進入祠堂太高興,一直沒有正式介紹自己。
“行,除了我、張叔、詩酒和阿什以外,尤妮卡是個歷史學家……沒錯,她雖然是外國人,但研究的是本國歷史,而且非常精通。”
“然后還有這邊的……”卡洛斯指指靠在一旁假寐的青年黑發,“表面上是學地理的,高材生,實際上家里是風水世家,他挺厲害的。”
“這是學占卜的。”
“還有這邊,盜墓世家的幾個人。”
“說是這么說,他們也都有點能對抗鬼物的本事,在實力方面不用擔心。這個隊伍沒有領導者,大家都是朋友和合作伙伴,決策必須要大多數人通過才能生效。”
卡洛斯大致說了一遍,虞幸跟著挨個認了一遍臉,然后歪了歪頭。
“加上你怎么只有十一個人?”
卡洛斯停頓了一下:“本來就是十一人隊伍啊。”
虞幸“哦”了一聲,也沒說什么,仿佛剛才只是隨口一問。
他手臂環起,手指有節奏地點著自己的袖子。
可緊接著他說出來的話,可就不存在隨口了。
“你們來的時候,我遠遠數了你們的人數,一共十二個,但你的隊伍只有十一個,我看到的其中一個不是人,是這個意思嗎?”
十二個,比十一個多了一個。
多出來的那道身影,會是什么東西,在重陰山上簡直是不用多解釋的問題。
卡洛斯第一反應是虞幸離得遠數錯了,隨即回過神來,按照虞幸這種性格,如果虞幸不確定的話,是不會直接和他這樣提出來的。
而且虞幸眼力應該還不錯,對他來說,或許并不存在數錯了的可能。
也就是說,在他們小隊進入祠堂的那個時候,隊伍里確確實實多出了一個人!
詩酒打著瞌睡,突然驚醒:“什么?”
她眼中的困頓幾乎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眼底透出令人難以忽視的銳芒。
虞幸很榮幸做了一回鬧鐘。
卡洛斯心跳加快了些許,但他面色不變,下意識隱晦地往隊里看去。
一,二,三……九,十,十一。
沒有錯啊。
“現在是對的。”卡洛斯壓低了聲音,別人看的話,會覺得他、詩酒和虞幸正在閑聊,“你真的多看到一個人?”
虞幸道:“也不用太緊張。”
卡洛斯:“怎么說?”
虞幸:“無非就是有個能躲過你感應的鬼混進你隊里了而已,沒多大事。”
詩酒:“你認真的嗎?”
卡洛斯:“……你別說風涼話,現在這也是你的隊伍了。”
嘶,也對。
虞幸偏頭望向其他人,他當時數人數的時候離得太遠,只能看見人影和衣著,看不清臉。
除了卡洛斯那五顏六色的衣服和尤妮卡的金發能讓他一眼確認身份,其他人的辨識度并不高,那個多出來的鬼東西就是利用了這一點,悄悄混在他們之中。
“它現在不見了,可既然它曾不知不覺的混入你們,就說明它有能力不被你們察覺,誰也不知道在這之前它究竟跟了你們多久。”詩酒在場,虞幸分析的時候十分認真嚴肅,敬業地完成著自己San的人設。
這件事提起來有些令人后怕,但是虞幸有一點漏掉沒說,卡洛斯自己也很快想到。
卡洛斯悄悄繃緊的脊背輕松些許:“但是就像你說的,這不是什么大事,如果它的目標是殺了我們,這一路為什么不動手?很可能是因為它不敢,我們人太多了,而且并不弱。”
“之前是沒發現它,現在我們知道了,能揪出它的方法多的是,用不著自亂陣腳。”
這就是一個經驗豐富的盜墓團隊的自信。
很快,張叔把飯做好,招呼眾人吃飯,虞幸也十分自覺湊了上去,分到了一只不銹鋼的碗。
今晚的菜是魚肉,新鮮的魚,原料供應來自這條路前方的一條小河。
隊伍原本打了十來條魚,打算晚飯吃,由積極的阿什用魚簍帶著,之后遇險,魚死了大半,但阿什竟然還保了五條下來。
魚不小,五條足夠十二個人吃了,只是吃不飽。
雖然有別的蔬菜,但阿什并不高興,他打量了一會兒碗里的魚肉,突然提議道:“機關里面那條河里的魚能吃嗎?”
虞幸回憶了一下怪魚那層層疊疊的利齒,點頭:“能吃。”
“能吃個錘子。”卡洛斯迅速制止想要當場釣魚的阿什,“是魚能吃你!”
阿什餓了,他就想吃多點,再加上虞幸鼓勵的眼神,他還是站了起來:“我就試試。”
看見阿什真的走向隱藏門那里,虞幸默默側過身,用背部對著隱藏門,護住了自己的飯菜。
兩分鐘后——
嘩啦一聲巨響,伴隨著水流撞擊、牙齒咬合以及阿什的一聲外文臟話,水花飛濺,眾人第一反應都是把飯護在懷里,同時轉頭關切地看阿什。
阿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傭兵的反應能力不是蓋的,他完美躲過了怪魚的攻擊,前面被水沖了個透心涼。
眾人只能從隱藏門里看見隱下去的一角魚皮,卡洛斯見阿什沒事,幸災樂禍地說:“看到沒?是你吃魚還是魚吃你?你還要不要吃它?”
“不吃了,不吃了!”阿什狼狽地爬起來,臉上的驚懼還沒消下去,隨后自己不好意思地笑了兩聲,“我現在覺得我沒有它也能吃飽。”
他又看向虞幸:“你這個人,好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