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你擱這兒碰瓷呢?
虞幸一時沉默,然后蹲下來看了看,有一說一,這傷口深得很,鮮血快速滲了出來,皮肉都被帶走了一小條。
一旁的小草堅硬,上面長著鋸齒,很容易將人的皮膚劃破,此時肉絲就掛在上面。
一路走過來,這種草不少見,只是虞幸穿著長褲,最多就是感覺衣服被拉到,而神婆就不一樣了,今天的她穿著一件黑色刺繡旗袍,腿上缺少對外部環境的防備。
神婆表情痛苦,就像一個身嬌肉貴沒受過傷的柔弱女人,僵在原地不動彈了。
虞幸看完后大概知道神婆想干什么,搶答:“傷口好像有點嚴重,你是不是動不了了?”
“嗯,太疼了……”神婆啞著嗓子回答了一句,眼中浮起一層水霧,抬眼看著他:“這里鋸齒草多,時常會把人的肌膚劃破,我平時都很小心的,今天和你說話,一時間沒注意。”
這意思,想讓我產生愧疚?
虞幸配合著道:“都怪我。要不然我背你回去吧?”
“我不想回去。疼……在湖邊我比較有安全感,要不然……你回去幫我拿一拿醫藥箱?我自己去河上游先把傷口洗一洗,免得感染。”神婆雖然覺得虞幸的道歉不是很有誠意的樣子,但還是接上了話。
“行,那你往上游走,到了可以用水的區域后不要走動,我去拿醫療箱,拿到了順著河找你。”虞幸萬分果斷,說完就急匆匆離開了,好像真的很擔心神婆似的。
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叢林中,神婆眼里水霧收回,神色冷淡,她緩緩看向湖里,根本沒有被腿上的傷痕影響到一絲一毫。
“釋惟……你覺得,他怎么樣?”她輕聲道,蹲下身體,手指伸入骯臟的水面,帶起一片漣漪。
湖水中的另一處也泛起漣漪,似乎在回應。
神婆繼續喃喃:“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覺得,他會是你最完美的身體。柔和,帥氣,年輕,那頭長發和你也很像,今天特意把他帶來給你看看,如果你滿意的話……”
突然,平靜的湖水中拖出一條長波,一個東西從湖中心朝她游來,神婆眼中浮起笑意。
“刷”
破水聲響起,一個黑色的頭頂最先浮出水面。
慢慢的,黑色越來越高,從濃密的長發中露出一張蒼白的臉。
這張臉是男人的臉,略有些浮腫和腐爛,甚至長著不知名的死人斑,但是依稀可以看出,活著時他也是個清秀俊朗的男子。
水面上的人頭面無表情,冷冷看著露出笑容的神婆,然后生生拔高,整個上半身都浮了上來。
黑色的寬大衣袍濕漉漉地搭在身上,長發一直從頭顱蜿蜒而下,在水面上鋪開,足足有好幾米長,糾纏盤結,上面纏著很多污穢。
給人的感覺,就像浴室下水道口堵塞的團團女人頭發似的,讓人平白感到不適。
但是再一看,水中人鉆出水面的樣子,和村民家中供奉的“神仙大人”的石頭雕像,簡直一模一樣!
神婆保持著蹲著的姿勢抬頭看他,面對這樣一副已經與人相差甚遠的容貌,眼中浮現出一絲癡迷。
“他是個失憶的外來者,我這兩天叫他釋惟,就好像在叫你。”
“釋惟,我剛才看到他在水里的倒影,就像看到了我們的將來。你會換上一副最好看的皮囊,與我永遠在一起……”
她話還沒說完,突然被水中人掐住脖子,向上舉起,懸在了半空。
水中人看著她的目光如此冷漠,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與神婆的眼神形成了鮮明對比。
“你想讓我換上他的身體,是覺得我喜歡,還是你看上了他這樣的?”他嘴巴未動,聲音卻直接在神婆腦海中響起。
語氣里滿是濃濃的懷疑,壓根沒有提供一點點的信任。
隨后,更是突然暴怒起來,整片湖水都在微微動蕩,發出奇怪的哀嚎聲音,他嘶啞的嗓音在神婆腦海里炸響:“你喜歡好看的是不是!?你覺得我現在很丑!”
神婆呼吸困難,眼里有驚慌,也有悲傷,不自覺的掙扎起來:“你……不……我……我當然是想讓你擁有最好的……皮囊……你不喜歡的話我繼續再找……不要他了……”
“你給我記住!”水中人臉上露出殘忍,細如皮骨的手指猛地收緊,“你比我更丑,你永遠沒資格嫌棄我,你自己就是最丑陋的東西!如果背叛我,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人喜歡你了,再也不會!”
神婆幾乎說不出話來,只能發出氣音,斷斷續續地辯解:“咳咳……我,我不會背叛你……永遠不會……嫌棄……”
水中人盯住她,似乎在想她說的是不是真的。
幾秒后,神婆臉色已經青紫,眼睛上翻,掙扎的力度逐漸減弱,水中人這才松開手。
“咳咳咳……”神婆一下子掉到地上,劇烈咳嗽著,模樣狼狽。
水中人收回手,整個手腕重新被蓋在黑色袖子下,他退后一些,冷漠地道:“就他了。”
神婆眼睛一亮。
那怕窒息勁兒還沒緩過來,她也掩飾不住地欣喜。
找了這么多年,終于找到一個讓釋惟滿意的皮囊了,她馬上就能在湖水之外的地方和釋惟并肩而行了!
然而,水中人下一句話打斷了她的想法:“我餓了。”
“餓、餓了?”神婆輕輕地重復,不解地問,“前幾天不是剛吃了隔壁村子獻過來的小女孩嗎,還有這些天,我用幻術讓不少人主動供奉了血肉。如果再多,有些村民就要死了,我不好解釋永生的事情……”
“餓了,你再想辦法給我弄吃的來。”水中人并不打算體諒神婆,他不容置疑地說完后,往后一倒,整個人融于水里不見了。
神婆抿唇,她從來不違背釋惟的任何要求,如果他想吃東西,那怕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神官說法出現漏洞也沒有關系。
虞幸靠在一棵粗壯的大樹樹干后,把這一幕盡收眼底。
他還沒有去村里拿醫藥箱,而是走遠了一些又繞了回來,直接藏在了樹后。
此時,他心中的猜測得到了證實:“呵,所謂的神仙,原來就是一只修煉久一點的水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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