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幸抬眼看了一眼婦人的表情。
婦人只是笑著,看不出別的情緒,他拍了拍有些僵硬的肖雪宸的肩膀,沖婦人道:“我們昨晚睡得很好,謝謝關心。”
肖雪宸反應過來,露出一個在虞幸看來可以稱得上十分熟練的假笑,接話道:“是啊,我體質好,不怕冷。”
隨即她拉了拉虞幸毛絨絨的袖子:“我們出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吧!”
“好。”放下碗,虞幸對婦人點點頭,與肖雪宸走了出去。
婦人盯著他們的背影,臉上笑容逐漸減弱,直到他們出了門,卡住了視線,她抬手摸了摸眼睛上的疤。
疤痕觸感明顯,她緩緩走到桌邊,沒受傷的那只眼睛往下看去。
桌上擺著的兩碗小米粥,一碗還是滿的,一碗喝了一大半,沒了人的觸碰,糯白色的粥逐漸變得通紅,咕嚕咕嚕的,開始往上冒著血泡泡。
根據外頭村民的反應,虞幸很容易辨別出了出事的方向,雎嵐從他們屋前離開之后,應該是朝村口跑去了。
路上碰見了同樣在往出事地點走去的魏凡,這位三十多歲的中年人看起來昨晚也沒有睡好,眼底有著淡淡的黑眼圈,神色略顯疲憊。
魏凡對兩人打了聲招呼,肖雪宸便湊了過去,低聲問道:“許宏和許源呢?”
“他們兩個留在屋里研究風水呢,反正他們說的那些,我聽不懂。”魏凡應了一句,又看了看幾步外的虞幸,悄悄問肖雪宸,“你們昨晚還好嗎,沒出什么意外吧?”
“說來話長,總體安全。”肖雪宸不打算現在從頭給魏凡解釋一遍,太浪費口水了。
虞幸耳尖動了動,對方想讓他聽的、不想讓他聽的內容,他都聽到了。
他眼睛彎起,帶著笑意,遠遠看見一群村民圍在一起,就略過說話的兩人快步走了過去。
穿過薄薄的人墻,他看見了一個嬌小身影。
是雎嵐。
她面色蒼白地倒在地上,身體四周濺滿了血跡,身上傷痕交錯,不少道傷口都深可見骨,皮肉外翻,看起來凄慘無比。
沒想到一大早就發現了尸體,這些人竟然什么也不做,就讓尸體躺在原地。
不過……那是什么?
在雎嵐尸體的頭部旁邊,有幾塊大大的碎片。
碎片是白色,看形狀,拼起來應該是一張面具。
人格面具?
虞幸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村民們,發現他們好像看不見尸體旁的這張碎裂面具。
難道是只有推演者才能看見這個?
“外鄉人死了呀……怎么辦呢?扔到山上喂狗嗎?”就在這時,村民中不知誰說了一句,立刻迎來眾多附和。
“當然不能下葬!”
“喂狗吧,這小姑娘長得挺可愛,死了之后居然不好看。”
“怎么就死了一個啊……”
“……”虞幸雙手插在緊身牛仔褲口袋里,看了說話的那幾人一眼。
那些人紛紛感到背后一涼,本能地閉了嘴,疑惑地搓了搓胳膊。
“村長,我們誰去丟尸體啊?”過了一會兒,一個還算年輕的男子望著人群中的村長問。
村長拉長了音,似乎在考慮:“這個……”
“這一點,恐怕不能如你們所愿。”見這些人真討論的起勁,仿佛尸體就是任他們處置一樣,虞幸嗤笑一聲,臉上的凌厲一閃而逝。
來之前他就是想看村民反應,現在看到了,他內心對這場游戲的猜測又多了些。
其實昨晚是整個游戲的一個死亡節點,如果他和肖雪宸沒有找到祠堂,沒有收到提示,那么,昨晚有多少人會因為鬼物的哄騙威脅,或者同伴的求助而出去?
沒了堅定的戒心,恐怕概率不小。
看見只死了一人,這些村民好像很失望。
虞幸走到雎嵐尸體前,護著似的蹲下:“誰都不準碰她。”
趁沒人注意,他迅速碰了碰面具碎片,頓時,一個推演提示在他腦子里飄了出來。
已獲得信息“人格面具•嵐•弱小”,無可剝離祭品 提示出現過后,幾枚碎片像是被風化了一般,如煙似的消散了。
原來推演者死后面具會顯現出來,看樣子似乎還能繼承面具主人鑲嵌在面具上的祭品。
虞幸腦子里閃過結論,挑了挑眉。
村民們都看向了他,紛紛驚訝:“呀,啥時候來的,剛才沒注意呀。”
“小伙子,”村長看見他和肖雪宸都來了,就站了出來,“情況你們也看到了,你覺得我們應該怎么處理你們朋友的尸體呢?”
虞幸笑笑,心中暗道:直接就是處理尸體,提都不提找兇手,看來在這個村子里,根本沒有犯罪的概念,或者說,這里根本就沒有人類的規則。
魏凡想站出去,被肖雪宸拉住搖了搖頭,眼神里仿佛在說些什么。
肖雪宸眼神的示意:不要打擾大佬做事。
魏凡對此的理解:讓san踩雷吧,我們先看看。
于是他打消了上前的念頭,一言不發地觀察著情況。
虞幸環視一圈,禮貌的語氣中隱隱帶著些不容置疑的意味:“她是和我們一起來的同伴,尸體就交給我們吧,不太需要你們過多的關心。”
昨晚頂著雎嵐的哀求也沒有心軟,他不內疚,因為這因不是他造成的,果就不應該他來承擔。
但是同為推演者,算是半個同伴,再怎么也不能讓這群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胡亂對待雎嵐的尸體。
她看起來年紀那么小,成為推演者真是倒了血霉了。
而且,村中的死者,頭七之后會辦葬禮,外來的人死了,居然連埋都不配埋一下,該怎么說呢……還真是涇渭分明。
聽到san明確發話了,肖雪宸用手指搗了搗魏凡的胳膊。
好在這次魏凡理解沒有偏差,他幾步走了上去。
“沒錯,好歹是一起來的,我們把她埋了吧。”由于魏凡是在場唯一一個看起來比較有力氣的男人,便主動彎腰抱起了這具有點可怕的尸體,帶著雎嵐遠離了這群村民。
村民們似乎有些躁動,可村長擺了擺手,壓制了他們。
“外鄉人不配埋葬!”有人低聲反抗了一句,被站起來還沒走遠虞幸聽到了。
哼……他目光沉下來,厭惡之情在心中翻滾。
這話聽著就讓人心情不好。
既然讓他心情不好了,那……有些東西就得付出代價了。
暫時沒有開展報復行動,虞幸與肖雪宸走在魏凡旁邊,和他一同穿過村落,走進了山林中。
這不是祠堂所在的那片山頭,因為不知道這方面有沒有什么禁忌,所以為了防止產生不好的變化,他和肖雪宸不約而同引導著魏凡走到了另一片地方。
關家村附近的植物都很枯敗,無論是村東的矮山還是其他幾面的的山體,皆是樹木枯槁,荒草萋萋,總透著揮之不去的死氣。
哪怕體力不錯,抱著尸體走山路的魏凡也被累了個夠嗆。
“卡洛斯人呢,怎么一直沒看到他?”走到一處足夠遠,也足夠隱蔽的地方后,不知道卡洛斯昨晚就失蹤的魏凡終于可以把尸體放下來了,他身上擦了擦頭上的汗,又看了看衣服上被沾到的血跡,羨慕的看著虞幸。
真好,這些長得好看的一個兩個都不用干體力活!
“卡洛斯昨晚消失了,剛才在村子里也沒見到他,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肖雪宸解釋道,接過了虞幸剛才路過村長家飛快從里面順出來的兩把鐵鍬之一。
挖坑的事是虞幸做的,肖雪宸在一旁用處不大地幫幫忙,過了一會兒,感覺到很累的虞幸終于挖好了可以用的坑。
接下來是掩埋。
三人對尸體都不懼怕,魏凡把尸體放進坑里,拿著鐵鍬把土填了。
“雎嵐是吧,一路走好。”
虞幸沒興趣對著尸體說場面話,坐在一旁休息。
“san。”肖雪宸突然坐到了他旁邊。
“什么事啊小姐姐~”
“雎嵐的面具信息,被你接收了嗎?”她理了理袖子,卷發攏在腦后,留下兩鬢幾縷微卷的發絲,“我沒別的意思,就是好奇問問,她到底有沒有可以保命的祭品?有的話不至于如此無力反抗……”
啊哈~
虞幸活動了一下手指:小御姐話術不錯嘛,既不想表現出對我拿走面具信息的質疑,又想確認一下我有沒有得到雎嵐的祭品。
不過這話里透露給他的信息也不少,起碼證明了,推演者死后留下面具不是小概率事件,而應該是必然。
否則肖雪宸就不會這么理所當然地直接問了。
虞幸嘴角一翹,對這個小御姐非常滿意。
干練,聽話,有腦子,不拖后腿,掌握著話術,做事有分寸。
他喜歡。
……有培養成隊友的潛質。
“你猜對了,雎嵐沒有祭品。”虞幸腦子里翻涌的念頭不過是一瞬間的事,他無縫回答了肖雪宸的問題,然后思考起另一件事。
祭品這么難拿到嗎?
雎嵐好歹不是第一次參加調查員類推演游戲了,說明四個主線任務已經完成,且之后進行了幾場推演也說不定。
這么多場推演游戲,真的一個祭品都沒有,而且肖雪宸也表現出并不詫異的樣子。
正好,他成為推演者之后還沒聯系過那個人,這次游戲結束就好好問一下那個人關于荒誕推演游戲的信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