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就剩下七個推演者。
他們圍著大桌子坐下,從空缺位開始算,順序是魏凡、肖雪宸、雎嵐、虞幸、卡洛斯、兩個男子。
這兩個長相相似的男子看著他們,主動道:“你們好,在村口是我們唐突了,我們只是不想無辜的人受到傷害。”
“那你們挺自以為是的嘛。”肖雪宸撐著下巴,看向兩個男子的眼神已經緩和許多,“怎么樣啊風水大師們,這兒真不吉利?”
“是真的。”兩個男子中,黑衣服的那個環視一圈,“我們兩個是表兄弟,我叫許宏,我弟弟叫許源,我們正是接到了一個人的委托,來查他老家鬧鬼的事。”
受到委托?
虞幸嘴角一勾,他覺得已經不用問了,想必這個委托人,名字也叫周詠笙……
許宏還在接著說:“來之前我們看了這里的風水布局,這村子入口朝向南,大山遮天蔽日,一天中僅有幾小時能見太陽,如果是選墓地,這里倒是不錯,但如果是住活人……”
他兀的閉了嘴,因為村長已經從廚房里出來了。
村長笑呵呵往空著的位置一坐,終于想起來介紹自己:“我叫周發財,你們叫我村長就行,我們村的人都姓周,喊周哥分不清人。”
眾人紛紛配合地應下。
他們同村長閑聊起來,無非是感嘆一下進山有多困難,山中空氣不錯之類的,通過互相之間的稱呼,讓許宏許源兩人搞清楚了其他五人的名字。
大約聊了二十分鐘,虞幸見時機差不多了,決定問點有用的。
“村長,我想跟你打聽幾件事。”虞幸用真誠的大眼睛看著熱情的村長,那眼中的信任看得村長心頭一熱,豪邁道:“俊后生你說!啥問題?”
其他人豎起耳朵。
虞幸:“這個村子……是不是沒通網啊,信號也不大好,我來了之后想打電話都打不出去了。”
村長一怔,隨即答道:“是啊,我們這地界兒在山里,信號不行,嗐,這不,也能讓城里來的過幾天抬頭看看自然的日子嘛!”
言下之意,信號一直是如此。
所以……
虞幸、卡洛斯兩人,接到的來自周詠笙的私信,是在哪兒被發出去的呢?
要知道,植入的記憶里,虞幸直到下了飛機,輾轉往關家村走時,還在手機上和周詠笙保持著聯系。
虞幸拋出另一個問題:“那,為什么村里的人都不出來活動呢?這才傍晚剛過,村民們歇這么早啊。”
“這點,你算是問著了。”村長一拍大腿,神神秘秘地壓低聲音,“俗話說啊,這一個山頭就有一個習俗,在我們村,傍晚都不出門。”
這是什么習俗?肖雪宸神色一動,和魏凡交換了一下眼神。
“那什么時候出門呢?”卡洛斯轉著手里的小紙人偶,不懂就問,十分好學。
“再過一會兒。”村長抬頭看了看天色,嘿嘿笑了兩聲,陰影打在他臉上,竟活生生把一個方臉中年襯出點陰森模樣來,“等晚上,蠟燭點起來,大家就出門活動了。”
……蠟燭點起來?
虞幸隨意看了看,天色已暗,村長家里卻沒有開燈,這村子,莫非連煤油燈都沒有?這也太落后了……
“村長,我再向您打聽個人。”他壓下對這個村子的種種猜測,“您知道,周詠笙住在哪里嗎?”
“哦?原來你們認識小笙啊!”村長奇道。
“對對對,我是……我是他的同學!”雎嵐這小姑娘真像丟了男朋友似的,積極的很,“他在哪里啊,我想找他玩。”
“哈哈哈,小笙這孩子有出息啊!在大城市上過學,回來談吐都不一樣了,他經常提起什么,什么詭譎派畫家之類的,哈哈哈我都聽不懂,老了,老了呀。”村長確實沒直接告訴眾人周詠笙的住處,反而碎嘴子感嘆了一波。
恰在這時,女人的聲音從廚房那邊響起:“飯做好了,周發財,過來端一下!”
“來啦!”村長高聲應下就要站起,肖雪宸立刻跟著起來,她一看,就見那個略微靦腆的畫家、開朗的魔術師、還有風水師兄弟中話少的弟弟,都不約而同站了起來。
她心中一笑:看來是抱著同樣的想法……想去看看廚房是否正常吧,這次推演聰明人還是挺多的,這是個好消息啊!
“村長,我們在這白吃多不合適啊,就讓我們幫忙端菜吧。”她對村長道,同時已經朝廚房走去,不打算給村長拒絕的機會。
“好好好,那麻煩你們了。”村長倒也不避諱,和幾人一起進了廚房。
虞幸混在最后面,一個出事了最方便往回跑的位置。
天色越來越黑,他跟著其他人來到廚房門口,廚房墻壁上一片紅光,映出一個女人的影子,影子左右搖動,看起來是隨著火光在跳躍。
這廚房用的是柴火灶。
幾點火星子飄在空中,挽起頭發、穿著布衣的女人背對著眾人,正在收拾碗筷。
底下的柴火燒了大半,熱量撲面而來,紅彤彤的光照亮了整個廚房。
奇怪的是,在灶臺上,還點了一根白蠟燭。
蠟燭豎在一個材質不明的精致盤子里,光芒微不足道,不知為何要點。
虞幸一眼看到那盤子,涼意便席卷上來。
他一怔,面色不變,心中卻詫異起來:這么久了……他身體的狀況很難被外力引動,卻在成為推演者后的短短時間里出現了兩次異常!?
好在這次涼意來得快去的也快,也不如人格面具第一次出現時那么猛烈,他只是身體微微顫抖了一會兒,就把難受壓了下去。
虞幸臉色泛白,悄悄捂住心口,還好他站在最后,沒人注意到他。
但這盤子絕對有問題!
呵,他身體對某些靈異事物敏感,雖然會帶來痛苦,但……換個角度想,也算是開了個掛吧?
自嘲歸自嘲,為了看清楚一些,虞幸從最后靈巧地擠到了前面。
臺子上放著七個菜,雖然都是家常菜,但遠遠就能聞到一股香味,色澤也好看,令人食指大動。
乘蠟燭的盤子放在一邊,精美得不像是這個小村莊應該出現的東西,邊角鏤空,呈八邊形,燭淚融化滴到盤子上,居然不冷卻凝固,而是在盤子里像水滴一般留存。
“有點意思啊這個,不知道有沒有機會順走……”他腦子里浮現出這么一個想法。
“嬸,我們來幫你吧。”在虞幸想著這事時,肖雪宸熱心的上前想幫忙端盤子,女人呵呵笑著,把筷子數了出來。
然而,注意著女人動作的虞幸卻眼睛一瞇,眼尾浮現出一個危險的弧度。
不對……他瞥到婦人腕部的動作,眸光一閃。
這婦人的動作太僵硬了,而且為什么一直不轉頭?
先別去!
看到肖雪宸經過他旁邊的身影,他下意識抬手,而后莫名猶豫了一瞬間。
這一猶豫就錯過了拉住人的最佳時機,只隱約碰到了肖雪宸的衣角。
“嬸,來,給我吧。”肖雪宸走到婦人旁邊,伸手去接婦人手里的碗,下一刻,婦人笑呵呵地轉過了頭。
青黑色的面容,干枯的皮膚,婦人如同一具挖出來的死尸,僵硬地臉上掛著大概是想親切一點,卻很遺憾只增加了驚悚感的笑容,離得最近的肖雪宸突然對上這么一張臉,頓時胸口一滯。
“啊!!”她沒控制住短促地驚叫了一聲,連連后退,后背正好撞在虞幸身上,“梆”的一聲,撞得還挺重。
“咦?”
“沒事吧?”
卡洛斯和許源紛紛上前。
“沒,沒事……”肖雪宸快速冷靜下來,鬼她見過,倒也不應該這么大反應,關鍵是她剛才離這鬼東西太近了啊!
她心里飛過幾句碎碎念:這特喵是死人嗎!村長的老婆是尸體!?等等,好硬啊……
驚嚇感褪去后,她突然感到背后撞到的這人胸肌硬得可以,帶著殘留的驚恐和一瞬間的驚詫回過頭。
萬萬沒想到,居然是那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美少年——啊呸,是那個真名都不肯透露的畫家?
虞幸沉默地低頭,看著這個身高剛到他胸口的小御姐臉色不斷變化,從驚恐到疑惑,而后居然升起了一絲可疑的紅暈……
他抬起手。
臉色蒼白。
后撤一步。
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發出一聲略顯痛苦的悶哼。
好死不死,正好在他身體剛出了狀況的時候撞上來,他才剛緩過來,又受到了傷害,嚶!
這是什么道理嘛!
他身體現在脆得跟玻璃渣子似的,基本一打就“碎”,實在不應該為了不讓別人摔著而不躲開的,有一說一,肖雪宸的體重比他想象的要重……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肖雪宸見他臉色白了一個度,不由得懷疑起人生。
她威力這么大的嘛?
是不是該減肥了?
不對,她搖搖頭,把亂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腦袋——現在最重要的,是村長的老婆到底——
“怎么啦,小姑娘不是要幫我端碗嗎?”布衣女人在這時徹底回過頭,一手端著菜,一手端著豎蠟燭的盤子。
這么看上去,這只是個三十多歲的普通婦人,長相雖算不上好看,卻也很正常。
是幻覺嗎剛剛?
“是啊,快把菜端出去吧。”許源察言觀色,立刻接過盤子,朝幾個跟來的推演者使了個先出去再說的眼色。
虞幸抬手抹掉額頭滲出的一滴冷汗,眸光不著痕跡地掃過婦人端蠟燭盤子的手上。
他不知道剛才卡洛斯和許源有沒有看到婦人的臉,反正他看見了。
那張臉,絕對,不屬于活人!
村長似乎沒看出幾個客人心中所想,樂呵呵地端了盤子就和婦人一塊出去了。
虞幸隨手拿了盤炒雞蛋,喘了口氣緩和了一下,然后也走了出去。
留在院里的魏凡、雎嵐和許宏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只是看幾人神色各自有異,也不由得警惕起來。
擺好了菜和碗筷,按照之前的位置就坐后,什么都不知道的雎嵐拿起盛滿白飯的碗繼續問:“村長,你剛才沒說完呢,周詠笙到底住在哪里?”
“哦,對,小笙啊……”村長一副了然的樣子,與看上去十分和藹的婦人對視一眼,笑道,“他在棺材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