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底深淵。
澤魯領地西北某處。
傳送的白光徐徐消失。
季秋機警地睜開了眼。
只是眼前看見的場景和他此前想象中的那種慘絕人寰的情況竟是大相徑庭——
他看到了高低起伏的山巒。
看到了一大片黝黑肥沃的土地。
還有長在山巒上的那一排排的山毛櫸。。
入眼而來的景致竟是相當不錯。
季秋狐疑地觀察了一會兒。
隨后身手利索地爬上了小坡。
小坡后方是一片漆黑色的大海。
海風咸味很重。
但也沒有他想象中生機滅絕的地步。
季秋一度懷疑傳送出了問題。
但武術家的感知告訴他這里確實是深淵。
而眼前這看似平淡尋常的風景之下也的確隱藏著不少殺機——
比方說山毛櫸林里藏著一群欺軟怕硬的小惡魔；
而海邊的礁石群里則潛伏著來自深淵深海的未知惡魔；
哪怕不遠處看似平坦的道路上。
也低調地潛藏著一只足以瞬間將一個車隊吞入腹中的陸魔！
當然。
這些殺機對于其他的旅者而言可能是致命的。
但對于準不朽的季秋來說。
只是灑灑水的事情——
出于武術家的天性。
他順手就把附近的惡魔全部收拾干凈了。
在這個過程中。
羅杰沒有出聲阻止。
季秋便放心大膽地開始了自己的試煉。
他此行的目標其實很寬松。
反正是一路走一路打架就是了。
來之前季秋就想好了。
要秉承一個原則——
哪里人多往哪里走！
但他只是個武術家。
深淵又不是他的主場。
他沒辦法分辨哪個方向惡魔的數量最多。
因此。
他決定先定個大概的方向——
考慮到宗主大人給的支線任務是拯救一群自救會的少年。
季秋果斷取出了羅杰交給他的那份法術坐標感應器。
進行了初步的定位。
“滋滋滋！”
湛藍色的藍寶石亮了三下。
旋即轉化成了刺眼的紅光。
季秋眉頭一皺——
定位結果并不理想。
維蘭的傳送方向本來就是將他往自救會等人的坐標方向投遞的。
雖然跨位面傳送的不穩定性是眾所周知的。
但季秋壓根沒想到能不穩定到這種程度！
“居然隔了有一千多公里……”
季秋呲了呲牙。
旋即也就釋然了：
“走哪兒不是走？”
“剛好就當豐富試煉內容了……”
法術感應器雖然不能給出一個精準的指示。
但大方向有了。
季秋自然是走得極快。
當下他大步流星地在這片高低起伏的山地區域趕起了路。
不到半天時間。
季秋就相當順利地走出了這片山區。
說來也怪。
這一路走來季秋的確遇到了不少惡魔。
但大多數都是看到他就逃跑了。
極少數不自量力和他硬碰硬的。
也迅速地飲恨于青龍法相之下。
這讓季秋有點驚詫——
不是說好了惡魔無腦戀戰的嗎？
怎么咱這半天下來遇到的惡魔個個都是跑路能手呢？
他在心里琢磨了一會兒。
雖然沒有得出特別明確的結論。
但也稍稍修正了一些對深淵的偏見：
“惡魔里也有逃跑小子！”
“很多書里都把深淵描述成凡人無法居住的地方，但事實上，深淵的環境甚至比密斯特拉還要好些……”
“果然還是要眼見為實！”
就這樣。
不斷刷新自身認知的季秋一路橫穿澤魯領地。
一日半后。
他就來到了一條詭異的大河面前。
這里差不多是澤魯領地的邊緣了。
高低起伏的山巒和閃爍著黯淡火光的平原全部被這條并不算寬的河流給攔腰截斷。
河流旁邊。
盡是累累白骨。
河面上空有類似鸕鳥的生物來回逡巡。
它們用不懷好意的目光審視著所有靠近河邊的人。
季秋沒有走近。
因為他從河面上感知到了一種極為恐怖的危機感！
只是。
他沒辦法確定這條河是因什么而危險。
因此。
他在河邊磨蹭了一會兒。
時而貼近試探。
時而打坐感知。
足足半小時后。
季秋才果斷離河面遠一些。
而是沿著河流流向往上游走去——
之所以是上游。
是因為他推斷出這條河下游的不遠處應該就是入海口。
倘若自己無法跨越這條河。
那么海邊就是更危險的地方了。
季秋沒有著急。
他耐心地沿著河邊走。
走了很遠之后。
他才發現了一個不起眼的碼頭。
碼頭上有幾艘船。
卻看不見人影。
又往上游走幾公里。
季秋撞見了不少惡魔和其他種族的生靈。
他本來做好了戰斗打算。
但那些人看到他都見怪不怪。
除了必要的警惕之外。
并沒有主動出手的打算。
這種情況讓季秋又是吃了一驚——
他原本已經做好了一己之力對抗整個深淵的生物的打算！
但沒想到。
這里的惡魔們竟然壓根就沒把他當做敵人！
對于季秋來說。
如果這些惡魔一股腦沖上來也就算了。
他自信能用青龍法相橫掃全部。
而對方不動手。
他反而是最難受的！
因為他有點迷茫了。
這和他認知中的惡魔完全不一樣！
硬著頭皮和幾波惡魔遠遠地目視而過之后。
季秋找到了一個極為繁華熱鬧的城堡。
他觀望了一會兒。
發現城堡中由半數生物是惡魔。
剩下一半里有和惡魔有關系的種族。
也有人類、獸人、灰矮人甚至是形形色色的精靈……
這里簡直根本不像是深淵。
而是某個風氣極為開放的自由位面！
他在城堡外打探了一番。
不多時。
竟有一個小惡魔主動上前。
殷勤地問道：
“客人是有是需要嗎？”
“莫格里對澤魯城堡最熟悉了！”
“請聘用我吧！絕對物超所值！”
看著小惡魔狡黠的神色。
季秋心中一動。
沉聲問道：
“這里是澤魯城堡？”
“怎么和我了解的不一樣？”
小惡魔面不改色地搖了搖尾巴：
“啊哈！”
“我剛剛說錯了……口誤口誤！”
“這里是夏奇瑞大人的城堡，澤魯領最繁華的地方，也是整個外深淵最繁華的地方！”
“不論您是需要補給還是情報，這里都能滿足您的需求！”
季秋眼神逐漸轉冷。
果然。
這種實力低微的小惡魔滿嘴都是謊言。
剛剛那句話就是用來試探季秋是否是對此地一無所知的旅行者的。
一旦上套。
后果自然不堪設想！
不過。
他也沒急著找小惡魔算賬。
這種小惡魔背后必定是有團體的。
甚至很有可能是當地的惡魔領主作為靠山。
不然對方也不敢這么肆無忌憚地主動上前。
季秋略一思索。
果斷放棄了一路莽到底的打算。
抵達深淵以來的所見所聞顛覆了他的刻板印象。
他決定走穩妥路線了。
當下。
他依靠著強大的察言觀色能力和小惡魔交涉著。
武術家對人心的把握向來到位。
更何況這只名為莫格利的小惡魔本來也不是什么詐騙專家。
幾個回合下來。
莫格利的套路被季秋摸得清清楚楚。
而季秋也成功地將自己偽裝成了一個資深深淵旅行者的形象。
很快。
雙方約定好。
季秋將以1枚銀角/日的價格聘請小惡魔莫格利將在接下來的三天內成為自己在夏奇瑞城堡的向導。
并且要求隨叫隨到。
就這樣。
莫格利歡天喜地地領著季秋進了城。
路過城堡正門時。
季秋發現其他人出入城門都需要繳納至少50個銅令的費用。
唯獨自己不用。
余光之中。
他看到小惡魔和城堡守衛擠眉弄眼地打了個招呼。
守衛們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
連正眼都沒看季秋。
就沖著他身后的商隊摸了過去。
這一幕更加堅定了季秋的判斷。
莫格利一定給自己準備好了一個大坑！
雖說季秋不怕打架。
但現在翻臉毫無利益。
他也不覺得小惡魔這種物種有多少忍耐力會拖到明后天再發難。
果然。
莫格利殷勤地領著季秋逛了一小會兒。
便極為神秘地開口道：
“塔塔先生……”
“請問您是需要情報呢，還是需要補給？”
“如果需要情報，我現在就領你去「恥辱酒館」，那里的消息販子最多，可靠性也更高些；如果是需要補給，那么「紅龍旅店」是最好的選擇，因為這家旅店隔壁就是「神奇百貨店」，里面有各種各樣的魔法道具出售，兩家老板也是同一人……是我的好友！”
看著對方滑稽地說悄悄話的樣子。
季秋只想發笑！
小惡魔這種弱小的生物。
在極度弱肉強食的惡魔社會里完全是最底層的存在！
它就算有好友。
也只可能是同類的小惡魔、狗頭人、地精、豺狼人這些……
而能在這種地方開得起旅店和百貨店的家伙。
自然不可能是小角色。
所以要么是莫格利在吹牛。
要么就是包藏禍心。
季秋有點失望。
他還想多蹭一會兒向導的呢。
沒想到對方這會兒就圖窮匕見了。
無奈之下。
季秋只能突然指向小惡魔身后：
“那個東西怎么賣？”
莫格利靈活地轉身。
卻看到了一批深淵烈馬從遠處的大道經過。
它下意識地回答：
“烈馬嗎？”
“看品相，差一點的要50銀角，好的甚至需要好幾金碟……”
只是當它轉過身來。
卻發現自己身后已經空無一人。
小惡魔猛然瞪大了眼睛。
夏奇瑞城堡。
繁華的商業區。
季秋穿著旅行者斗篷。
旁若無人地穿行其間。
甩開小惡魔單獨逛了一圈下來。
他對這座城市有了基礎的認知——
這座城堡的構造很復雜。
但所有設施都是用來防御外敵的。
城堡內縱深的設計也是偏向于戰爭。
而在日常秩序方面。
夏奇瑞城堡沒有涇渭分明的分界線。
在這里。
人人平等。
除了大惡魔領主夏奇瑞自己居住的那一塊地被劃為禁區之外。
其余地方都是商業區和居住區。
有基本的衛兵維持秩序。
但街頭的混亂仍然時不時地在發生。
可這種場面對于深淵來說已經是非常克制。
據說夏奇瑞領主是大惡魔里極為少見的文明之士。
她崇尚武力但討厭無腦地混亂之爭。
因此。
在她治下的惡魔們也比其他惡魔更講究秩序些。
而在這個過程中。
季秋有了意外的發現：
他意識到夏奇瑞城堡里的惡魔身上并沒有畸變物質！
這和入侵主物質界的惡魔截然不同。
或許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
惡魔們才沒有表現地像書上那么瘋狂好戰！
在發現了這一點之后。
季秋迫不及待地想要和羅杰分享。
誰知道對方竟幽幽地開口道：
“我早就發現了……”
季秋驚訝：
“真的假的？”
羅杰無語：
“當然是真的！”
“我還會騙你？”
季秋滿臉狐疑。
“你剛進深淵我就感知過這附近，確實很干凈，沒什么畸變物質，相比起來密斯特拉才更像深淵一些！”
羅杰通過附身在腰帶上的投影指點說：
“這里的惡魔并沒有失控，因此在對方主動動手之前，我們很難直接將其定義為邪惡的物種……”
季秋點了點頭。
趁著羅杰難得愿意吱聲的機會。
他便又說道：
“我準備去打探一下情報。”
“看看有沒有關于那條河的信息……”
羅杰平淡地回應道：
“可以。”
第一次當老爺爺。
他決定矜持些。
很多東西他早就看出來了。
但既然是試煉。
自然要發掘季秋自己的潛力。
羅杰這會兒已經看出來了。
季秋雖然年齡不小。
但冒險閱歷真的一般！
也不知道他之前是怎么修煉的！
所以這一次。
羅杰是鐵了心要狠狠地操練他了！
羅杰的冷漠態度讓季秋心里更加沒底。
他忍不住開口道：
“宗主大人，關于那條河，您是怎么看的？”
羅杰冷笑道：
“現在也不妨告訴你，我覺得那條河很安全，你完全可以直接跨過去！”
季秋大吃一驚。
羅杰試著提點：
“那條河邊的白骨數量是不是很多？”
季秋點了點頭：
“是很多！”
“但那不意味著危險嗎？”
羅杰呵呵道：
“你有仔細看清楚過那是什么動物的骨頭嗎？”
季秋微微一愣。
旋即一掐大腿：
“您的意思是——有人虛張聲勢？”
羅杰肯定地說：
“如果那條河真的特別危險，那么那些白骨大概率會被人處理掉……”
“而且我不妨直說了吧，河灘上都是小惡魔的骨頭！”
“而深淵最不缺的就是小惡魔！”
季秋沉默了。
羅杰的意思他已經領悟。
那條河灑滿了白骨用來恐嚇不明所以的旅者。
其目的。
極有可能指向這座城堡！
“那我走！？”
季秋的聲音聽上去都有點不自信了。
羅杰無奈地說：
“走什么呀！來都來了……”
“去打聽點情報唄！”
“就你右手邊巷子穿過去不遠處有一家酒館。”
“去那里打聽情報，安全系數要高些……”
季秋聞言一找。
果然找到了一家裝修風格很是金碧輝煌的「酒館」！
“為什么這里安全系數高？”
季秋虛心求問。
這是這一次。
羅杰卻懶得回答了。
數據欄上。
「提示：你發現了‘酒館’……」
「警告：你在酒館里發現了‘精英惡魔夏奇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