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列顛是一個人杰地靈之地,不然為什么會有法國的電影人,德國的企業家來到這里?艾倫威爾遜一個外交官,接待一下是并不過分的。
歲月催人老,和顏值巔峰時期相比,一些貴客可能不在這么風華絕代。但這并不是嫌棄的理由,相處時間長了,總是有些感情存在的,不談風月談談育兒也是可以的。
接待了一圈外國友人,艾倫威爾遜拖著疲憊的身影找到了馬金斯,他總要留給自己一些時間,馬金斯見到老友一身疲態,也不由得咧嘴道,“我有時候都懷疑,你的工資是不是比別人高?”
“何以見得?”擰開保溫杯喝了一口枸杞,艾倫威爾遜舔了舔嘴唇反問。
“不然你沒有理由這么拼命的。”馬金斯滿臉不解,“你一年時間有一半在國外吧?似乎隨時都很忙碌,這已經不是勤奮可以解釋的了。”
“人總要為選擇付出代價。”艾倫威爾遜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馬金斯點頭,他認為艾倫威爾遜說的是外交工作。
其實根本不是,艾倫威爾遜說的是當年年輕力壯的時候,不自量力看到豪車就想試駕。
時至今日也談不上后悔,身體是疲勞了一點,但好在精神上的愉悅可以沖淡身體疲憊。再怎么說,這都是經典車型,他也不虧。
艾倫威爾遜可以把疲態推卸到去非洲水土不服,糊弄過了這個話題,詢問馬金斯現在的工作有什么有意思的事。
內政部也是傳統上位高權重的三大部之一,比起財政部和外交部,內政部處理的事情就多種多樣。
“國內造船業似乎遇到了一些瓶頸。”馬金斯想了一下聳聳肩道,“造船業的日子不如以前好過了,現在訂單不如前幾年多,利潤也沒法比了。”
“這樣?”艾倫威爾遜挎著臉點了點頭,沒想到這么快,世界第一造船強國都碰到了麻煩?沒錯,如果算上民用造船的話,英國造船業是比美國要強大的存在。
從戰后英國有一半的年份,造船總噸位是超過美國的,而另外一半的年份在美國后面。
英國獨特的地理位置和水利條件使得船舶在人們生產和生活中扮演著重要角色,進而帶動了造船業的興起。英國造船業的興起與英國的政治環境有關,一方面表現在政府對軍艦建造的大力支持,帶動了造船業技術和規模的發展。
表現在英國的自由貿易政策刺激了作為載體的船舶在國際競爭中的作用突出,從而促進了造船業的發展。
此外,英國造船業的發展有著自身的產業優勢,其在船舶規模、船舶動力、建造專門化、組織形式和主顧關系上處于領先地位。
在兩次世界大戰期間,英國的主導地位受到來自其他國家的挑戰,盡管出現某一方面被別國超越的現象,但總體而言仍能維持住世界第一大造船國的地位。
事實上戰后英國首先恢復的就是造船業,把美國的自由輪踩在腳下,在下水噸位上常年超過美國,按照歷史應該是蘇伊士運河戰爭,造成了英國造船業的第一次困難。
但根本原因還是英國對皇家海軍不再投入,導致造船業不再有軍事訂單維持。相反美國雖然也開始出現民用造船衰敗,但一直用軍事訂單一直未美國造船業續命。
美國的辦法也不是沒有后遺癥,那就是后世美國的軍艦單價已經是一個天價。
艾倫威爾遜本以為英國皇家海軍現在正常更新換代,對造船業是一個利好,但現在看來也就是多把繁榮維持了幾年,英國造船業還是碰到了天花板。
“你不會在想著產業轉移吧?”馬金斯看到老友一副沉思的模樣,直接道,“我帶你去一個地方轉轉。”
“沒有,什么地方?”艾倫威爾遜被打斷了思路,說出了前言不搭后語的話。
“到了你就知道了。”馬金斯笑了笑,直接拽著艾倫威爾遜上車,兩人的目的地是英國本土最后一家紡織工廠,同時也是一家染料工廠,后者比較重要,不然單純的紡織廠,估計現在也已經被關閉了。
路程不遠不近,但已經出了倫敦的范圍,還沒進去,就能聽見離心機近乎呻吟的脫水聲響遍了整個大廳,象針刺一樣鉆進了監視著工作進程、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機器上的工人們的筋骨里,猛烈地碰撞著接近器上象旗幟一般飄蕩著的彩色布料。
兩人出現在一間廠房里。這里有一些矮小機器,用來印染供男裝用的黑色布料。
白晝之光通過千百個窗子照了進來,給這間廠房里的黑色汽霧和工人們身上涂上了一層淺綠色。
工人們挽著兩只手,象石柱子那樣站著,一動也不動,注視著機器。千百米布料在這里通過時,可以十分均勻地被染上從機器里噴射出來的、泡沫狀的黑顏料。
墻壁在不停地抖動,工廠以其全副精力投入了工作。靠墻安裝的一臺升降機使大廳和它上面的四層樓發生直接的聯系。
機器低沉的轟隆聲在大廳里不斷回響。升降機不是將一批小車、貨物和人運上另一層樓,就是把另一批人和貨在大廳里卸下。
“有什么感觸沒有?”馬金斯小聲詢問著艾倫威爾遜,讓其對眼前的景象做出評價。
“沒什么感觸,落后產業本來就應該被淘汰。”
艾倫威爾遜不咸不淡的開口,不過因為此地環境特殊,如果不想挨揍的話,他必然要把聲量控制一下,“沒有利潤的產業強硬保留自然是毫無必要,要么就創新提高生產效率。但紡織業可是相當古老的產業了,如果有辦法創新,也不會落到今天這一步。”
為了防止意外發生,什么煉鋼、機械制造倒是有必要保留,這紡織業?保留下來做什么,八億件襯衫換一架波音?
英國有彗星客機,完全沒必要這么干,只要別出現離譜的錯誤,波音就算以后能占據上風,沒個幾十年也也是別想太多。
“政府對失業率可是極為看重,紡織業這么做不是不行,但造船業要是這么干。你可要知道造船業在英國的地位是什么。”馬金斯苦笑一聲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單純的帶你來看看,即將從英國消失的紡織業。”
“既然來了,看看時代的灰燼也好。”艾倫威爾遜斜眼看了一眼老友,不慌不忙的道,“世界上沒什么是永恒不變的,不能什么事情都逆勢而上。”
“你不是最愿意身處逆境么?”馬金斯呵呵一笑評價著,“有你這樣的外交部常務次長,我看外交大臣都沒什么工作了。”
“沒有我,大臣也沒工作,首相喜歡指導外交上的工作。”艾倫威爾遜也不是針對麥克米倫,這只不過是一個在明顯不過的事實。艾登和尼赫魯就差,沒親自把外交大臣的職位兼上,徹底讓麥克米倫靠邊站。
不然艾倫威爾遜怎么提議,外交部和英聯邦事務部合并,麥克米倫怎么這么上心呢?
也真是外交上沒有他發揮的余地,才想著換一個賽道重新出發,首相喜歡外交舞臺施展才華,他這個外交大臣沒事和英聯邦國家接觸接觸總可以吧?
兩個白廳資深的官員,就在燃料車間,體會一把領導視察工作的待遇。當然這一家企業主要是給馬金斯面子,他這個外交部常務次長沒這么大的臉面。
渾濁的日光透過被蒙上一層汽霧的十分骯臟的窗玻璃射進來,將機器和人們的相貌照得更清楚了。大廳里,在淡綠色的晝光的照耀下,可以看到一條條長長的紅色汽霧來回飄游,它們仿佛在汽燈的光暈上撒上了一層塵土。
人和機器都好象處于尚未清醒的狀態,好象一些被運動中產生的可怕的強力所控制的幻影,好象一束束的破爛和一堆堆的灰土被攪在一起后,扔進了不斷翻騰和咆哮著的旋渦里。
艾倫威爾遜捂著鼻子,他覺得人在這種環境下工作時間長肯定會影響健康,后果比他沒事帶著人坐火箭要嚴重的多,這間工廠都沒保留的必要,應該轉移出去。
唐寧街十號,首相艾登聽完麥克米倫的話,陷入了深深地思考當中,身為首相他是不是過于干涉外交事務了,麥克米倫是否在因此不滿,才提出合并部門的建議?
不過自從鄧肯死后,保守黨確實缺少了一大勢力的領頭者,直接答應麥克米倫會不會破壞黨內的平衡?
實不相瞞!此時此刻的艾登,正在考慮的問題是麥克米倫是否可靠。有沒有窺視神器的想法。
英國是選舉是選黨派,黨魁自動成為首相,因為內部分裂在任首相被拉下馬,并不是不可想象的事情,這和美國不同。
“哈羅德,鄧肯才走沒多久,現在就合并英聯邦事務部的話,可能會有些問題。”艾登沒有直接答應下來,“等到六方會談有了一個結果,我們在考慮這件事怎么樣?總是要顧忌一下丘吉爾的想法,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