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先給大家提個醒,本章中緒方的這賣貨套路是日本歷史上真實存在的套路哦,可不是作者君瞎掰的。
“不了。抱歉,我現在有些累了。”一色花輕輕地搖了搖頭,“想趕緊回家休息了。”
北原其實對什么表演一點興趣也沒有。
之所以邀請一色去看表演,只是因為他知道一色是個很愛看雜技表演的人。
連邀請一色去看表演的努力也失敗了——北原的臉上浮現出幾分遺憾與失落。
不過他還是迅速收拾好了表情與情緒,再次露出極有風度的笑:
“沒關系。那么之后再見吧,一色小姐。”
“嗯。”一色朝北原鞠了一躬,然后不帶任何遲疑地轉身即走。
北原并沒有急著立刻離開,而是繼續站于原地,怔怔地看著一色她那逐漸遠去的背影。
一直到一色的背影都已經徹底消失在視野范圍內了,他也沒有將目光給收回。
這時,北原突然聽到有熟人的聲音于身后響起:
“北原君,別看了,一色小姐已經沒影了。”
“三浦君?你怎么在這?”北原挑了挑眉,朝剛剛這道聲音的主人——一名身后足足跟著7個隨從的青年投去訝異的目光。
被北原稱作三浦的這名青年,其身上的穿著可以說是奢華至極。
來自唐土的錦緞,在這個時代的日本,一直是身份的象征,同時也是昂貴的代名詞。
能用得起錦緞,無一例外都是非富即貴的人物。
而這個三浦從頭到腳,除了襪子之外的所有衣物皆用綢緞所制成。
腰間則佩著兩柄刀鞘與刀柄皆刻有著許多裝飾用的花紋,一看便知價值不菲的刀。
“我只不過是湊巧路過這里而已。”三浦含笑道,“路過此地時,就碰巧看到正在和一色小姐道別的你。”
北原面露尷尬,干笑了幾聲:“讓你給看到了啊……”
“你可真是癡情啊。”三浦輕嘆了口氣,“你都已經追求一色小姐3年了吧?真虧你能堅持下來,換作是我,一直熱臉貼冷屁股,別說是3年了,3個月我都堅持不下來。”
說罷,三浦轉頭看向一色她剛才離開的方向。
“一色小姐也是夠油鹽不進的,她對你的態度到現在仍舊那么冷淡……”
“要挑選丈夫的話,明明全大坂上下沒有比北原君你更合適的對象了啊。”
“儀表堂堂,年紀輕輕就已是全兵館的師范代,日后繼承全兵館只不過時間的問題。”
說到這,三浦換上半開玩笑的語氣。
“我如果沒記錯的話——一色小姐今年已經21歲了吧?再拖幾年,她就徹底變成老太婆了啊,她都那么大年紀了,難道都不為自己的婚姻著急的嗎?”
“喂,三浦。”北原這時朝三浦投去不悅的目光,“即使是你,也不許說一色小姐的不是。”
被北原這突然嚴肅起來的口吻給嚇了一跳的三浦聳了聳肩:“知道了,我收回我剛才的話便是了。”
說罷,三浦理了理衣服,清了清嗓子。
“好了,不聊一色小姐了,難得碰上一面,要不要一起去老地方喝上幾杯?”
北原沉吟片刻后,點了點頭:“好吧。”
三浦與北原并肩同行,朝老地方——他們常去的某間居酒屋快步而去。
在拐過一個路口后,他們倆突然看到——前方的街邊里三層、外三層地圍了不少的人。
“前面在干嘛?”三浦微微蹙起眉頭。
因為這堆人群恰好位于北原他們的必經之地上,所以他們大步走向前方的人群。
剛靠近人群,他們便聽到人群的里面響起一聲響亮的大喊:
“看——我待會就要拔刀術一刀將這塊木塊被切成兩片。”
緒方借著自己的身高優勢,將掌中的木板給高高舉起,好讓被吸引來的看客們都能清楚地看到他手中這塊剛隨意撿來的有一個指頭寬的木板。
“已經來了好多看客了,差不多可以表演了吧?”一個腰間插著雙刀,一副武士打扮的壯漢,面帶不耐地朝緒方這般喊道。
也就只有腰間插著雙刀的人,敢這樣跟同樣腰插雙刀的人講話了。
緒方沒有理會那個壯漢的催促,環視了一圈周圍的看客們——已經圍過來50多號人了。
見人數已經差不多了,緒方便將高舉著的木板放低:“那么——我要正式開始表演了。接下來便不要走神了。”
聽到緒方這么說,周圍的看客們趕忙屏氣凝神。
絕大部分的看客都以為緒方是要將木板放到什么半人高的平臺上,然后用刀去劈。
結果——緒方卻做出了一個讓周圍幾乎所有人都料想不到的動作。
他將木板高高向上拋起。
木板翻滾著飛到最高點,然后悠悠墜下。
在木板開始下墜時,保持著普通的站立姿勢的緒方,左手繼續自然垂下,右手則握住了大釋天的刀柄——
無我二刀流·雷切。
刀光一閃。
一閃而過的刀光掠過本即將砸到緒方腦門的木板,木板自中間分成兩半,兩片碎片分別掉落在緒方的左右兩側。
靜……
周圍的看客們先是一片寂靜,隨后掌聲雷動,爆發出陣陣叫好聲。
“哦……”站在人群的最后方,將緒方剛才的動作全數盡收眼底的北原挑了挑眉。
已收刀歸鞘的緒方朝身前的諸位看客輕鞠一躬,緊接著朗聲喊道:
“諸位,剛才只是小試牛刀,接下來我將要進行更厲害的表演。”
“不過,在此之前——”
說到這,緒方朝旁邊的阿町、阿筑、以及那個小女孩使了個眼色。
收到緒方投來的目光示意后,阿町、阿筑與那個小女孩趕忙抱著一包包牙粉迎向諸位觀眾。
“能買點牙粉嗎?”緒方一攤左手,做出了個“請”的動作,“這些牙粉,只需16文錢便可買得一包!”
“不僅價錢實惠,而且品質優良。”
“諸位只需買個15包,在下便又能有足夠的力氣來接著表演。”
緒方就差將“想要我表演?掏錢買牙粉吧!”這句話給直接說出來了。
雖然緒方如此露骨地表示“想看表演,就買牙粉”,但在他還未說完話時,便已有大量的人紛紛掏出錢來從阿町和阿筑的手中購置牙粉。
因為緒方的這種套路,實質上是已經老掉牙的套路,大家都見多了。所以在緒方突然“畫風一變”,讓大家都來買牙粉時,并沒有人表露出驚訝。
用表演來吸引顧客,然后規定賣多少貨就進行什么樣的表演——這種手法在這個時代其實屢見不鮮。
雖說這套路很常見,但用劍術表演來吸引顧客,這倒相當地罕見了。
畢竟能用劍術、而且愿意拿劍術來表演的人,屈指可數。
緒方以前曾聽牧村介紹過:牧村之前還是京都的與力時,曾在街頭看過一個生意很紅火的賣藥郎。
他賣藥的秘訣,就是表演拔刀術。
以劍術來作表演內容,是絕不會缺觀眾的。
劍術對黎民百姓們來說,是一種很神秘的技藝——有那個錢與時間去學劍的人太少了,所以絕大部分黎民百姓對劍術的態度,都是“好奇”。
所以那個賣藥郎從沒有哪一天是沒客人的,而他的藥基本每次都能賣完。
他的套路基本都這樣——先小試身手,讓觀眾們看到自己的本事,隨后再跟觀眾們說:只要我的藥能賣出10份或多少份,我就接著表演更厲害的東西。
他就靠著這樣的套路,賺得盆滿缽滿。
現在,緒方只不過是將這個套路給“借用”了過來。
此時此刻,靠著這個套路,那個小女孩賣了大半天都賣不出幾包的牙粉,轉眼之間就達到了既定的目標,賣出了15包。
見目標已達成,緒方拿起了第二塊木板,準備展開第二次表演。
緒方統共進行了3次表演。
3次表演都是拔刀術,第二次表演是連揮2刀,將掉落的木板給斬成3塊,第三次表演則是連揮3刀,但卻將掉落的木板給斬成5塊。
即使是在大坂這樣的大都會,劍術表演都是極罕見的演出,更別提是如此水平的劍術演示了。
在進行完第三次表演后,緒方他們手頭的牙粉徹底賣了個一干二凈。
從開始幫那小女孩賣牙粉,再到這些牙粉賣了個一干二凈,總計只花了3炷香左右的時間。
既然牙粉已經賣完了,緒方自然也不需要再進行什么表演了,于是便向眾看客鞠了個躬,表示表演全數結束,大家可以散了。
某些看客還不樂意,要求緒方再表演幾段,也有些人問緒方等明日或什么時候還在不在此地表演,皆被緒方以委婉的口吻表示:等之后什么時候又缺錢了,會再于此地進行表演的。
看客們漸漸散了,緒方他們也拿著賺來的錢快步離開。
而北原他們卻仍舊站在原地。
“……那人的身手不錯嘛。”北原看著緒方他們離去的背影,“聽他的口音……不像是大坂本地人,大概是個外地來的浪人吧。”
“可惜啊,劍術水平尚可,卻是個拿劍術來當雜耍的心術不正之徒。”
北原一邊發出嗤笑,一邊搖了搖頭。
“好了,三浦,我們快點去老地方那喝上幾杯吧,若是時間再拖晚一點,可就要天黑……嗯?”
北原訝異地看著身旁的三浦。
站在他身旁的三浦,此時怔怔地看著緒方他們剛才離開的方向。
他那副呆愣的模樣,仿佛失了魂一般。
“三浦?”北原輕輕地搖了搖三浦的肩膀。
肩膀被北原搖晃,三浦的“魂”總算是重歸軀體。
不過即使是魂歸軀體了,三浦的視線仍舊定格在緒方他們離去的方向。
一直到緒方他們都快從他的視野范圍內消失了,他才喃喃自語道:
“那個女人真漂亮啊……”
語畢,他用力地咽了口唾沫。
隨后,絲絲堅定之色在他的眼中浮現。
“好了,趁著現在天還很亮,快點回家去吧。”緒方摸了摸那小女孩的腦袋。
此時,緒方他們回到了剛才邂逅那小女孩的茶屋門口前。
“真、真的是非常謝謝你們!”小女孩懷里里抱著塞滿了賣凈牙粉所賺的錢的小布包的,一邊以略帶哽咽的聲音朝緒方他們大聲道謝,一邊朝緒方他們鞠了個頭都快磕到地面的深深的躬。
“只是一點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已。”緒方微笑著,淡淡道,“快回家去吧。”
小女孩一步三回頭地不遠處的街口奔去,每跑出幾步步都要停下來,向緒方他們所在的方向用力鞠躬過后再接著往前走。
“真島大人真是善良啊!”在那小女孩走后,個子很矮的阿筑稍有些費力地抬起手,笑著拍了拍緒方的肩膀,“竟然愿意屈尊降貴地來幫助一個小女孩。”
“啥叫屈尊降貴……”緒方沒好氣地說道,“我并沒有哪里尊,哪里貴的。說得實在點——我就只是一個只有打架很在行的普通人而已。”
“只是剛才正好閑得慌,所以順手做點力所能及的小事而已。”
“好了,我們走吧,趁著現在還沒有天黑,我們到其他地方去逛……嗯?”
緒方的話音突然一頓——因為他眼角的余光看到:有伙人正大步朝他們這兒走來。
這伙人中的為首之人,穿得極為光鮮靚麗,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有錢人的氣息。
而這個“有錢人”的身邊則跟著一個英俊男子——只可惜留著個月代頭,在緒方的眼中,他的這個發型成功將他的顏值給拉到了負數。
這倆人的身后跟著7個人——從這7人的服飾和動作來看,他們7個應該是這倆人的隨從。
阿町和阿筑此時也都注意到了這伙大步朝他們走來的人,紛紛朝他們投去疑惑、警惕的目光。
“初次見面!在下三浦太郎!是三浦屋的長子!”剛大步走到緒方的跟前,那個散發著“有錢人”氣息的家伙,便大聲地做著自我介紹,“這位小姐,您好漂亮,可以告訴我您的名字嗎?”
三浦的這句問話——是對著阿町說的。
三浦的話音落下后,阿町先是一愣。
接著看了看四周,確認三浦是在對著自己講話后,尷尬又不失禮貌地笑了笑。
“謝謝夸獎。”阿町先是對三浦剛才對她的稱贊表示感謝,“我叫真島町。”
“町!真是一個適合你這樣的美人的好名字!請問您現在有時間嗎?附近剛好有一座我們三浦屋旗下的茶屋!要不要一起去喝點茶、吃些點心?”
三浦從剛才開始的所作所為,用一個詞匯來形容,就是耿直。
十分耿直地直接進行自我介紹,然后又十分耿直地邀請阿町一起去喝茶。
他很耿直——不過阿町也同樣相當耿直:
“抱歉啊。”阿町繼續在臉上堆砌著禮貌的笑,“謝謝你的邀請,不過我現在還有事要和外子一起去忙,所以恕我不能奉陪了。”
“外子?”三浦的雙目立即瞪得渾圓。
這時,緒方不著聲色地橫跨半步,攔在了三浦和阿町之間。
“在下即是他的丈夫。”緒方淡淡道。
三浦現在的表情,相當地精彩。
他先是一臉遺憾與不甘地看了看阿町,接著又用嫉妒地目光瞪了緒方幾眼。
就這么用蘊藏復雜情緒的目光來回看了緒方和阿町好一會后,三浦幽幽地說道:
“那……請原諒我的冒昧打擾了……”
說罷,三浦帶著周圍的其余人轉身離開。
三浦他們剛離開沒多久,阿筑便立即嘟了嘟嘴:“為什么只邀請阿町小姐,而不邀請我啊……”
“怎么?”阿町這時戲謔道,“你很想跟陌生人一起去喝茶嗎?”
“不是想跟陌生人去喝茶,只是明明和阿町小姐你站在一起,卻只有你被邀請了,讓我有種怪異的挫敗感……”阿筑抬起手用力地揉著自己那張還稚氣滿滿的臉,“話說回來——剛剛那人的穿著真是夸張啊……那些布料一看就好貴啊……而且大坂人果然很熱情呢……跟著你們那么長時間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主動來跟阿町小姐搭話呢。”
江戶時代畢竟還是古代社會,男女之間的關系還不算太過開放,搭訕這種事在這個時代非常少見。
阿町點了點頭:“嗯,是啊。大坂人果然是很主動熱情呢。好啦,不要管剛才那人了,我們快走吧。”
緒方也好,阿町也罷,都沒把剛才的“搭訕”事件放在心里。
有人壯著膽子來搭訕阿町——緒方并不覺得這是什么多么值得驚訝的事情。
畢竟自己老婆的顏值如何,身材如何,緒方也是心里很有數的,若一直沒有男人來搭訕,他反倒會懷疑這個時代的其他男性的審美是不是有問題。
緒方和阿町都只把剛才的搭訕事件當作日常生活中的普通插曲。
但作為這一事件的另一當事人,他倒是念念不忘了……
“真遺憾啊。三浦。”北原戲謔道,“壯起膽子去邀請那個女人,結果對方卻是個有夫之婦了。”
“好蘿卜都讓驢給吃了……”三浦的臉上此時密布著不少黑線,“這么好的一個女人,竟然已經嫁人了……嫁人也就罷了,嫁的還是一個靠表演雜耍、賣牙粉為生的窮鬼……”
“連我都為那個女人不值啊……那女人也真是不會找男人……”
“算啦,三浦。”北原這時拍了拍三浦的肩膀,安慰著,“我聽那女人的口音,那女人也是外地的。”
“那女人一口近江腔,她大概就只是一個來自近江的哪塊疙瘩的鄉巴佬而已。”
“她大概都不知道在大坂,‘三浦屋’意味著什么,才會拒絕你的邀請。”
“倘若讓她知道了你日后要繼承的家業有多么龐大,說不定便會立即為自己回絕你邀請的這一事感到萬分懊惱,然后巴著你、求著你納她為小妾,接著再將她原有的那個窮鬼丈夫給踢到一邊去。”
北原只是為了安慰三浦,而隨意講了一堆好聽話而已。
但三浦看上去卻相當受用。
他臉上的黑線緩緩消散,原本滿臉的郁悶,現在也漸漸喜笑顏開。
“說得對!”三浦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回絕了我的邀請,是那個女人的損失!”
“你能這么想就對了!好了,別惦記那女人了。”北原再次拍了拍三浦的肩,“快點到老地方那兒喝酒吧。”
“啊,對了,北原君。”三浦這時像是想起了什么事似的,拍了拍腦門,“我明天晚上要在新町那兒和一些朋友舉辦酒宴。”
“你要不要一起來?”
話說到這,三浦壓低音量,擺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
“明日的酒宴可是會很盛大哦,我可是花了重金請來了最近風頭正盛的那個藝者——初光。”
“初光?”北原一愣,“你竟然請到她了啊?”
“如何?要來嗎?”
“不了。”北原不帶任何猶豫地苦笑著搖了搖頭,“如果是其他地方倒也就罷了,新町就……”
“你也知道,一色小姐她最討厭那種常常出沒于那些地方的男人了。”
“為了維護我的形象,在娶到一色小姐之前,我是絕不會再踏進新町半步的。”
“就只是去參加酒宴而已,又不是一起去玩女人。”三浦聳了聳肩,“算啦,你不去就不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