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月要塞——
奧通普依站在紅月要塞的外城墻上,和困意做著斗爭。
按照規矩——紅月要塞內的所有年輕男性,都有義務定期在城墻上站哨。
這個規矩,還是恰努普他所制定的。
當初,是恰努普頂著巨大的壓力,強行推行這條規矩。
恰努普他們剛尋得這座露西亞人遺棄的據點,并準備于此定居時,就提出要設立“要求所有的年輕男性定期在城墻上站哨”的規矩——然后被許多人極力反對。
阿伊努人一直過著聚落生活,“在城塞上生活的經驗”約等于0,所以很多人并不理解為何要設立這種束縛村民們自由,要求年輕男性都定期在城墻上站哨的規矩。
對于這些人的反對,恰努普也據理力爭——居住于這么高大的城墻內,若是沒有足量的人手站在城墻上警戒,那等有外敵來襲了都不知道。
那個時候,為眾人的南遷有著汗馬功勞的恰努普,在聲望上正處于頂峰,憑借著自己壓倒性的聲望優勢,恰努普強行推行了這條規矩。
事實證明——恰努普是對的。
在他們于此地定居后沒多久,就有一幫淘不到金,所以打算靠作奸犯科來賺些“外快”的淘金賊打上了紅月要塞的主意。
幸好——有名在城墻站哨的族人及時發現了這伙趁著夜色展開夜襲的淘金賊,之后順利地將這幫淘金賊趕走。
自發生了這一件事后,便再沒有人對恰努普所定的這規定有任何的意見。
而這規定也一直這樣延續了下來,即使是恰努普的獨子——奧通普依都要乖乖遵守這規矩,在成年后就得定期到這城墻上來站哨。
這任務其實并不算很累,只要站在崗位上,監視著城墻之外的所有動靜即可。
不過也正因為要做的事情很單一,所以這任務很枯燥、無聊。
從剛才開始,奧通普依就感到自己的眼皮相當地沉重,上眼皮不斷地和下眼皮打著架。
強忍住要打哈欠的沖動后,奧通普依抬頭看了眼天色——已經快要天黑了。
奧通普依今日的站哨任務,只持續到天黑。
等天黑后,奧通普依就能換班,換另一個人來站哨了。
見自己的站哨任務終于就要結束了,奧通普依的心神也受到了些許鼓舞,困意也稍稍消褪了一些。
又成功壓下一個就快打出來的哈欠后,突然——奧通普依發現城墻外的地平線似乎有數道影子晃動。
奧通普依剛定睛望去,這數道晃動的影子便緩緩顯露出了身形——是2匹馬。
而這2匹馬的馬背上,各坐著兩個人。
不過因為距離遠的緣故,所以奧通普依看不清這2匹馬的馬背上所坐的4人都長什么模樣。
在奧通普依發現了這4人2馬的同時,城墻上的其余人也都發現了突然出現,然后朝他們這邊靠近的這伙人。
“喂!有人在靠近!有人在靠近!”
“是和人?還是露西亞人?”
“不知道!距離太遠!看不清楚!”
“所有人注意!所有人都注意了!有人在靠近!”
蝦夷地缺乏優質的馬匹,再加上過著漁獵生活的他們,缺乏使用馬匹的動力,所以阿伊努人遲遲沒有點亮“騎馬”的科技樹,他們的代步工具主要是狗拉雪橇。
所以在蝦夷地,會騎馬的人一般只有兩種人——和人與露西亞人。
原本寂靜的城墻,因發現有騎馬之人靠近而瞬間躁動了起來。
城墻上的絕大部分人,此時都難掩緊張、不安之色——包括奧通普依也是。
自從于前些天發生了那件事后,要塞內的所有人現在發現有人靠近要塞——尤其是和人靠近要塞后,都非常地緊張。
在城墻上的眾人緊張地做著戒備時,那4人2馬不斷地以不快不慢的速度靠近著城塞。
終于——這伙不速之客終于湊近到了奧通普依已足以看清他們的面容的距離。
在看到馬背上的那4人……準確點來說是其中2人的容貌后,奧通普依先是愣了會,隨后呆愣轉變為狂喜。
“別緊張!”奧通普依朝周圍的人喊道,“不是敵人!是真島先生和阿町小姐!就是之前救了奇拿村的村民們的那2個和人!”
在奧通普依的這番大喊落下后,墻外的阿依贊和亞希利也恰好于此時大喊著:
“我們回來了!”、“我們是奇拿村的人!”……
聽著奧通普依與墻外的阿依贊與亞希利的大喊,墻上眾人的緊張之色稍稍褪去了一些。
“你說得是真的嗎?”一名就站在奧通普依旁邊的族人問道。
奧通普依用力點頭:“我不會看錯的!”
“那2個救了奇拿村村民的和人不是早就離開了嗎?”另一人問。
“他們倆不是離開。”奧通普依說,“他們倆于前段時間離開我們赫葉哲,是因為要到外頭去辦一些事情。現在他們應該是辦完事情回來了吧。”
“……不是敵人就好。奧通普依,就由你親自跑一趟吧,去向恰努普先生請求開門。”
“好!”奧通普依用力地點了點頭。
紅月要塞的大門,并不能隨隨便便開啟。
不論何時,紅月要塞的大門若要打開,都得先征得恰努普的同意。
若是恰努普恰好因為一些原因而不在紅月要塞內,就去征得地位僅次于恰諾普的雷坦諾埃的同意,以此類推。
奧通普依將手中的弓背回到北上,然后三步并作兩步,以自己所能達到的最快速度趕回到了自己的家。
回到家,奧通普依便看到了自己的姐姐,以及自己的父親。
姐姐艾素瑪現在正坐在父親恰努普的背后,給恰努普按揉著脖頸。
而恰努普而緊閉著雙目,臉上滿是掩不住的疲憊。
“父親!”奧通普依喊,“真島先生他們回來了!”
“哦?”正給恰努普按揉脖頸的艾素瑪停下了正給恰努普按揉后脖頸的手,“真島先生他們這么快就回來了?”
在奧通普依的話音落下后,恰努普也緩緩睜開了原本閉著的雙目,看向奧通普依。
“他們和2個與他們同行的奇拿村村民現在就在墻門外。”奧通普依補充道,“父親,請下令開門吧。”
恰努普沉默了半晌、
隨后,發出幾聲自嘲般的笑:
“這個時候回我們這兒嗎……”
在低聲呢喃了這么一句讓艾素瑪和奧通普依都摸不著頭腦的話后,恰努普朝奧通普依點了點頭:“開門吧……”
轟隆隆……
紅月要塞那氣派的大門被緩緩打開。
瞅見墻門大開,緒方等人立即策馬靠向紅月要塞的大門。
剛穿過墻門,回到了久違的紅月要塞后,便立即有不少人圍上來,用神色各異的目光看著緒方等人。
在周圍的圍觀群眾中,緒方看見了兩道熟悉的身影正快步朝他們這邊走來。
“艾素瑪,奧通普依,好久不見了。”緒方主動打著招呼,“真巧啊,剛穿過墻門,就碰到你們2個了。”
這2道快步朝緒方等人走來的身影,正是艾素瑪與奧通普依。
在從父親那收到開門的許可后,奧通普依便馬不停蹄地趕回了城墻——返回城墻的路上,多了艾素瑪的陪伴。
艾素瑪與緒方他們的關系也非常不錯,所以見緒方他們回來了,艾素瑪也想去城門那里進行迎接。
“那是因為我剛才一直有在城墻上站哨,所以才能第一時間得知你們回來了。”奧通普依笑了笑。
奧通普依用簡略的語句解釋了下自己和艾素瑪是如何第一時間知道緒方他們回來了之后,一旁的艾素瑪便突然尖叫道:
“啊!阿町小姐她怎么了?是生病了嗎?”
敏銳的艾素瑪,此時終于發現了馬背上正倚靠在緒方身上的阿町,其臉色十分地難看。
“這就說來話長了……”緒方朝艾素瑪擠出一抹有些難看的微笑,“我們離開這兒的這段時間里,發生了很多的事情與意外……阿町也因我的疏忽而受了很重的傷。”
緒方的話剛說完,艾素瑪便立即說道:
“那可不得了啊!真島先生,我們赫葉哲這里有個名醫!你若是不介意的話,我帶你去找她,請她來看看阿町小姐的傷!”
“我們的那位醫生可厲害了,她不僅懂得露西亞人的醫術,還懂得你們和人的醫術,很多其他醫生治不了的病,她都能治!”
聽到艾素瑪的這番話,緒方的雙眼忍不住圓睜,眼瞳中浮現出淡淡的驚喜之色。
既懂露西亞人的醫術,又懂和人的醫術——這在這個時代中,這可是不得了的人才。緒方沒想到在阿町的體溫久久不能降下的這種緊要關頭下,竟能遭逢這樣的意外之喜。
“那就麻煩你了。”緒方立即道。
“跟我來吧。”艾素瑪點點頭。
緒方讓阿町躺在蘿卜的馬背上,然后自己牽著蘿卜緊跟在負責領路的艾素瑪與奧通普依的身后。
至于阿依贊與亞希利則牽著葡萄,緊緊跟隨。
跟緒方與阿町同吃同住了這么多天,阿依贊和亞希利他們倆在不知不覺間已與緒方二人培養出了并不淺薄的情誼。
阿依贊、亞希利他們兩個這些天也一直很擔心阿町的傷勢,所以在得知艾素瑪要帶阿町去給他們赫葉哲的名醫看看傷勢時,二人也主動要求跟過來。
在前去艾素瑪所說的那醫生的這一路上,自然是免不了被大量人圍觀。
感受著周圍人拋來的視線,緒方不由得微微蹙起眉頭。
緒方總覺得——周圍人拋來的視線,和以往有著很大的不同……
上一次他們來紅月要塞時,也是被大量人圍觀。
但那個時候,圍觀人群朝緒方他們投來的目光,基本都是好奇、疑惑的目光。
而現在……好奇、疑惑的目光仍有。
但這些目光中,也夾雜著些許不安、畏懼的目光……
就在緒方默默留意著周圍人朝他和阿町投來的這異樣目光時,走在他前頭、跟著艾素瑪一起給緒方領路的奧通普依突然說道:
“真島先生,你們到底經歷了些什么?為什么阿町小姐會受這么重的傷?”
“這里不方便說話。”緒方苦笑了下,“等之后我再慢慢告訴你原因吧。”
艾素瑪所說的那個名醫,其所住的地方離城墻的墻門竟還挺近。
僅走了約莫數分鐘的時間,艾素瑪和奧通普依便雙雙停在了一間普通的阿伊努式民居前。
艾素瑪:“我們到了!”
緒方簡單地打量了下眼前的這座樣式普通的民居——和其他民居相比,這座民居最大的不同,可能就是有源源不斷的濃郁藥味向外飄出。
“庫諾婭!庫諾婭!你在嗎?(阿伊努語)”艾素瑪向屋內大喊道。
艾素瑪的話音剛落,屋內想響起了一道懶洋洋的年輕女聲:
“是艾素瑪啊……怎么了?是身體哪里不舒服嗎?”
話音落下,門簾被緩緩掀開——掀開門簾者,是一名年紀大概在25歲到30歲之間的年輕女性。
這名年輕女性有著還算清秀的面容,穿著樸素的衣服,唇邊刺著阿伊努婦女特有的刺青,一手撩著門簾,一手拿著煙槍在那大口大口地抽著煙,半睜著雙眼看著緒方一行人,身上散發著一種慵懶的氣息。
在看到緒方、阿町這2個陌生人后,年輕女人那原本半睜著的雙目,稍稍睜大了一些。
不知為何……眼前這女人的這副扮相、這股氣質,讓緒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前世的那些混跡于酒吧、夜店等地的“精神女孩”……
“艾素瑪。這2位是?(阿伊努語)”年輕女人問。
“庫諾婭,這2位是我的朋友,同時也是那對救了奇拿村的和人!(阿伊努語)”
年輕女人面露了然之色:“哦……原來就是這倆人啊……真是久聞其大名了呢……(阿伊努語)”
年輕女人放下手中的煙槍,吐出一個大大的煙圈后,用流利的日語朝緒方說道:
“我叫庫諾婭。你叫我庫諾婭就好。你的名字是?”
對于能講流利日語的阿伊努人,緒方也早已是見怪不怪了。
“在下真島吾郎,這位是內子——阿町。”
站在緒方身后的阿依贊和亞希利也紛紛做著自我介紹。
自稱為“庫諾婭”的年輕女人輕輕地點了點頭后,又把煙槍叼回到嘴里:
“讓我猜猜看——你們之所以來我這,是想讓我看看你的妻子吧?”
庫諾婭看了看正躺在蘿卜的背上的阿町。
“你的妻子似乎是受傷了呢……臉色非常不好看呀。”
“正是。”緒方連忙點頭,“她鎖骨那兒被刺傷了。”
“帶她進來吧。”庫諾婭轉身朝屋內走去,“讓我看看她的傷。”
緒方將阿町扶起,然后以公主抱的方式,將阿町抱進屋內。
奧通普依和阿依贊自知自己不方便進去,所以乖乖留在屋外,只有艾素瑪和亞希利跟著緒方一起入內。
在抱著阿町入內后,緒方也終于得以一睹庫諾婭屋內的光景——庫諾婭的屋子像極了那種中藥鋪。
一座有著起碼一百個柜子的中藥柜緊貼著西面的墻壁。
“把她放這兒。”庫諾婭將手中的煙槍熄滅,在將煙槍隨手放到一張小桌上后,抬手指了指腳邊的一張草席。
緒方依庫諾婭的指示,將阿町平放在這張草席上。
“讓我先看看你的傷怎么樣了。”庫諾婭跪坐在阿町的身旁,然后解開阿町上身的衣服,接著掏出一柄小剪刀,剪著將阿町的胸口包得嚴嚴實實的麻布。
將麻布一口氣剪開后,原本被緊緊壓縮著的豐碩果實,也終于迎來了解放,恢復成了原有的形狀與大小。
“小姑娘你發育得很厲害嘛。”
庫諾婭說了一句讓阿町的臉不由自主地因害羞而變得有些微紅的玩笑話后,開始認真地檢查著阿町的傷勢。
在檢查傷勢的同時,也抬手摸著阿町的額頭,確認阿町的體溫。
“……你妻子的傷,是你治的嗎?”庫諾婭看向緒方。
緒方點了點頭。
“你使用了中黃膏來給你妻子治傷呢。”庫諾婭淡淡道,“中黃膏的確是很適合治療這樣的外傷,但你涂抹膏藥的手法,有些太粗糙了。”
語畢,庫諾婭又一口氣說出了數種緒方在給阿町治傷時所用的藥膏與藥草。
在庫諾婭的話音落下后,緒方忍不住朝庫諾婭投去錯愕的目光。
“你真厲害。竟然只是看了看傷口,就知道我都用了什么藥……”
庫諾婭笑了笑:“艾素瑪沒跟你說過嗎?我可是曾在你們和人的松前藩那開過診所的人啊,而且人氣還非常高,每天來找我看病的人絡繹不絕。”
“艾素瑪還真沒跟我說過這事……她只跟我說過你既精通露西亞人的醫術,也精通和人的醫術……”
“那你現在知道這事了。”
說罷,庫諾婭將視線重新轉到阿町的傷口上。
“還好,你妻子的傷口沒有發炎。”
“但你妻子的傷口必須得進行新的縫合。”
“待縫合后,我再給你妻子開2副新藥。一副用來敷在傷口上,另一副則用來喝。那副用來敷的藥,2天一換,那副用來喝的藥,一天喝2次。”
“只要乖乖敷上并喝藥。然后乖乖在床上躺上一個月的時間,你妻子就能恢復健康。”
“一個月……的時間?”阿町此時猛地瞪圓了雙眼,用虛弱的聲音朝庫諾婭反問。
庫諾婭點了點頭:“沒錯。我給你重新縫合好傷口,并用上我給你開的藥后,你必須得乖乖躺上一個月的時間。”
語畢,庫諾婭突然換上無比嚴肅的面容。
“你的傷,說重也不重,說輕也不輕。光靠上藥,是遠遠不夠的。你需要足夠的時間來靜養,讓傷口慢慢恢復。”
“如果不靜養的話,你這種創口這么大的傷將極容易發炎。”
“讓你靜養,也是為了避免傷口開裂,你這種傷若是傷口開裂了,也極容易發炎。”
“需要我跟你介紹一下傷口發炎將會是什么后果嗎?”
說罷,庫諾婭起身走向旁邊的那碩大的中藥柜。
“你的意思是……我得在這里……躺上一個月……哪兒也不能去嗎……?”阿町急聲問。
“當然。”庫諾婭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ps1:8月份快過去了,還沒有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