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間供緒方這幫男人休息的大房間內,此時只有緒方1人。
今日是出海的第6天。
獨自一人留守于房內的緒方,倚靠在房間的角落處,將自個錢袋內所剩的所有錢鋪在地板上,清點著自己目前的資金還剩多少。
待數清自己目前所剩的資金總額后,緒方默默地將這些錢重新收回到錢袋內,然后用只有自己才能聽清的音量輕聲說道:
“之后得想個辦法賺些錢來了啊……”
從去年年底離開廣瀨藩、成為脫藩浪人到現在,緒方一直使用著當時廣瀨藩家老倉永所贈予他的錢。
倉永當年所贈予緒方的這厚厚的錢袋,曾兩度與緒方分別。
第1次是在龍野藩的時候,被某名雅庫扎所竊。
第2次是在被押送蝶島的時候,被長谷川所沒收。
所幸的是——在經過2次分別后,這錢袋最終還是回到了緒方的手上。
在被押上蝶島時,長谷川就借負責送緒方上島的士兵之手,將緒方的錢袋還給了緒方。
倉永當時為補償因斬殺松平源內而不得不脫藩的緒方,出手相當地大方,贈予緒方的這錢袋中所裝著的錢財金額大到嚇人。
在剛才清點完自己所剩的錢財后,據緒方的估計,即使在自己已經目前已經花去了不少錢財的現狀下,自己現在所剩的錢還夠他自己一人揮霍上近10年的時間。
雖然自己現在所剩的錢還有很多,但緒方此時在錢的問題上還是出現了些許危機感。
原因無他——他現在身邊多了個阿町。
雖然阿町在叛逃不知火里的時候,她身上也帶著些錢,但她身上的錢根本不多。
在身邊多了個阿町需要照顧的情況下,這原本數量還算相當可觀的錢財立即就顯得沒那么多起來。
緒方此時之所以待在船的房內,只是想找個清凈的地方來好好清點、整理自己的錢袋而已。
將錢袋重新收好后,沒有了再待在這無人的房內的緒方站起身,朝房外走去。
出了房間、上到甲板,緒方便見著了此時正在甲板上做著各種事情的眾人。
暈船的琳和阿町仍舊待在她們的房間內休息。
源一一如往常地坐在船尾喝著小酒、吹著海風。
間宮在擺弄、調整風帆的位置。
牧村、淺井、島田3人坐在船頭那不知在聊些什么。
緒方朝牧村他們所在的船頭走去,而注意到緒方從船艙內出來了的牧村3人也紛紛循聲回過頭來。
“如何?”牧村朝緒方問道,“睡得還舒服嗎?”
“嗯。還行。”緒方隨口撒了個小謊。
剛才緒方進房前,跟眾人假稱他是去小睡一會。但其實緒方根本就沒有睡覺,而是去清點自己的錢袋而已。
“島田,你今天感覺怎么樣?”盤膝坐在島田的身旁后,緒方抬手點了點自己的腦袋,“還會感覺頭暈嗎?”
“今天感覺好多了。”島田笑著,“這些天感謝你們的照顧了。”
島田在出海后也出現了暈船的癥狀,但并沒有琳和阿町她們那樣嚴重,僅僅只是有些頭暈而已。
今日島田的精氣神不錯,還能這樣悠閑地坐在床頭處跟牧村、淺井二人閑聊。
大概是因為這片海域的海浪沒有那么奔騰澎湃的緣故吧。
“我剛才問過間宮我們還要花多長的時間才能抵達江戶了。”一旁的牧村搭話道,“間宮說——再過大概7天的時間,我們就能抵達江戶了。”
“7天嗎……”緒方呢喃道,“速度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快呢……”
“那是當然。”牧村聳了聳肩,“我們走的可是海路啊,既不需要翻山也不需要越嶺,而且我們的運氣還不錯,絕大部分的時間都是順風,所以前進速度當然快。”
說到這,牧村停頓了下,然后換上了開玩笑的語氣,朝緒方接著說道:
“緒方老兄,現在就快要到江戶了,你也差不多該給自己和自己所使用的劍術流派想一個化名了。”
聽到牧村的這句話,緒方先是一愣。
隨后輕聲呢喃道:
“化名嗎……說得也是啊……也的確是該提前起好一個化名了。”
在離開京都、前往尾張的時候,緒方便在半途中聽到了自己的傳說。
自他攻上二條城后,“劊子手一刀齋”、“人斬逸勢”這些名字再次名揚全日本。
先在廣瀨藩斬殺藩主,后在京都攻入二條城,緒方現在可能已是全日本最知名、在幕府那最具兇名的浪人。
現在在幕府的將軍、官吏們眼中,他可能已成了一個先殺藩主、后攻二條城的腦袋有問題的神經病了吧。
據緒方所知——關于他是否還活著,現在都有不同的說法。
有些人認為“人斬逸勢”已經在攻上二條城的時候就已經戰死在二條城中了。
也有些人認為“人斬逸勢”還活著。
因為那時的主戰場——二條城的天守閣起了大火,將天守閣上的尸體都給一并焚毀了。所以官府想依靠當時在場的尸體來辨認緒方是否還活著都做不到。
總之——在他現在更加出名的當下,若是不做任何偽裝、堂而皇之地向江戶的市民們宣布他的名字是緒方逸勢,所用的劍術流派是榊原一刀流的話,那肯定會惹來大麻煩。
所有對“人斬逸勢”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緒方逸勢所使用的劍術流派是只在出云廣瀨藩流傳的小眾流派:榊原一刀流。
所以也有必要給自己所用的劍術流派起好一個化名。
一旁的島田也在此時補充道:
“除了想好化名之外,緒方大人你記得也要在自己的臉上做好偽裝啊。”
“臉部的偽裝那倒好說。”緒方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伸進自己的懷里,從自己的懷里拎出了2片肉色的物事,“只要戴上這個就好。”
這是2張人皮面具。
準確點來說,是在離開京都之前,牧村贈予給緒方的2張人皮面具。
據牧村所說,這2張人皮面具是他從那企圖毀滅京都的“掘墓人”的首領——龍之介那拿到的。
這2張人皮面具一張是緒方的臉,另一張則是一張平平無奇、一副老實巴交的模樣的臉。
龍之介當時就是戴著那張緒方的臉,四處在京都殺人,害緒方莫名其妙地背上了一口大黑鍋。
只有臉型和這2張人皮面具相吻合的人才戴得上這面具。
龍之介既然能戴上這張緒方的臉,那緒方自然也能戴上這2張面具。
因為這2張人皮面具牧村留著也沒有什么用,于是牧村便將這2張面具都送給了緒方。
這2張面具的質量極高,在戴上去后真的足以以假亂真。
當時在準備離開京都、前往尾張時,緒方就是戴上了那張平平無奇、五官普通人皮面具,才順利地離開了京都。
緒方準備在進入人多眼雜的江戶時重新戴上那張人皮面具,偽裝成一名外貌普通的浪人。
關于怎么偽裝自己的臉,緒方早有計劃,但對于該給自己的名字和所用的劍術流派起什么化名,緒方則還沒有想好。
在進到江戶后,難免會碰到他人詢問自己的名字和化名是什么的情況。
將那2張人皮面具重新塞回進懷里后,緒方抬起頭,望著頭頂的藍天,一面望著頭頂的藍天,一面沉思著。
緒方打算就于現在想好自己之后進到江戶后所用的化名。
在思忖片刻后,緒方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隨后——
“……我想好了。”
緒方將仰起的腦袋放平,然后朝身旁的牧村、淺井、島田3人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的化名……就定為‘真島吾郎’吧。”
“至于劍術流派……就定為‘古牧一刀流’吧。”
說罷,緒方蘸了蘸飛濺在甲板上的幾滴海水,在甲板上快速地寫下了“真島吾郎”和“古牧一刀流”這9個漢字。
在寫完這9個漢字的同時,緒方順手也用假名標注好了這2個詞匯的讀音。
牧村等人看了一眼緒方在甲板上所寫的這9個漢字。
“まじま……ごろう(Majima·Gouro)”牧村輕聲說了一遍真島吾郎這個名字的讀音后,朝緒方問道,“很普通的名字呢……不過用這種普通的名字來做化名倒也合適。”
緒方在還在現代地球時,因家教嚴格的緣故,幾乎沒有什么娛樂時間,絕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用功學習。
這嚴格的家教讓緒方極少打過電動。
緒方接觸過的電動游戲的數量,少到用一只手就能數過來。
而他所接觸過的這些電動,也全都是在朋友的家中所接觸到的。
畢竟只有朋友家才有游戲機與游戲光盤。
《如龍》系列便是緒方以前所接觸過的這數量極少的電動之一。
緒方很喜歡這游戲系列,特別喜歡這游戲系列的主角之一——“真島吾朗”。
所以在想化名的時候,第一個在緒方腦海中浮現出來的名字便是“真島吾朗”。
懶得去想一個全新名字的緒方,索性直接將“真島吾朗”這個名字給借過來,只將其中的“朗”字更換成“郎”,至于讀音則是完全一樣的。
至于“古牧一刀流”也是從《如龍》里面借來的名字。
《如龍》里面有個強大的武技系列,其名為“古牧流”,緒方直接將這名字也給借了過來。
緒方剛向牧村3人宣布完他定好的這化名,他們的身后便突然傳來了間宮的聲音:
“你們在聊什么呢?”
“沒什么。”牧村道,“只是在聊緒方抵達江戶后,該用什么化名而已。”
“哦?那緒方君,你想好自己的化名了嗎?”
“嗯。”緒方點了點頭,然后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道,“在下真島吾郎,乃古牧一刀流的傳人。”
“真島吾郎……”間宮咀嚼了一下這個名字,“不錯的名字……說起來,我還沒給我自己起好化名呢。”
“對哦。”牧村點了點頭,“間宮你也是通緝犯呢。也是該給自己起一個化名呢。”
間宮和琳是葫蘆屋中唯二的2名幕府的通緝犯。
不過因為琳一直沒讓官府的人看到她的臉,所以她倒不需要做什么偽裝,只要給自己那辨識度頗高的佩刀做好隱藏就夠了。
“間宮你以前不是用過‘平田一郎’這個化名嗎?”一直沒有講話的淺井此時插話道,“接著用這個化名不就行了?”
“那個化名我用很長時間了。”間宮聳了聳肩,“難得來趟江戶,我想用個新的化名。”
“……‘桐生一真’——這個名字怎么樣?”臉上帶著莫名笑意的緒方,用半開玩笑的語氣,接了間宮的話頭。
“きりゅう·かずま(Kiryu·Kazuma)?”間宮用疑惑語氣重復了一遍緒方剛剛所說出的這個人名的讀音,“漢字怎么寫?”
緒方再次蘸了蘸飛濺在甲板上的海水,在甲板上寫下“桐生一真”這4個漢字。
這名字同樣出自《如龍》。
緒方將這個系列游戲的主角之一——桐生一馬中的“馬”字更換為“真”字,雖說換了一個字,但讀音倒是完全一樣的。
見間宮打算給自己起一個全新的化名,緒方便將這名字推給了間宮。
間宮認真打量了一遍緒方寫在甲板上的“桐生一真”這4個漢字,嘴里咀嚼了幾遍這名字的讀音后,臉上緩緩浮現出淡淡的欣喜之色:
“桐生一真……這名字還不錯啊……”
間宮似乎也挺中意這名字的。
“你要用這名字嗎?”見間宮似乎看上了這名字,緒方的臉上不由得浮現出了幾分意外。
“嗯。反正也只是化名而已,不需要太過講究。我就用這名字好了。”
“嘛,你喜歡就好。”
“那就請多多指教了,真島君。”間宮用半開玩笑的語氣朝緒方說。
“彼此彼此,小桐生(KiryuChan)”緒方也用半開玩笑的語調回敬間宮。
“干嘛突然用這么惡心的語調叫我……”間宮露出無奈的表情。
就這樣又風平浪靜地過了6天的時間——
太陽高懸,現在已是中午時分。
因為是在船上,沒有煮飯的地方,所以緒方等人這些天都是就著干糧和清水混過每一餐飯。
剛才在簡單地吃完今日的午飯后,淺井、島田、牧村3人便進了房間準備午睡。
因為在船上無事可做的緣故,牧村他們的晚睡時間、午睡時間都變得稍微長了一些。
琳和阿町一如往常地待在房內與強烈的眩暈感做著抗爭。
間宮正根據風向調試著風帆。
源一、緒方、牧村3人則坐在船尾,一邊喝著源一自制的“烏龍茶”,一邊胡天海地。
緒方和牧村二人的手中各拿著一個盛滿“烏龍茶”的酒杯,一口一口地將杯中的酒水灌進口中。
二人將杯中那烈到能點火的酒喝干凈后,雙雙發出一聲帶著痛苦之色的呻吟。
“源一大人……”緒方一邊擦著嘴角,一邊用欽佩的語氣朝源一說道,“真虧您能喝這么烈的酒啊……”
緒方這些日子里一直都有在悄悄觀察源一。
自出海后,源一絕大部分的時間都坐在船尾那喝著他自釀的“烏龍茶”。
“烏龍茶”烈到能點火,一杯下去,感覺整個口腔、食管、胃都在燃燒。
而這么烈的酒,緒方頂多只能喝上3杯。
而源一能坦然自若地喝上一整天……
雖然源一喝這酒時,一直都是小口小口地抿,從未大口大口的地灌。
見緒方和牧村二人都十分痛快地將杯中之物喝干凈后,源一發出一連串豪邁的大笑。
“喝酒可是我為數不多的愛好之一啊!”
源一舉起手中的酒瓶,給緒方和牧村二人的酒杯重新倒上“烏龍茶”。
而這一次源一并沒有將二人的酒杯都倒滿,只倒了差不多半杯。
在給緒方斟酒的同時,源一朝緒方說道:
“緒方君,你知道嗎,我可是非常欣賞你的哦。”
“哦?為什么?”緒方笑了笑,“是因為我的酒量還行嗎?”
“哈哈哈哈!這只是原因之一。我之所以欣賞你,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你的膽子夠大!”
“竟然膽敢獨身一人襲擊京都的二條城!”
“這種事情,即使是年輕時的我,都不敢做啊!”
“我就欣賞你這種膽量很大的人。”
說罷,源一舉起自己的酒杯抿了一口酒。
“只不過這種膽大也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啊。”緒方換上自嘲的語氣,“那一晚若不是十分及時地再次進入‘無我境界’,否則我可能就死在那了。”
自決定和葫蘆屋合作,一起將不知火里連根拔起后,緒方與阿町便與琳等人交流過了不知多少次關于不知火里的情報。
曾為不知火里的忍者的阿町,將她已知的關于不知火里的一切都抖露了出來。
而緒方也將他所知的——不知火里開發出了一種名為“夜叉丸”的藥物,而這“夜叉丸”只有炎魔和四天王擁有等情報也一并分享給了葫蘆屋眾人。
葫蘆屋現在已是他和阿町的盟友,是一條線上的螞蚱。
將自己已知的所有關于不知火里的情報告知給葫蘆屋的人,對緒方和阿町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為了引起葫蘆屋眾人對于不知火里的“夜叉境地”的重視,緒方特地強調了自己是在進了“無我境界”的狀態下,才將進入“夜叉境地”的幸太郎給打敗。
琳身為無我二刀流二代目宗家,間宮他們是琳的部下,自然也都清楚“無我境界”是什么。
因此他們也都清楚需要“無我境界”來抗衡的敵人意味著什么。
緒方直到現在都還記得琳他們在得知他是在“無我境界”的加持下才將四天王之一的幸太郎給打敗時那凝重、嚴肅的表情。
“我之前也有跟你說過。在還沒有將源之呼吸練至頂峰時,進‘無我境界’的訣竅之一,就是讓自己的心里頭只想著一件事情。”
“一心想著求勝。”
“一心想著活下去。”
“一心想著要保護好某個人。”
“在這樣的心境以及使用著源之呼吸的情況下,進入‘無我境界’的幾率將大增。”
“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你當時在迎戰那個幸太郎的時候,心里頭一直正瘋狂地想著同一個念頭。我猜得不錯吧?”
源一的話音剛落,緒方輕輕地點了點頭,示意源一剛才所說的是正確的。
那一晚,在迎戰幸太郎,被進了“夜叉境地”的幸太郎給壓制后,緒方的心里頭還真就只想著一件事情。
而那一晚他所想的事情,和在廣瀨藩刺殺松平源內、迎戰松平源內的那上百名護衛時所想的事情一樣:我要贏。
“話說——”一旁的牧村突然發問道,“那‘夜叉境地’到底是什么樣子的?就只是力量、速度大增嗎?”
“是力量、速度急劇大增。”緒方糾正道,“關于‘夜叉境地’,我知道的其實也并不多。我只知道他們必須得吃一種名為‘夜叉丸’的藥物才能進入這種狀態。”
“進入‘夜叉境地’后,他們的皮膚會呈現暗紅色,還會有像蒸汽一樣的薄薄氣體從身體上飄出。”
“就像你剛從澡堂出來一樣。”
“雖然那個幸太郎說只有他們的首領炎魔和他們不知火里的四天王擁有這‘夜叉境地’。”
“但這句話是真是假,還猶未可知。”
“說不定在我們前往江戶的這一路上,不知火里的人研發出了新的能增加夜叉丸產量的方法,讓他們麾下的更多忍者擁有了更多的夜叉丸。”
“如果他們的那什么夜叉丸能量產的話,那可就麻煩了啊……”牧村用玩笑中帶著幾分嚴肅的語調這般說道。
牧村的話音剛落,他和緒方的身后便陡然響起一道虛弱的女聲:
“即使炎魔那個老不死的有辦法量產那夜叉丸,也不需要害怕。”
“我們葫蘆屋照樣有辦法能壓制他們的‘夜叉境地’。”
這道虛弱的女聲剛響起,緒方和牧村二人便立即循聲轉過頭去。
只見臉色蒼白的琳正緩步從船艙內走出、朝緒方他們這兒走來。
“他們不知火里有夜叉丸。”
“而我們葫蘆屋……有這個。”
說罷,臉上帶著一抹古怪笑意的琳抬手比了個“錢”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