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下了一天一夜。
  隔日還在持續,許青從床上爬起來,站到窗口看看,入眼皆是白茫茫一片。
  江城很久沒下過這么大的雪了,本地新聞已經聞風而動,各種‘十年沒見過’‘十幾年來如何如何’的標題充斥版面。
  “這么早?可以多睡會兒。”
  許青裹著睡衣出來撒個尿,正待回屋時姜禾房間的門也打開,這妮子穿著毛衣準備提劍練武。
  “睡不著。”姜禾道。
  “習慣?”
  “習慣。”
  “該改改了。”許青搖頭,一邊說著一邊趿拉著棉拖回屋,“這種大雪天就應該躲被窩里躺到中午,吃個飯再繼續鉆進去躺著……那才叫享受。”
  “……”
  姜禾沒應聲,屏氣凝神準備起手勢。
  “嘶~唉。”
  鉆回被窩里的許青長長舒口氣,屋子里雖然有暖氣,但終究比不過溫暖的被窩,這么鉆出去還真是有點冷,再回來就舒服多了。
  “別關,別關,我看看能不能學會。”他喊。
  回來的時候故意沒關臥室門,姜禾房間的門也開著,倆人一個躺自己床上,一個站自己屋里,隔著客廳一抬眼便能看見對方,姜禾覺得別扭想關上房門,卻被這貨喊停。
  “你……你還沒起床。”
  “我就躺一下,又沒光著,這不是穿著衣服嗎?”許青仰靠在床頭,朝她抖抖身上的睡衣,“不礙事。”
  姜禾想了想,這貨好像經常穿著睡衣晃悠,便也沒再多說,背過身去重新調整狀態,練自己的劍法。
  三尺長劍,許青拿著都感覺沉甸甸的,在姜禾手里像公園老大爺手里的假劍,看上去輕飄飄沒有重量,舞起來虎虎生風。
  沒有花里胡哨的虛招,她就在小房間那么點范圍里踏著小碎步騰挪輾轉,招招凌厲。
  平時許青都會叫好,今天安安靜靜的,手里拿著手機偷偷拍照,這個樣子的姜禾和坐在電腦前完全是兩個氣質。
  一個颯爽女俠,一個憨憨宅女。
  “你要是在外面雪里練就更好了。”見姜禾一套練完收勢,他才嘖嘖贊嘆。
  “都不用特技,直接拿個攝影機就能拍大片。”
  別人家拍的都是假的,他這,真的。
  “外面冷。”
  姜禾鏗鏘一聲把劍歸鞘,抄著袖子恢復憨憨模樣——這動作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跟許青學會的,兩手一搭,標準的農民揣。
  “你還怕冷?”他問。
  “比你抗凍,又不是不怕。”
  “哦。”
  許青沒了興趣,翻兩下照片看看,接著蛄蛹幾下鉆進被子里躺好,準備補一覺。
  這種破功夫,不練也罷,抗凍有個屁用,腎虛公子練練還差不多……
  他閉上眼睛想著,忽然又睜開眼,思量一下從被窩里爬起來,“對了,你這功夫……是不是強身健體?”
  “習武本就是強健身體。”
  準備洗漱的姜禾聽到他的話,身形一轉,對著他擼起袖子捏捏拳頭,“我比你壯很多。”
  “知道你能把樹撞斷……我是說,它這個強身健體——嗯,就是怎么個強法?”
  “就是強啊。”
  “……”
  許青舔舔嘴唇,從床頭摸過手機,打開百度搜索。
  片刻后。
  “教我!”
  “嗯?”
  “我覺得功夫這個東西吧,是傳統文化,就這么失傳了怪可惜的……”許青勁兒勁兒爬下床,跑出來摩拳擦掌就準備習武。
  “……”
  姜禾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不知道這人怎么突然改了性子。
  “快,我一定勤學苦練,爭取成為一代高手,是這么站的吧?”
  一身睡衣,踩著棉拖的許青直接擺出之前姜禾教給他的架勢,看上去認真的不行。
  功夫是個好東西,樁也是個好東西。
  可惜這貨不爭氣,只不到十分鐘便開始雙腿打顫,胳膊也沉下來,架勢開始變形。
  “手抬高。”
  洗漱完的姜禾坐在電腦前,手里拿著個蘋果在啃,回頭看一眼便指導一句。
  “你當初第一次站了多久?”許青努力保持著姿勢問。
  “大概……半柱香。”
  “半柱香是多久?按分鐘說。”
  “十幾分鐘吧。”
  “哈?”
  許青看看表,忽然泄了氣一屁股坐到沙發上活動手腳,“才十幾分鐘?”
  這么看他也是個練武的苗子,跟姜禾差不了多少。
  “不一樣的。”姜禾搖頭,口氣頗為認真:“我是從小開始練,那時一開始是半柱……十幾分鐘,然后加到半小時,然后一小時,這一練就是十幾個年頭。
  你習武本就比較晚,底子也很差,跑兩步都氣喘吁吁的……”
  “別說了,我知道了。”
  許青無力吐槽,照這標準看,現代基本沒有好底子,以前還只有高層居民樓有電梯,現在連樓梯都裝上手扶梯……
  他多久沒跑過了?
  除了上次撞樹帶著姜禾跑了短短一段路外,就是剛入秋的時候在雨中奔跑……一年跑步的次數兩只手都數得過來。
  “習武講究拳不離手,功夫都是一點一滴磨出來的,你想成為一代高手……”
  “不,我不想了,我只想強身健體。”
  “……那倒是容易,只要堅持下去就可以。”姜禾思索一下點頭,“今天就到這里,以后每天都多堅持一下,很快你就能站到半個時辰,然后我再教你打拳。”
  “我學會了以后可以光著膀子去雪地里打拳不覺得冷嗎?”許青問。
  他見過別人在雪地里這樣玩,好像歲數還挺大,冬天在松花江里游泳。
  “你為什么會有這種奇怪的……怪癖?”姜禾不能理解他為什么非要光著膀子跑出去,還要在下雪的時候。
  “沒,我就是問問,一點也不怪。”
  許青搖頭,確實只是問問而已。
  冬天的第一場雪,也是他第一次開始認真習武的日子。
  “你這樣算不算我師傅了?”
  “不算……吧?”
  “那我叫你姑姑怎么樣?”
  “嗯?”姜禾疑惑回頭,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沒什么。”
  許青大手一揮,“忘記我剛剛的話。”
  他可不想少條胳膊,也不想姜禾……呸,不存在的。
  這小日子過得舒舒服服,閑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