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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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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多萬大軍,前鋒已經抵達函谷關,后軍尾巴還在霸橋。這一次,朝廷已經把老底都逃出來了,各路奉命征召拉來的士卒和壯丁在道者,旌旗、輜重,千里不絕。

  開拔之日,真可謂“車甲士馬之盛,自古出師未嘗有也”,他們被王莽命名為“虎牙五威軍”,被寄予厚望。

  如此一來,關中幾乎兩戶、三戶一丁,都被抽空了,只剩下北軍八校四萬人,由新任的寧始將軍史諶統帥,守衛京師——這史諶的女兒,已經被皇帝確定為新的皇后,準備下個月就迎娶沖喜。漢朝的外戚史氏,如今又成了新朝外戚,是自己人了。

  六尉百姓已被過量征發,而那些位于上郡、北地、隴右的兵卒,因為來不及趕上王邑的大軍,只能陸續集結,和被抓為壯丁的流民青壯一起,等著由“維新公”第五倫來統領:皇帝已經同意第五倫帶八百吏士入關的請求,又派人去火速勒令其速來。

  “第五倫黃口小兒曹,不過僥幸勝了赤眉一場,焉能稱公?”

  王邑對皇帝迷信什么“第五倫能破劉、李偽讖”不以為然,他一向和嚴尤不對付,在朝中多有爭執,如今嚴尤敗于南方,皇帝居然還將希望寄托在跟嚴尤學過幾卷兵書的第五倫身上,真讓人想不明白。

  大司空已經將自己比喻成漢時的周亞夫,臨危受命出關平七國之亂,被雪藏多年的他一直期待這機會,如今萬事俱備,只差一個人了。

  但皇帝不愿讓王邑在關中多等,綠林已全取前隊,只剩下宛城的嚴尤、岑彭在堅守。而漢兵甚至還有余力派兵北攻左隊(潁川郡),各地告急猶如雪片般飛來,這讓皇帝王莽更加焦慮,勒令王邑速速出征。

  好在,當王邑押著大軍抵達新豐時,那人還是被從家鄉給征辟來了。

  “隆新公,陳孟公召至!”

  “快請!”

  王邑將兵書一扔,大笑著出得營門,卻見來者是位垂垂老矣的長者,鬢角的頭發比胡須還長,被征辟到軍中來,滿臉不情愿。

  王邑幾步上前扶著他不讓下拜:“嘉威侯,真是許久不見了!”

  此人乃是關中著名的“儒俠”,杜陵陳遵,與茂陵原涉并稱關中雙雄,唯一的區別是,原涉多混黑道,陳遵則混白道,做過漢朝的河南太守,又為王莽立建下了大功。

  王邑很喜歡跟豪杰打交道,讓人布置席位與陳遵亢禮,不因為他如今丟了官而慢待,在陳遵謙遜說自己來軍中只會添亂時,王邑笑道:“十多年前,翟義在東方作亂,我奉命征討,但關中亦有動蕩,槐里地方大盜賊趟朋、霍鴻等人群起造反,當時陳公擔任校尉,一舉平定之。”

  “如今紛亂再起,我需要陳公與我一同對敵!”

  陳遵自謙老了不如當年,王邑卻道:“人生常有危急之事,一旦有人急難而叩門求助,不以家有親人為辭而脫身,不以身不在家為辭而推卻,天下人所仰望的,古有季心、劇孟,而今世,唯獨茂陵原涉,以及陳公你了。”

  “如今赤眉、綠林作祟,陛下遂起用豪俠之輩,原涉已經被任命為鎮戎(北地)大尹,而我軍中,又焉能少了陳公呢?”

  王邑倒不是指望陳遵想當年一樣,扔下詩書就能仗劍殺人,也不求他進言獻策,只是欲效仿周亞夫征辟大俠劇孟之事,陳遵做過河南太守,在那邊很有名望,王邑料想,自己的大軍在洛陽、河南一帶,還得抓一些丁壯作為補充,少不了這老兒幫忙。

  陳遵推脫不過,只好應諾,而等次日王邑離開新豐向東開拔時,一份急報也送到軍中,是關于他小妻之兄竇融的。

  “波水大將軍又敗了,綠林賊已攻取左隊昆陽城!”

  綠林軍略取潁川,是綠林渠帥之一、潁川人王常的提議,他想打回故鄉很久了。

  但真正將這一戰略分說明白,博得眾人認可的,還是擔任“執金吾偏將軍”的劉秀。

  “潁川古之韓地也,此郡西控汝、洛,東引淮、泗,舟車輻集,轉輸易通,取其糧秣,可使大軍分別就食,不必耗盡宛下之糧,潁川多有豪杰俊俠之士,口音與習俗與南陽相近,較其他郡更易加入我軍。”

  “再者,潁川乃是南陽之門戶,且不乏山溪關隘之阻,身在洛陽的新軍若欲南援宛城,必走潁川。而由潁入宛無非兩條路,西邊的魯陽關地形險要,大軍難行,反而不如東邊的昆陽城易走。”

  經營潁汝,乃是劉秀很早就萌生的想法,他去年避吏游歷時,就來到這一帶,結交豪杰,了解風物,熟記其山川地理。尤其對昆陽城記憶頗深,知道必須在新朝抽出手鎮壓前奪取!

  這昆陽便是古時葉縣之地,葉公好龍發生的地方,楚國的北門戶,素以“宛、葉”并稱。

  “有葉則宛安,無葉則南陽亦亡,譬如唇齒也。楚國春秋之際有葉公坐鎮于此,兩百年而無憂患,至于戰國時,葉地為三晉所奪,宛地也漸被蠶食。”

  劉秀這一席話,博得眾人贊譽,他雖然沖鋒陷陣不如老哥,但論戰略眼光,卻比劉伯升還強一些。

  于是劉伯升等人圍攻宛城,而劉秀則跟隨“成國上公”王鳳,以及王常、馬武、李軼、鄧晨等更始政權的九卿諸將,帶下江兵、舂陵兵兩萬人北擊潁川,在昆陽下遇阻十數日后,拿下此城。

  站在城頭縱觀,昆陽雖然不如魯陽險要,但也不差。正好扼住著名的“方城山“險隘缺口,北邊是黃淮平原,南方是南陽盆地,真乃咽喉要地也。

  拿下這座城后,王鳳等人頗為自得,倒是劉秀清醒認識到:“竇周公殘兵兩千,退守此地,若非他一心保存實力,不欲與吾等死戰,否則以昆陽之險,可以一當十,奪取不易。”

  昆陽既下,在劉秀的提議下,由王鳳親自鎮守此地,確保不失,而遣一軍向東進發,奪取定陵、偃城,以為昆陽之犄角。

  而他則與馬武、王常帶著萬人之兵往北,追擊已經完全沒有心思和漢兵交戰的竇融,略取父城、襄城等地,好控扼汝水要道,既能威脅郡治陽翟,又能提前得知新軍南下的任何消息,讓后面的昆陽乃至于宛城的漢軍主力做好準備。

  軍隊向北行進之際,劉秀還召來自己統帥這數千人的幾位將校,諸如朱祐、陳俊等人,嚴肅下來,與他們提前說好。

  “綠林諸將在南陽時性情暴橫,對百姓多有冒犯。如今皆歸于漢旗之下,便不能像過去一般,都要嚴肅軍紀,敢有妄犯著姓、豪右及百姓者,皆斬之!若是攻城略地取得府庫,該由我得的那份,悉數分予眾人!”

  “吾等進入潁川,乃是客軍,不過區區兩萬人,要在此地與新軍角逐,勝敗在于潁川人心向背!在于世人厭新而懷念大漢。”

  雖然更始皇帝劉玄之漢,和劉秀期盼的有所偏差,但一筆寫不出兩個漢字,這“人心思漢”的招牌,若能用得好了,足以事半功倍,可萬萬不能剛開始就砸了!

  不知為何,劉秀總有一種預感。

  “決戰,快到了!”

  為“決戰”做準備的可不止是王邑、劉秀,還有第五倫。

  魏地鄴城大軍云集,正在第五公巡視下接受檢閱,但這分明不是秋校的日子啊?

  第五倫的理由很充分,他要在魏地的常備軍中,簡拔入京“勤王討賊”的部隊。

  這八百人,必須是精銳中的精銳,人人都能作士吏、什長來使喚。力求入關之后,得了王莽承諾的征兵,人數一變為八千甚至是四萬時,依靠這群嫡系軍士管著,還能保留一點戰斗力。

  第五倫一身戎裝,站于城頭檢閱,經歷過與赤眉鏖戰的親衛們換上了新裝,背著蒙皮的盾牌,將隨身利劍擦拭得熠熠生輝;弓弩兵亦持弩機攢射,更有十名壯者持旗幟站于第五倫左右,大旗隨風飄揚,壯士卻紋絲不動。

  而隨著第一通鼓點敲響,各部曲重新列隊,向左右散開,呈現作戰隊列。

  第二通鼓后,兵卒們前排執刀盾、后排持矛戟,聽著號令,聞鼓則進、重鼓則擊、金之則止、重金則退,一時間刀盾如山,戈矛如林,蔚為壯觀。

  三鼓、四鼓已過,兵卒們額頭上隱隱有汗水,卻依舊飛快地重新集合起來。隨著第五通重鼓敲響,他們開始排成軍隊列,依次從城下走過,還偏頭朝城頭大聲呼喊了起來。

  “奉詔討賊!”

  王莽的詔已經對他們不管用,吃誰的飯,聽誰的“詔”唄,至于誰才是賊,亦是第五倫說了算。

  數千人之呼,直震云霄,讓人頭皮發麻。

  被第五倫邀請來觀摩軍陣的魏地豪強們都看得冷汗津津,西門延壽父子亦在其中。

  自從春耕以來,第五倫讓經歷過與赤眉血戰的士卒加緊了訓練。如今他麾下的數千常備兵,連最晚征召的那批,也已經集訓半年以上,而且全是脫產!不少人還分到了土地,對第五倫死心塌地,不復早期的散亂模樣。

  一鼓整兵,二鼓習陳,三鼓趨食,四鼓嚴辯,五鼓就行。聞鼓聲合,然后舉旗,在第五倫、馬援的日夜操練下,還真有點強軍架勢。就算第五倫不在,依靠這群士卒,豪強武裝加起來,也絕對奈何馬援不得。

  乘著魏地諸姓被大軍震撼的當口,第五倫又讓朝廷正牌使者王隆站出來,替自己宣布了一件事。

  “近來,陛下為護元城祖陵不失,特令方士卜算,得一占言。”

  “西門為護,沙麓則固。”

  第五倫接過話頭,笑道:“沙麓者,元城皇廟是也,而這西門,顧名思義,自然就是三老家了。故而天子令王使者傳口諭,令我將西門氏大宗搬至元城,住在五鹿城西面,以守衛皇廟!”

  豪強的根基是其塢堡、徒附以及盤根錯節的地方姻親,將大宗遷去別處看管起來,相當于把頭給擰了,剩余小宗就群狼無首。

  萬萬沒想到這一刀居然砍到了自己頭上,曾擔任縣三老的西門延壽只感覺莫名其妙,漢朝雖然有遷陵制度,可元成后就取消了,新朝更是絕無僅有。

  他也不知此禍緣由,當著數千士卒的面也不敢直接拒絕,只小心翼翼地詢問:“明公,這……這占卜是誰人所作?實在蹊蹺。”

  反正如今這局面,將關隘一閉,無符節者不得出入,就能使東西交通斷絕,第五倫膽子肥了,又有師兄弟王隆背書,也不怕假傳口諭,遂故作驚訝地說道:

  “三老莫非還不知情?”

  “作出此占的,正是君家親戚,在朝中作為衛將軍門客的西門君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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