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無息中,白色洪流飛快朝著魏合這邊涌來。
他人還沒來得及落地,便被大片白霧迎面沖上,整個人全身都被包裹進霧氣。
無數虛霧似乎感應到了他體內的龐大真氣,瘋狂試圖鉆入他毛孔,中和掉所有真氣。
而巨大滲透壓下,魏合體內的真氣也試圖沖出,涌入外面近乎絕跡了的真氣真空環境。
但在引力神的作用下,魏合強行鎖住真氣,閉合皮膚毛孔。
在厚實的皮膚防御下,魏合體表變得和普通人沒什么區別。
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不讓外界虛霧進入體內。
他睜眼在虛霧中四處查看。
霧氣里空空蕩蕩,什么也沒有。
魏合雙腳落地,穩穩站定。
也就是他皮厚,每次突破,全部都升的是防御。
一聲厚皮,無論密度還是強度,都遠超其他人,甚至超越宗師。
否則根本沒辦法阻擋虛霧滲透。
“王玄哥哥!?你在哪?我看不見你了。”寒泉焦急的聲音在霧氣里傳來。
“我沒事。”魏合循聲靠近過去,握住寒泉的手。“一起來!”
他抱起寒泉,憑著之前的方向感,朝著高處一躍而起。
他要去玲瓏塔看看!
既然元都子大師姐和李蓉師尊都在那里,那么他關心的大部分人,可能都在那兒。
這種危險時候,自然要第一時間和自己家人師長朋友在一起。
至于寒泉,之前若是不發生霧氣席卷,他或許還能放心,可如今局勢不明,誰也不知道之后還會發生什么。
所以干脆一起帶走。
皇宮中,魏合飛速借力,不斷躍起沖著宮外掠去。
很快,周圍的白霧慢慢淡去消散。
但魏合心頭卻根本不敢大意。
因為在真界層面的感知中,這虛霧不光沒散,還更濃了。
他只能徹底關閉超感官,如同普通人一樣,朝著玲瓏塔方向趕去。
路上途經一座座軍營,營地中一片狼藉,全是被破掉的星陣和軍陣痕跡。
不少人神色木然的抬著一具具尸體,正朝外搬運。
一路所過之處,能活下來的,全是沒有進入真血的普通軍士。
虛霧來得太突然了,很多人根本沒時間準備,就被席卷而過。
然后便是真氣外泄,體質無法適應缺少真氣的環境,生生‘干渴’而死。
一座座軍營,一片片愁云慘淡的哀嚎聲。
之前的大月有多強盛,此時就有多慘。
血器的出現,提高了大月的真血數量。
而現在,這些真血貴族們,一瞬間全部窒息而死。
大量中上層的軍官官吏死亡,導致大月皇城的秩序,幾乎面臨崩潰。
軍士修為退化,情緒極度焦躁,又沒有了軍官的約束。上層真血也死得差不多了。
自然而然的,動亂便開始了...
魏合帶著寒泉,從城內到城外,郊外,關隘口,所看到的,便是這般情景。
到處一片混亂,很多應該是駐守士兵的營地,早已一片空蕩,里面的人全部跑掉。
很多軍士情緒爆炸下,甚至發生暴動斗毆,自相殘殺。打得一片狼藉,死傷慘重。
只可惜,如果有時間,魏合不吝會管管,但此時他急于找到大師姐和師尊李蓉,找到自己妻兒。
根本沒空理會這些。
大月極東處。
巍峨的青色山脈連綿不絕。宛如側臥的巨人。
重重山林之間,一道模糊虛影飛速閃爍,每一次閃爍,便是上百米距離消失不見。
青綠色的山脈中,一處飛流直下的白色瀑布邊。
摩多一身黃衣,驟然出現在一側岸上。
瀑布一側,是一片灰黑色數十米高巖壁。
摩多抬頭看向山壁,那之上刻著一行字跡。
‘禪心如塵,無我無物。’
字跡色如丹砂,邊緣早已長出了不少雜草。顯然已經有很多年頭了。
“你來做什么?摩多?”巖壁下方,一道人影如同青煙般,驟然閃現。
那赫然是一名高瘦如竹竿的黑膚老僧。
“空念,數十年不見,你還是老樣子....”摩多面容平靜,看向來人。
“若你來,是想要進祖庭躲避天災,那還是請回吧。”老僧空念同樣平靜道。絲毫沒有躲閃的直視摩多雙眼。
“當年祖師聚整個祖庭之力,助你登上大宗師之境,恐怕怎么也想不到,你會反過來對付我等。”
摩多微笑了下。
“當年道門威壓天下,天災席卷,天地重訂規則,同樣衰弱至今。
如今無外乎新一輪輪回。我佛慈悲,該知天地至理,循環往復,豈有永恒不滅之物之理?”
他不去看對方難看的面色。
“財物也好,積累也罷,終不過夢幻一場。”
“你到底何意!?”空念看著對方微笑平淡的面容,心頭忽然有點發慌。
“般若,禪定,精進,忍辱,持戒,布施。六度之中,如今的佛門,還有誰能記得?”摩多微微搖頭。
“若我離去,無論如何改變,祖庭終歸會派人外出,重訂法門。”
他認真看向對方。
“可惜,我佛真意,從不是以武力傳承。天地大變,禪意永恒。舍去外物,度假成真。如今,正是好時機!”
“你....難道想!”空念面色一變,似乎想到了什么。
摩多沒有再多說,只是筆直朝著那處巖壁走去。
巨大巖壁緩緩從中分開,數十米的裂縫,帶著巨大震動裂開。
露出內里一座高達三十米的金色三眼佛陀像。
空念嘴唇囁嚅著,想要說出什么,卻又什么也說不出。
他之前便知道,早在很多年前,摩多便開始四處云游,并在各地講法開壇,留下諸多火種。
這些火種便是寺廟中的平凡僧人,且大多是沒有武功之輩。
他宣揚佛門該是重法,而非武。聲稱如今的佛門,已經偏離了原本的方向,淪為了純粹的武道宗門。
之后被祖庭出手壓制后,摩多便借口與定元帝之間的摩擦,而退位讓賢,不再理會佛門事務。一心閉門修法。
當時他還以為摩多放棄了,祖庭中也不乏這類佛理派,可他們畢竟勢單力薄,比起成天秉持佛理的苦修。
佛武派每日花天酒地,肆無忌憚,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自由灑然享受,簡直是兩個極端。
只是誰也沒想到,摩多居然在這里等著。
原來天地大變,他早在很多年前,便有所預料了么?
空念老臉顫抖,他已經猜到摩多要干什么了....
他不怕死,而是想要在死前,改正佛門未來的路。
而祖庭,便是阻礙他改正未來之路的最大阻攔。
曾經的佛門,早已淪為了追逐名利權的傀儡。
遠處天地間,一條白線正急速涌動浮現,朝著這里沖來。
那是無邊無際,無限的純白虛霧。
隆隆聲中。
巖壁之中,三眼佛前。
摩多轉身看向外界,視線仿佛一瞬看到了飛速逼近的純白虛霧海洋。
他微微一笑,背對這三眼佛像,盤膝坐下。
“就讓一切,從此刻而始。”
咔嚓....
三眼佛像表面緩緩裂開,無數金粉掉落。
“摩多!!!”
數十米高的佛像怒目咆哮,手中佛棍緊握,轟然從上往下砸向摩多。
轟隆!!!
無窮白霧風涌入裂縫,席卷一切,淹沒一切。
空念最后看到的,是摩多雙手合十,閉目誦經。
他和他背后的龐大三眼佛像,一同瞬間被吞沒。
無數的白霧順著三眼佛像背后的隧道涌入地下,急速進入祖庭真正的地下總壇。
府陰山。
大月皇家陵墓。
其中最大的一座陵墓,便是定元帝為自己建造的未來墓地。
這座建造了十多年的龐大陵墓,此時已經被改造成了一個龐大的地下宮殿。
或者說它本身便是一座龐大地下宮殿。
只是此時被重名為玲瓏塔,周圍內外,都涂上了厚厚的特制材料圖層。
陵墓正門,是一座正圓形,陰陽兩色的巨大太極圖案。
此時整個太極圖中,陰陽魚處正好是兩個進出孔洞。
修長的石梯,從下往上,一直延伸連接著兩處出入口。
整個太極圖,高五十余米,表面整體透出絲絲玉石般光澤。
元都子站在陰魚入口處,一身黑裙,眺望遠處。
“單純依靠密閉,躲不了多久。我測試過,虛霧對普通人沒有任何壞處,但對進入真血真勁之人,宛如致命劇毒。”
她身旁站著的,赫然便是定元帝,蕭復月,軍部數位元帥,玄妙宗三祖師,還有遠希潮汐的三位蒙面男女等等。
在場人數不多,但都有一個共同點,那便是都是宗師。
無論真勁,還是真血。
“星陣依靠真氣運轉,沒用。軍陣也一樣。”定元帝皺眉道。
“所以必須用實物,能夠隔絕虛霧的實物!建造防護空間。”元都子沉聲道,“只要給我們時間,慢慢適應,總能適應虛霧的成分,調整自身。”
“我們缺少的,只是時間!”
“我們,真的能夠成功么?”定元帝目光復雜問,他怎么也沒想到,自己會和元都子有這般合作的一日。
“不知道。”元都子笑了笑,輕輕取下面紗。“不過我可不想連掙扎也不做,就這么活活等死。”
她輕輕伸出手,將黑色面紗松開,任其隨風飄飛,順著高空往外落去。
“血池準備好了么?”她輕聲問。
“一切準備就緒。”潮汐的一人上前回答道。“不過能夠操作血池的,就您一人....這樣是不是有點太冒險了?”
“那么你還有更好辦法?”元都子回頭看向她。
“這里面有很多人,很多你我都很重要的人。無論是為了他們,還是為了我們自己,無非就是拼一把罷了。”
她轉過面去,望著遠處天地間緩緩浮現的一抹白色。
“更何況,這天下,沒有誰能不付出代價就殺死我。”
“天災,也不行!”
轟然間,無數白霧朝著太極圖潮水般沖來。
宛如劇毒的虛霧距離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所有人紛紛后退入入口處。
“血來!”
元都子雙目瞳孔中心亮起兩點金芒。身后數名宗師同時催運還真氣。
嘩啦!!
無數銀白血水從入口處噴灑而出,在氣勁作用下,化為無數銀色水滴,在半空中飛舞散落。
“法身。”
“黑印鯤鵬!!!”
元都子縱身一躍,沖入血雨中,周身驟然撕裂膨脹。
剎那間,一頭上百米長的龐然巨鳥,展開雙翼,咆哮著,撲向虛霧浪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