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內,火把光線搖曳不定。
“兩年前,一支前往明德寺修繕佛像的工匠隊伍,你們可知下落?”魏合沉聲問道。
“兩年前?工匠?”青年有點懵,看向一旁斷了手的清瘦男子。
兩人都是才被提拔上來的新人,兩年前,青年甚至連香取教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清瘦男子忍痛出聲,“那支隊伍...當時我們還派人調查了一番,那支工匠隊伍,全被一只耳劫掠帶走。我們前去交涉,還被一只耳割了使者耳朵。后面還因此起了沖突,我們兩個大壇主出動,才擊退一只耳。”
“一只耳?你確定?”魏合反問。“那工匠隊伍中,有我一仇人后輩,若是真是一只耳,那倒是幫了我大忙,倒是我欠了他一個大人情。”
他這是故意反著說,以免倆人說話故意誘導偏向。
聽到大人情,兩人中,清瘦男子眼神閃爍,朝青年看了眼。
青年一臉懵懂,完全沒反應。溝通失敗...
“前輩,確實是一只耳劫掠的工匠隊伍,這點不敢隱瞞,您要是想找人,只能去城外。”清瘦男子無奈,只能繼續道。
“你們想好了,要是說謊。”魏合沒有多說,只是眼神一冷,忽地揚手。
一旁的木椅被他隨手扔出,嘭的一下正中門口悄悄沖進來的兩人。
椅子碎裂散架,兩人試圖偷襲,也被巨大沖擊力打得往后摔出去,跌倒在院落里。
三次氣血加上五嶺掌的磨礪,讓魏合此時最強的地方,便是雙手。
就算只是一成手力,扔出的椅子也不是這兩個普通漢子能承受。
兩人倒在院子里,身上不知道斷了幾根骨頭,呻吟慘叫。
屋內的兩人吞了吞唾沫,心頭都是一顫。
“晚輩等人絕不敢說謊,此事所知之人不止一個,紅石町分壇的趙少剛壇主也知道,前輩可以去找他詢問。”
清瘦男子也是人才,此時還不忘禍水東引,給自己競爭對手找麻煩。
魏合懶得理會他這點小心思。
“好了,這里的金票,異獸肉都放在哪?”
“額....我領前輩過去!”清瘦男子率先道。
“不,你來。”魏合手指那青年男子。
小青年一臉懵逼,心頭叫苦,他剛才被一掌打得手骨開裂,現在急需治療,否則晚了怕是手臂就廢了。但既然被點中,也只能走出來。
片刻后,伴隨兩聲慘叫響起,院落大門敞開,一道人影急速閃出,轉眼便消失在街道盡頭。
其實他原本不打算殺人,可惜,剛剛那天才掌力確實不弱,不比蕭然差,所以為除后患,他只能斬草除根。
此子小小年紀就能有如此掌力,等以后成長起來還得了。萬一跑來找他報仇怎么辦?
反正已經結仇,干脆殺了一了百了。
夜色越發深沉。
魏合急速在街道上奔跑,心里也一邊回想著剛剛審問出來的一些消息。
其中就有關于關家的。
關楪所在的關家,在整個飛業城也是首屈一指的大藥商。如今想要撤走,表面上看起來沒什么問題。
但關家自從當年圍殺那名三次氣血高手后,家族中人漸漸自視過高,生意也越做越大。
如今撤離,引起七家盟不滿,局勢變化下,所有以前的隱患都可能會在這時爆發出來。
從香取教這邊,他已經得知,當初被殺那三次氣血高手的老師,斷由槍陳均,已經確定了會出手了結恩怨。
斷由槍陳均,是飛業城內城七家盟的一位客卿高手,為人一向低調,不喜露面,今年也已經五十多歲,是和回山拳鄭老一個時代的人物。
從香取教這邊,魏合得知,陳均似乎悄悄找到了針對關家毒水毒網的特殊方法,勝算極大。
魏合心中猶豫,這消息幾乎就是擺在明面上,關家撤離也好,還是斷由槍陳均放話了結恩怨也好,都是明明白白敞亮了說。
‘可惜....’魏合心頭遲疑了下,現在的他對上三次氣血的老牌高手,還是差距很大。勝算極低。
他沉默下來,關楪和他的關系,還不足以讓他出手對上一名老牌三次氣血高手。
‘想來關家既然敢放話撤離,應該也有對策,能在飛業城矗立這么多年,若是這么容易就出事,那也早該出事了。’
魏合心頭分析,當下將心思重新放在剛剛繳獲的異獸肉和金票里。
金票只有幾十兩,異獸肉有三十多斤的蠻熊肉...
這種肉和少陽門那邊支付的一模一樣,似乎出產地都是一個地方。
‘過幾天再去一趟城外,該仔細調查一下一只耳了。’
魏合安排好行程,腳下再度加速,循著街邊陰影,急速奔跑,轉眼便消失在夜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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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家花園。
關楪輕輕把玩著一塊類似土豆的藥材根莖,不斷用濕毛巾,擦拭根莖表面,仔細觀察上面的紋路和質地。
夜色朦膿,月光輕柔。
花園里,還站著一男一女兩人,兩人分別是關記藥鋪在飛業城內的兩位主管大掌柜:董大年,楊婕。
“小姐,那斷由槍陳均已經確定,會在車隊出城后偷襲,至于如何出手,我們查不出。”董大年為人厚重,沉穩,掌握著關楪手下兩支毒水隊之一。也是關楪父親派給她的心腹。
“沒關系,陳均要動手這不是很早便確定的么。”關楪微笑道,“毒水陣出,那老家伙還不是不敢近身,只敢遠遠放冷箭,可惜,重盾陣配合下,冷箭也沒用。兩大陣法配合,就算再來一個三次氣血高手,也能防備。”
“這個確實。比起陳均,我覺得我們更應該在意一只耳。出了城外,那里山林荒原,地形復雜,猛獸遍地,危機四伏,我們的人不可能隨時隨地全部維持警覺,需要指揮分配好精力。”楊婕身為女性,能一路爬到大掌柜這個位置,講求的就是心細。
“理該如此。”關楪點頭,“我已經修書一封,請山川幫的朋友,幫忙疏通一只耳那邊。應該問題不大。”
三人一時間在月光下仔細商談,不斷完善這次撤離的細節。
而就在同一時間,內城醉花樓的一間包廂內。
斷由槍陳均,正大馬金刀的坐在八仙桌前,一桿伸縮鎖鏈槍背在身后,花白長須隨著窗口吹進來的夜風不斷翻動。
陳均今年五十有七,在這個平均年紀只有六十左右的時代,他已經算是高齡了。
但因為練武氣血旺盛,此時的他,依舊如三十幾的小伙子一般,身材健壯,虎背熊腰。
但凡練武之人,就算是女子,也沒有一個身材纖細,有些女子看似纖細,但衣袖挽起,下面都全是肌肉。
力量,速度,精準,招數,等等取勝之道缺一不可。
陳均數十年生涯,一路走來,在城內教導了不少徒子徒孫。
其中最讓他自豪的,便是斷林槍張鶴。
可惜。
張鶴死了。大意之下,被關家圍堵在密閉宅院內,被毒水覆體,中毒身亡。
為了報仇,陳均什么招數都想過了,也用過了。但面對關家大量的錢糧灑出,有的是愿意為其賣命的好手。
再加上關家自身擅長機關毒藥,重重埋伏陷阱,應有盡有,毒物上更是防不勝防。
好幾次他潛入刺殺關家重要人物,卻都差點連自己也被陷進去。
雖然也有他不擅突襲速度的原因,但也看得出,關家實力的兇悍詭奇。
陳均獨自一人,端坐桌邊,靜靜等待著。
不多時,包廂門緩緩被推開。
兩名同樣身材雄壯的魁梧男子,一前一后走了進來。
“陳均,你這趟是下了死心了啊,把棺材本都全拿出來,夠狠!”其中一人嘿嘿笑道。
“不錯,那關家依仗的,無非就是毒水陣和重盾陣,這次若是再不成,那就以后都沒機會。”陳均平靜道。
他站起身,雙手抱拳。
“所以,拜托了。”
三次氣血的大高手,不是那么好請的。這些人哪一個不是成名已久,身居要職高位?怎么可能輕易為了一點利益而動手冒險。
所以,就算是有極大報酬作為交易,這兩位愿意為他出手,也是賣了很大的人情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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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城門大道上,一輛輛鐵黑色的裝甲大車,緩緩由披甲的蠻牛拖拉著,朝前一步步行進。
大車組成冗長上百米的車隊,前后都豎著一桿清晰大旗:關。
帶隊的是關家自己培養死士頭領,這年頭最是不缺賣命求活之人,就算是做死士,起碼也能活得更久更舒心一些,起碼也能讓家里人填飽肚子。
車隊兩側,洋洋灑灑上百人,緊隨著牛車不快不慢趕著路。
關楪和兩個大掌柜,連同兄長關青,便此時坐在中間的大車車廂里,通過傳令旗來傳出指令。
大車周圍全是鐵板,上下四方都沒有死角,其中還隱藏有大量機關。
關楪透過垂下的車簾,遙望著身后的飛業城,有些沉默。
她原以為自己離開時,會有不少好友前來相送,可惜,一個人也沒有。
之前宴席上那些義薄云天的好友們,此時一個也看不到蹤影。
“這就是現實,小妹,你現在明白了吧?無論你對那些人再好,他們都不會領情,而是只會認為你傻。”關青不客氣道。
他就是那晚前來提醒關楪的青年。此時正面帶譏誚的看著自己妹妹。
“我不指望他們出面幫忙,只是連送行,都不敢么?”關楪失望道。
“他們敢么?呵呵。”關青冷笑數聲,不再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