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句麗鬼卒。
昔年隋煬帝楊廣征高句麗,在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從平壤城中,突然涌出的高句麗鬼卒沖入軍陣。
大殺四方。
隋兵一時大潰。
更可怕的是,這些鬼卒不但力大無窮,不知傷痛,還能聽懂簡單的指令。
最終,隋軍大將麥鐵杖等亡于鬼卒之手。
大隋征高句麗的大業,在距離成功只有一步之遙的時刻,戛然而止。
其后楊玄感叛亂,中原烽火四起。
楊廣的“大業”轟然崩塌。
隋煬帝一生,滅南陳,并中原,開科取士,改革官制與律法,改度量衡,修大運河,營建東都洛陽,征琉球,西征吐谷渾,用羈縻之策分裂突厥,無往而不利。
卻在他最雄圖大業,想要平高句麗之時,飲恨收場。
若楊廣還活著,高句麗鬼卒一定是其一生揮之不去的噩夢。
此時戰場上,風云突變。
唐軍一千越騎最先面對從黑色馬車上跳下的鬼卒。
見這些非人的怪物身形巨大,奔跑迅猛。
越騎無遐多想,大聲喝令,對準迎面撲上來的高句麗鬼卒箭雨并發。
崩崩崩!
箭如飛蝗。
越騎的箭還是那么準,那么狠。
可是這一次,能將吐蕃人和高句麗人,突厥人都射退的唐箭,卻罕見的失去了作用。
那些鐵箭射透鬼卒的衣甲,重重刺入身體里。
插得鬼卒跟刺猬一般。
若是尋常的兵卒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但是高句麗鬼卒卻視若無睹,絲毫不影響繼續前沖。
吼!!
一聲暴怒的怪吼。
當先數名鬼卒高高躍起,手里銹跡斑駁的大刀,猛地下劈。
唐軍越騎大駭,手中橫刀未及拔出,當先十數騎,紛紛被鬼卒劈為兩半。
大刀下落,連同戰馬的頭顱一齊斬落。
“怪物!”
“我聽說過他們,在遼東戰場上,聽人說這是前朝的鬼卒!”
“拔刀!普通弓箭對他們無用,來幾個人,跟我拖住他們,后隊,換破邪箭!”
越騎都尉厲喝著,拔出隨身橫刀,夾緊馬腹,高呼著前沖。
在他身后,十幾騎親衛跟隨同時沖上去。、
想要阻擋住鬼卒的沖勢。
這些鬼卒雖然兇猛無匹,但數量太少,只有區區二三十個。
如果將他們拖住,相信有獲勝的機會。
后面的越騎一邊高喝將軍小心,一邊急速尋找另一邊箭囊的破邪箭。
此次開戰前,他們還覺得帶著這破邪箭沒什么用處,還不如一壺平常的鐵箭。
直到此時,方知上官的深意。
這吐蕃人如此多的詭異,甚至還有鬼卒,若沒有這些準備,萬難抵擋。
噗哧!
前沖的都尉剛剛接住鬼卒一刀,巨力將他猛地劈飛。
人還在空中,就見陪伴自己多年的戰馬,被那鬼卒兩手一分,如紙片般撕為兩半。
“我的馬!”
后續的鬼卒跳躍而前,一躍數丈。
都尉剛剛跌落,掙扎著想要爬起,就覺天上一黑。
一只鬼卒的大腳,從天而落,一腳將他頭顱踩得稀碎。
其余負責去阻攔鬼卒的越騎勇士,此時早已經被鬼卒撕碎,盡折于陣前。
“將軍!”
后方越騎騎士只覺得目膽眥裂。
領隊的方都尉平日待眾人不薄,有危險也往往身先士卒沖在最前。
他家娘子才剛生一個小女娃,平日在軍中,多與左右提起,說打完了這一仗,就要回家好好陪陪老娘,陪陪媳婦孩子。
“射箭!”
“射死這些鬼物!”
越騎將士一齊大吼。
涕淚齊流。
無數帶著怒火的破邪箭,向著沖上來的鬼卒射去。
噗噗噗 在越騎們驚駭的目光中,這些高句麗鬼卒將身體抱曲成一團,貼地滾來。
有的高高躍起。
有的從背后摸出大盾,護住頭面。
這一波射出去的破邪弩,大部份落空。
少有幾支射中的,立刻令鬼卒發出痛苦的吼叫聲。
中箭處涌出黑白煙氣。
但,也就到此為止了。
鬼卒已經沖入越騎之中,大開殺戒。
“殺光這些怪物,為將軍報仇!”
“報仇!”
“報……”
數十鬼卒的吼聲,壓過越騎的聲音。
除去部份見機得快,策馬狂奔逃亡,大部越騎被鬼卒撕碎。
戰場只留下一片斷體殘肢。
前方,距離蘇定方的軍陣,只有數百步。
“殺光唐人!”
吐蕃軍陣前,黑色馬車中的人,沉悶的低吼。
“大總管,是鬼卒!高句麗鬼卒!”
李辯馳馬趕到蘇定方面前,在馬上蘇定方見禮道:“王將軍令我來問,是否需要他與之配合。”
“不用,你讓他守好本部人馬,做好預備隊,看我如何破敵。”
“喏!”
李辯吞咽了一口唾沫,一夾馬腹,帶著麾下數十騎,急急奔回本陣。
蘇定方身邊,蘇慶節伸手握住橫刀:“阿爺,讓我去吧,對付這些怪物,我最在行。”
蘇定方并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撫須道:“聽說李勣在擊破平壤后,并未找到本該有的鬼卒,不意這些鬼卒竟出現在此處。
高句麗當年明明有鬼卒為何不用?為何會遠赴萬里,出現在吐蕃邏些城下。
這些鬼卒又如何與論欽陵聯系上的。
越想,就越覺得有趣。”
“阿爺,此事待戰后交給阿彌去查就是,現在別說什么有趣了,必須立刻阻擋他們,讓我去吧!”
“不急,你還有別的事要做,看著就好。”
“還有什么事比這件事更急?看?普通兵卒可擋不住這些怪物!”
“我們軍中,只有普通兵卒嗎?”
蘇定方向他看了一眼。
蘇慶節腦中轟的一下,突然記起一事。
“阿爺,你是說……”
咚咚咚 軍陣鼓聲一變。
唐軍步卒分開。
一群身著繡衣,上繪諸天星辰,面上戴著青銅面具的人,從唐軍陣后走向陣前。
“大總管。”一個中年道人,不知何時已來到蘇定方身邊,向他叉手道:“我將率本部星君,替我軍阻截這些高句麗鬼卒,大總管可伺機用兵。”
“好。”
中年道人微微一笑,與身邊一個少年人一起,移步向前。
身形只是一閃,便消失不見。
再出現時,已經出現在那些星君之中。
伸手戴上青銅面具。
手掐印決,腳踏罡步,氣勢森然。
“阿爺,剛才那個道人是?”
“哦,你不知道他?”蘇定方咳嗽數聲道:“年長的是李諺,李淳風之子,年輕的是李仙宗,李淳風之孫。”
“原來是他們倆。”
蘇慶節恍然大悟。
他曾在長安聽蘇大為提及過,見過李淳風的家人,其中就有李諺和李仙宗。
“不知他二人修為如何。”
“放心吧,李淳風教出來的,錯不了。”
蘇定方微瞇著渾濁的眼睛道:“若不出意外,李淳風退了,便是李諺繼承太史令,之后會是李仙宗,家學淵源,非同小可。”
只是片刻功夫,場中形勢已變。
高句麗鬼卒殺潰一千越騎,沖破蘇定方軍前鋒的箭弩,帶著一身羽箭,突入軍中。
前軍重甲步卒不敵鬼卒,被殺得陣腳大亂,紛紛潰敗。
就算身著精鐵重甲,在鬼卒的利爪下,依然是脆弱的。
巨大的手爪拍下,將一名唐軍步卒的頭顱硬生生拍進胸腔。
一雙鬼爪一分,將一片大盾撕開!
后方的步卒拔出腰刀,還不及反應,便被撲上來的鬼卒一口咬斷了脖頸。
后方的唐軍步卒怒吼著,挺槊刺來。
無堅不摧的長槊槊尖刺中一名鬼卒的胸膛,發出“鏘”的一聲爆鳴。
整支槊桿都因為巨力彎曲。
然而槊尖卻無法深入。
那鬼卒身形一晃,陡然爆散成一團黑霧。
再出現時,已到唐軍身后,隨手一揮,將唐卒拍成稀碎。
舔了舔手爪上熱騰騰的血水,正要繼續追擊潰散的唐軍,前方突然傳出奇異的音節。
“臨、兵、斗、者、皆、陣、列、前、行。”
九字真言,為東晉道家真人葛洪,在其作《抱樸子》中所言:進山若遇山精鬼魅,只須以手結印,口念九字真言,則諸邪退散,可保平安。
隨著秘閣星君們口中念動真言。
數道金光從他們手中射出,筆直照向那些鬼卒。
唐鏡!
昔年李淳風與袁天罡仿制秦鏡,共制成十二面小銅鏡,分別擁有數種異能。
分開來,各有神異。
合起來,又有著不輸于秦鏡的威能。
被稱為唐鏡。
當年李淳風見聶蘇十分喜愛,便贈予了一面唐鏡給聶蘇護身。
后來聶蘇聽從蘇大為的,將唐將又轉送于武則天與李治的女兒,安定思公主。
現在秘閣之中,還留有唐鏡共計十一面。
此次,除了留下五面唐鏡鎮守長安和秘閣,李諺共帶了六面唐鏡到吐蕃。
六道金光,混而成陣。
齊齊罩住奔在最前的數名高句麗鬼卒。
那些力大無窮,迅如奔馬的鬼卒被唐鏡照中以后,居然真的停下了動作,一個個仰天怒吼著,身上冒出裊裊黑煙,仿佛被烈日灼熱。
“你們這些鬼物,從先秦時起為禍大地,早就不該存在于世上。”
李諺聲音莊重而威嚴,一手執鏡,另一手伸入袖中,取出符紙三道,迎風一抖:“去”
符紙上以朱砂繪有鮮紅的六芒星形,陡然發出光芒,化作三頭展翅飛翔的仙鶴,追向潰逃的高句麗鬼卒。
李仙宗在一旁一手執鏡,眼中露出艷羨之光:役神使魔,是為御神之術,不知我什么時候,才有阿爺這樣的式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