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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六 方丈何必拘常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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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隨著地叟與禪凈方丈一前一后,順著那虛光映出的“路”繼續深入,未行多遠,便覺周遭之景漸有異象。

  初時,那光路猶如清泉倒映,澄明靜穆。可走出十數步后,那光線便漸有滯澀之感,似天地的呼吸被人掐住一瞬,氣息微微窒頓。

  每一息間,連他們的影子都被光霧一點點吞沒,只余下腳步輕微的回響,像是踏在鏡中。

  “此光……似非實照。”禪凈眉間微蹙,念珠緩緩轉動。

  地叟卻只是冷哼一聲,闊劍橫握,沉聲道:“或許是越靠核心,那潁川的分身便越難維持,咱們看來要加快腳步了!”

  然而誰知他話音方落,前方的虛光忽然斷了一線,像是有人用極細的刀鋒從空氣中割開一寸。那光微微顫動,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地叟腳步未停,卻覺腳底忽然一空。那一瞬,他似乎踏入了一層看不見的水。腳下柔軟,卻深不見底。

  四周的光線在這一刻徹底崩散,碎成無數細微的鱗片,飄浮于空中,閃爍如墜落的星屑。

  他猛地回頭,只見那本應延伸的光路竟在他腳下寸寸塌陷,像是被一只無形之手從底部抽走。

  光痕俱滅,黑暗之中似有無數目光潛伏,正于他呼吸之間窺伺。他靜立原地,劍鋒微抬,卻發現那黑暗有如有生命一般,正緩緩向他靠攏。

  “哼!”地叟冷聲低喝,闊劍一橫,劍意震蕩如雷。

  然而雷聲甫起,便被一股柔滑的力道無聲吞噬。那力道如絲絹包裹著他的劍意,化雷為霧,化刃為聲,竟讓他心頭一滯。

  一縷低低的笑意,似在暗中緩緩漾開地道:“劍修之鋒,可斬形,不可斬影。”

  地叟神色一凜,闊劍再震,劍光化為一道白線,倏然橫掃。可那白線未及盡頭,便像被什么看不見的手輕輕“掐”斷,只留半寸劍痕,懸浮在他面前。

  那半寸劍痕之內,竟赫然映出他自己的影子。

  只是那影的眼中,似有他自己未曾見過的光。

  他呼吸一滯,本能地欲退,然而腳下卻已無處可依,有如整個天地都被他這一退所吞沒。

  一時間,腳下虛空,一片死寂。連呼出的氣息,也化作細碎的塵光,在他面前無聲碎滅。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禪凈方丈正欲喚他。

  誰知那前方的地叟背影忽然一凝,整個人連同闊劍一齊被光影吞沒,恍若被人從畫卷中抹去。

  禪凈心頭一震,腳步陡然一止。

  “地……”他低喝一聲,卻覺腳下有異,忙收步站定。

  只見他立在原地,掌中念珠緩緩一頓,便覺腳下微涼不說,下方的光還漸斂,化作一層鏡水,將他的身影托起,卻無半分漣漪。

  禪凈眉目輕輕垂下,剛呼出一口氣。誰知那一息落下時,四周的虛光竟隨之塌陷。無數如線的光絲自天而垂,緩緩織出一個無形的囚籠,囚籠中似有風聲,卻無來處。

  他輕聲念道:“阿彌陀佛。”

  聲落之際,光絲似有靈性,微微顫抖。可那回應他的,卻非外聲,而是他心中的語調一般,從四面八方回蕩而歸地道:“阿彌陀佛......”

  那回音溫柔平靜,卻在層層疊疊間生出一種詭異的回蕩,恍若他心底有另一個自己,在替他低誦一般。

  禪凈方丈的指尖則微微一震,掌中佛珠竟自己轉動起來,一顆一顆緩緩旋轉,像在計數,又像在等待什么的到來。

  他抬眼望去,四周已不再是霧光與路,而是一面又一面巨大的鏡。每一面鏡上,映出的,都是他自己低誦佛號的模樣。

  只是每一尊“他”,唇角的弧度,都比他本身更深一點。

  但畢竟禪凈方丈佛學深厚,又豈會為幻所惑?他指尖輕撥念珠,珠聲清脆,恍若水滴墜入萬年古井,回聲深遠不息地道:“善哉善哉。”

  他的聲音低緩,卻帶著一種不容侵擾的平靜一般地道:“潁川先生,你將我們引來此處,到底是為何?”

  下一瞬,那些鏡中的“他”紛紛微笑,唇角同時翕動,仿若萬千聲同誦。天地間的佛號層層疊疊,竟在虛空中匯成一股柔光。

  那光如水,又如天地的呼吸,在鏡面間往復流轉。忽然,萬千影像同時收攏,匯作一面寂靜如淵的鏡墻。

  鏡面中央,緩緩浮現出一個溫潤的身影,正是潁川先生的分身。

  他一襲青衣,立于鏡心,氣息澄靜如水。唇畔一絲笑意,既似憐憫,又似觀照地道:“方丈。”

  他開口的聲音極輕,像從鏡底傳來般地道:“何必疑我?”

  禪凈微微抬首,目光沉靜地道:“若是實境,小僧自然不疑。可此鏡之中,光影相反,言出即虛。潁川先生,你將我與地叟引來此處,到底意欲何為?”

  青影淡淡一笑,似早已料到方丈之問,溫聲道:“何為引?何為來?方丈之心若無去處,又何來被引之說?”

  禪凈方丈則微微垂目,指間佛珠輕轉,語氣平靜地道:“若你真為潁川,何以氣息同暗魔共調?”

  誰知青影卻依舊神色不變,柔聲答道:“此界氣機錯亂,彼此相擾為常,方丈何必拘常理?”

  哪料禪凈方丈他閉目靜聽片刻,突然微嘆地道:“阿彌陀佛,好個不拘常理!”

  “可潁川修理而不修心,其氣如山而斂。你之氣卻隨光而息,虛而無根。此非人氣,乃影氣也。”

  而青影則突然赫赫輕笑地道:“若影能言,形能思,又何謂真偽?”

  禪凈方丈則低聲道:“真者無求,偽者有意。你既以言設理,以影設形,便已露跡。”言畢他更垂目不語,四周鏡光忽似被一念所攝,層層回蕩,化作無聲之偈。

  每一層光影都隨他的呼吸輕顫,又一寸一寸消融,化作無數細碎的紋理。那些紋理并非裂痕,而是自心中生出的“界線”,將鏡與影一分為二。

  青影的笑容在光影間微微扭曲,聲音化作碎屑般飄散地道:“方丈所破者,果真是我,抑或你心中未息之影?”

  禪凈方丈緩緩睜眼,眸光澄明若鏡,聲微而定地道:“心若不迷,影自息。你若非潁川之分身,那你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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