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這么縱容他?”冷秀偷偷問鄒艷霞,三人形影不離的相處這么久,自己和金妍自然是知道她那小心思的。
“他的心又不在我這,管不了。”鄒艷霞輕拍了下肩膀上搞怪的女人頭,看冷秀不為所動,又嫌棄地推了把。
“要是我就受不了。”冷秀歪著嘴巴繼續添油加醋。
“別把自己看的太重要,就可以接受了。”鄒艷霞又嫌棄地打了她下,說:“你要是喜歡,也可以去追。”
“嘖嘖!這么大方?”冷秀有些難以置信鄒艷霞會這么說。
“大驚小怪,”大長腿片了眼她:“不是你,也會有其他人,結果不都一樣?”
“你不試試怎么知道?”
“有人試過了。”說著,鄒艷霞想起了李伊萊的臉,也不知道對方怎么樣了。
“我發現你可以修禪了。”冷秀從頭到腳打量了她一遍,又打量了她一遍,眼珠子滴溜溜地不停在轉。
“還沒到時候,”說著,大長腿又扶了她的腦袋一把:“到時候要去,肯定叫上你。”
“別,你還是讓小女子在紅塵中繼續作吧。”說著說著,兩女嬉鬧在了一起。
刀疤來電話了,說蘇溫的女兒病情果然進一步惡化。雖然暫時控制了繼續惡化的態勢,但情況依舊不容樂觀。
以前是隔段時間去次醫院,現在可能要在醫院呆一段時間。
“幫她轉到湘雅附二去吧,”
林義想起那個精致的小女孩,忽然也想起了前世那個得白血病的大學女同學。
當時那大學同學知道林義愛好象棋,所以離開學校的前夜拿著一盒象棋來找他。
“我們大學同學這么久了,私下里好像很少說話。”晚自習上,女生突然坐在前排,翻過來對林義說。
“你人緣那么好,卻只有一張嘴,怎么顧得過來。”
女生燦爛一笑,“謝謝你幫我圓著。”
“……”林義當時沒說話,只是看著對方。
“聽說你象棋很厲害。”女生從手提包里拿出一盒象棋放桌上。
“厲害談不上,從小沒得什么玩,有時就和小伙伴耍耍這個。”林義看著那盒象棋有些眼熟,好像在外面的商店看到過這種,記得價格都快抵他半個月生活費了。
“我們來下三盤,怎么樣?”女生期待的看著他。
“現在是自習課。”林義掃了眼有些安靜的教室,感覺這樣不好。
“那我們換間教室,去五樓,大三的班級,晚上一般沒人。”
“真要下?”
“走。”說著,女生拿包和象棋先一步起身。
林義猶豫了下,也還是跟著去了。
第一盤,林義輸,不服,覺得自己輕敵了。
第二盤,林義還是輸,雖然掙扎地久了些。
第三盤,林義被對方吃了個精光,輸的時候,對方還有一車、一馬、兩個過河卒。
這一盤輸的心服口服,要不是對方故意要吃光他的棋子,互相對死很多,不然早就落敗了。
“你三盤都輸了。”
“認,我不如你。”三盤皆輸,林義倒也坦蕩的認,只是有些意興闌珊。
“我后悔了。”女生突然嘆一口氣。
她說她爺爺父親一直特別愛好象棋,從小耳濡目染,來之前就自信林義必敗。
“所以,我應該讓你贏一盤的。”
“不用,等我哪天棋藝大進,一定來找回場子。”林義開著玩笑。
“行,那這盒象棋送你了,早點練到我這水平啊。”說著,女生笑嘻嘻地率先離開了教室。
第二天她上課沒來,說是請假了。
不久后傳來消息,她走了。
和同學參加完她的葬禮回來,林義看到桌上的象棋時,突然有些害怕,于是把它藏到了角落里。
后來大學畢業,很多東西他都沒要了,自然也包括這盒遺落在角落里的象棋。
當然,遺落的還有象棋這個愛好。
思緒到這,他猛地看向掛歷。
12月26號,
過了,她應該走了,林義有些自言自語。一時間心緒難平,應該趁她還在,過去偷偷看一眼的。
最后憾事化為無奈,才又把心思放到這個小女孩身上:都是可憐人,那就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能幫就幫吧。
佛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可是大功德,就是不知道湘雅附二能不能在骨髓找到之前,一直保持她的病情穩定。
希望這句“北協和、南湘雅”不是虛言吧。
想著,林義只得給林旋掛了個電話,要她幫著弄個床位,最好是單獨病房。
接著林義給何慧也打了個電話,要她送一筆錢過去。
晚間在書房用電腦的時候,何慧回電話了,說蘇溫這次沒有推脫好意,很干脆的接收了。還問新收的借條是寄到羊城來,還是先存放到瀟湘。
“你先存著吧,”反正沒幾個錢,林義可不能給人一種太在乎借條的錯覺。
接著又問:“之前刀疤說的不夠詳細,具體怎么回事?”
“我悄悄問了下護士,據說病情惡化比預想的快,最多還有兩三年時間,”電話那頭的何慧剛回到自己辦公室,說話之前還特意開門往外邊掃了眼。
“這么嚴重?”林義也是迷糊了。
有些人得這病不治療都還可以捱十多年。而有些人得這病鉆出來不久就死了。
“嗯,希望不要再繼續惡化了。”何慧也是心有戚戚的祈禱。
剛才在醫院,怕蘇溫想不開,特意偷偷跟了過去,卻看到了對方在角落里扶著墻,獨自一人在無聲地在哭泣…
那柔弱的樣子,那顫抖的身形,同為女人,何慧心都快化了。但她知道蘇溫之所以躲起來,就是不想讓別人知道,她也只能暗暗陪著,不敢輕舉妄動。
林義一時寂靜無言,不知道說啥好。有些病,有些人的命,真的是要看老天爺賞不賞臉,末了只能說:“工作之余,你盡量去幫襯幫襯吧。”
“好,這個我知道。”
掛了電話,林義考慮了會,又給趙樹生通了氣,要他幫著主持下步步高超市的大局。
卻不曾第二天刀疤就告訴他,蘇溫等孩子睡了后,又去上班了。
林義一時又靜默了,這女人的自尊心還真是強。但這個時候也不能強令她什么、
因為他知道,蘇溫現在完全就是一口氣在撐著,要是這口氣沒了,估計…
經歷了這多事,林義突然感覺書房有點悶。于是彎腰關了電腦主機,關了屏幕。
走到書房門口,搭著門把想合攏的時候,又想起了冬天里的雷,透過窗簾的縫隙看了眼窗外。亦無風雨亦無情,想了想又回身把插座開關摁掉。
第一次一個人在學校里毫無目的散走,林蔭小道里,看到半片黃葉落下,林義仿佛聽到了一絲生命枯萎的聲音。
在惺亭,好些男男女女圍成一圈,好像在交流心得,林義走到外圍聽了幾句就感覺特別無趣。
說什么不好,非得談論西方的月亮為什么是圓的;為什么國外文學會出產這么多的大師;為什么偌大的中國卻出不了一個諾貝爾文學獎…
轉身走了十幾步,突然一個不確定的聲音傳了過來:“小氣先生?”
聽到這話,林義眼皮翻了翻,打算當做沒聽到,加快步子。
“小氣先生。”可還沒走幾步,第二個聲音已經到了跟前,而且語氣非常肯定。
沒得跑了。
“你好,認識一下,我叫林義。”女人能這么軸,林義也是服氣的,只好轉過身看著這個書香氣很濃的女人。
“你好,我叫劉薈。”女人的笑雖然是淺嘗輒止,但還是有一絲隱晦的得意在里頭。
“剛才你也在?”
“在的,”
“那你覺得西方的月亮圓還是國內的月亮圓?”
劉薈想了想,莊重地說:“看時段,人無百日好,花無百日紅。”
“那還是西方月亮圓啊。”林義搭了下眼皮繼續走人。
“小氣先生!”
這次的語氣格外認真,看到林義又轉過身,劉薈也跟進幾步,凝視著他一會,突然抿著兩個小酒窩,歡快笑了起來:
“是人都得有三病五災,何況一個幾千年文明的古老國家;暫時不如人的地方大大方方承認就好,我之所以說“人無百日好好,花無百日紅”,歷史就像一個齒輪,不都是轉著來的嗎。”
活了幾十年,突然被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女人給教訓了,林義一時還不能反駁,人家說的還真對。
“找我有事?”林義有一點好,這個話題不行,就轉移話題,還能做到心不跳臉不紅,這是混職場的必備技能。
“小氣先生,糾正一下,我們這是偶遇,不是特意找你有事。”女人若無其事的說,但說著說著,小酒窩自己都爬上了她的臉。
“不是邂逅嗎?”
“如果你對我有意思,那算單方面的邂逅;如果沒有,最多算偶遇,也可以說萍水相逢。”說這話的女人極力抿著嘴,不讓她自己笑場。
“你對每個人都這么強詞奪理的?”
林義看了看她的黑色肩包,也掃了幾眼她手里的青春文學。發現對方竟然悄悄的用書擋住一些風景,讓他覺得自己也并不是全盤皆輸嘛。
“分人。”劉薈的聲音簡單明了。
片刻靜默,男的面無表情;女的抿著嘴,但若有若無浮現出的小酒窩出賣了她。
“我的杯子呢?”這個話題不行咱就繼續換。
“給。”劉薈這次倒也不氣人了,從包里拿出一個褐色杯子,與之前的一模一樣。
林義接過來細細看了看,突然問:“莫不是之前的那個墨水瓶,你洗干凈了?”
劉薈辨認了一會他的表情,然后又從背包里面掏出了一個,“之前沒找對地方,后來在地攤上發現這種杯子到處都是。”
“多少錢一個?”地攤貨,林義不怎么信,鄒艷霞是什么樣的人還是知道的。
“沒問價,我買別的東西時搭的添頭。”劉薈說著把杯子收了進去。
“這么好,能帶我去買幾個嗎?”林義進一步逼問。
“今天腳有些累,不想動了。”女人說著,把包的拉鏈拉好。
“小氣女人?”林義試探喊了聲。
女人看到林義這樣子,終于沒忍住,笑了起來,微淺的梨渦,很好看。
“行吧,添頭也好,地攤貨也罷,拜拜您呢。”林義算是知道了,這女人看著婉約,實則也是個棉里纏針。
這次女人倒也沒叫喚,也沒跟來了。
回到書店三樓,一開門就聽到剁骨頭的聲音,換個鞋子往廚房一探,果然是鄒艷霞正在做飯。
“今天不是星期五啊,你不和宿舍姐妹一起行動?”
“今天你生日。”鄒艷霞抬頭看了他眼,又開始剁排骨。
生日,好陌生的詞匯,林義重生前不過生日的,但也天天是生日,“唉,我都實歲19了。”
聽到這話,鄒艷霞有點鄙視他,“我比你大都沒說什么,別影響我心情。”
“沒,你永遠都是18,”
“那個那禎多少歲了?”
“你怎么突然問她?”林義在心里算了算,“大三個年頭吧,實際只大我兩歲半,更具體點是兩年零八個月。”
“她大學都畢業了?”
“嗯,她讀書早。”
“你洗洗手幫我吧,這把刀有些鈍,你來剁。”女人對剛才的問答好像全然不在意一般。
“行,我來。”
晚餐特別豐富,六個菜,按她的意思就是六六大順。
吃飯前,她從電飯煲里拿出兩個紅皮雞蛋,遞過來:“先嘗幾口雞蛋。”
“行,”不過林義只拿一個,把另一個放她跟前:“一起吃,”
“好事成雙,不能落單。”鄒艷霞搖著頭,把另一個也放到他跟前。
沒法,這還真是舊俗。不過林義每個雞蛋掰一半,另一半放她碗里,這次她倒沒說什么了。
飯吃到一半,林義突然看到拿回來的杯子,于是問:“這杯子好漂亮,多少錢一個,再買幾個回來啊。”
“價錢還算好,就是離這里有點遠,等哪天有空了去買幾個。”女人也看了眼沙發上的杯子,“前幾天我沒找到它,你是不是拿回宿舍了。”
“嗯,”林義確信了,劉薈果然是撒謊的。
當林義繼續撕雞腿的時候,女人正在扒飯的筷子突然停碗里了,抬頭說:“之前那禎打過電話,你沒在,我幫你接的。”
“我就說,你今天怎么會那么多問題。”林義把撕了一半的雞腿放她碗里,然后對看過來的眼睛直接無視掉,“懲罰你的。”
“德性~”不過這次刻薄人倒也沒那么有底氣了。
吃過晚飯,林義打了一個電話給那禎,對方直接說:“聽說你過生日了。”
“好好說話,你要么祝我生日快樂,要么掛電話。”
“砰”通話斷了。
一旁在布置蛋糕的大長腿直接埋頭在沙發上輕笑。
“很好笑?”林義推了推她蜷縮在沙發上的腿。
“我哪天要是能學到她幾分就好了。”女人標志性的片嘴又來了。
“學她干什么,氣我?”
林義不喜歡蛋糕,只是吃了幾顆水果,然后就看著她吃,真是羨慕,能吃甜卻永遠也吃不胖。
白天沒電話,到晚上了,林家一大家子,紛紛打電話過來了。
通過電話得知,瀟湘下雪了,而且下得很大,十年不遇的那種。
山中很多樹木、竹子都被積雪壓垮了;很多農村因為電線桿倒了,或電線被壓斷了,基本又回到了白蠟燭的時代。
第二天,凌晨三點才入睡的林義是被電話吵醒的,叮鈴鈴的,叮鈴鈴的,能把人的神經鬧瘋掉。
抓著電話有氣無力的喂了聲,一聽是趙樹生的聲音。
“林總,瀟湘的雪越來越大了。”
“你直接說主題。”林義困死了,但他知道趙樹生給他打電話肯定不是為了說雪大、風景好之類的。
果不其然,趙樹生告訴他:
“隨著冰雪的加劇,大部分交通阻斷,很多地區物資供應嚴重匱乏,一些商家開始乘機提高商品價格,“乘雪打劫”發雪災財。
根據收集上來的信息,長市商店里一斤白菜標價185元,在一些重災區大米甚至賣到57元一斤,價格飆升好幾倍…”
“步步高的后勤保障怎么樣?”林義最擔心這個。
不過趙樹生給他吃了個定心丸:“就在高速公路因大雪而被封閉的前一天,我們為元旦而備的最后一車貨運都運抵各倉庫,正常供應綽綽有余。”
趙樹生這話不是說說的,得益于之前蘇溫的貪心,運輸車隊夠龐大,儲備資源還是非常豐富的。
“林總,我們是否要跟著漲價?”
市面上的物資匱乏,很多小店門口都排成了n型長龍,就算價格高到離譜,也完全是供不應求。
步步高超市就更別說了,還沒開門營業,外面大雪天里起碼有一千多人在排隊,而從四面八方趕來的人越來越多…
此時,趙樹生心里盤算著,如果漲價能比別人更多的籌碼大賺一筆。
漲價,肯定能掙一筆大的,估計一次性可以掙好幾個分店的錢,但林義沉吟一陣后,直接拍板說:
“作為企業,既要講‘商道’,更要講‘人道’。我本身就是一個土生土長的瀟湘人…
雖然漲價無可厚非,但我們得立足長遠。所以不僅不漲價,還要向社會公開承諾:步步高超市“堅決保證敞開供應,不斷貨、不缺貨”,并呼吁瀟湘全省商界“保證物資供應、平抑市場物價…”
聽到林義的長篇大論,對面的趙樹生也沒感到驚奇,他打這個電話之時,就已經做了兩種預案。
一個是跟著漲價,一個就是林義剛才所說的情況。
“可是有一點,要是物資敞開供應,我們后勤倉儲也維持不了多久。”
“大概能堅持多久?”這個問題林義也是有些緊張的。
“這得看情況,如果是發生開業那種搶購,最多6到8天,但我的直覺告訴我,今天的人流肯定比開業更瘋狂,具體能堅持幾天就不知道了。”
林義在心里盤算一番,最后還是說:“先這樣供應著,另外你們要加緊著手進貨,高速路封不了多久的,相信政府會解決這個難題…”
關系到民生問題,黨和政府肯定不會認為是小事。根據他的經驗,就算高速成冰山了,也會被挖通。
“還有一點,不是說元旦有5家分店要開業嗎,那就直接提前吧,反正也就幾天時間差,不過這次就不搞促銷活動了…”
“行。”最后的最后,在趙樹生說一聲“行”之中掛了電話。
由于瀟湘步步高超市太過繁忙,再次和趙樹生通話已經是第三天中午。
“大雪冰封期間,我們瀟湘15家店全部正常營業。為此,公司不惜代價和成本,力保物資供應,僅每天付出的運輸成本就是平時的7倍以上。在我們的帶動下,其他商家也陸續行動起來,物價飛漲得到有效遏制。”
而最令趙樹生開心的是,今天不僅長市領導人親自視察了步步高超市;就連更高一級的省里都公開表揚“步步高是好企業,是有社會擔當的良心企業…”
“林總,有這幾句話,我們步步高這次就不會虧。”
聽著趙樹生純商人話的語氣,林義也是有些哭笑不得,在國外呆久了,看問題的角度還是受到了一些影響。
后來趙樹生去一線了,和林義保持溝通的是蘇溫,在電話里,林義沒感覺到她有任何異樣。
“現在受災最嚴重的郴市,當斷電到第五天的時候,整個城市大部分的食品商店、雜貨店都無貨可賣。
只有步步高一家堅持營業,由于銷量比平時猛增8倍,大米、面、油等商品補給異常困難。
雖然國道、省道已經初步疏通。但交通條件還是極其惡劣,經常有大霧、打滑、小型山崩、路邊大樹突然倒塌的現象,在很多路段,車禍頻出。”
聽到車禍頻出,林義一下急眼了,從沙發上站起來啞著嗓子問:“我們的人沒出事吧?”
“我們的還好,但也有一輛車打滑和其他車撞到一起了,司機現在在醫院,搶救過后,都沒有生命危險。”蘇溫知道林義擔心,慢條斯理一口氣把話說完。
“為了向郴市送貨,步步高已經有3輛貨車發生翻車事故,最后公司緊急借用5輛軍車,載著50噸大米和面條,向那邊挺進。
送貨的車隊在冰天雪地中輾轉一天一夜蹣跚駛來,不少郴市群眾當場被感動得熱淚盈眶。這50噸物資,是他們的一顆定心丸。”
說到這里,蘇溫頓了頓,低聲說:“也是給我們的一顆定心丸。”
林義聽出了她的話中話,也不敢在電話里點破,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一個星期后,大雪慢慢消融了。
不過在此期間的義舉,不僅讓步步高超市成為了瀟湘政府通報表彰的四家抗災先進企業之一。
更讓一種“曾經生死與共的信任”,在消費者心里扎下了根。這對以后和境外巨鱷市場爭斗時,是非常有利的。
事后,關于災后緩解工作,蘇溫在去特區的時候,特意趕來同林義商量,“我們捐多少最合適?”
在書店三樓,蘇溫打量了一眼室內,對林義遞過來的茶水只是淺嘗輒止的抿了一口,就捧在了手心沒動。
蘇溫這個“最合適”,林義一下就懂了,也明白她為什么會面對面跟他談這件事了。
“別個企業一般捐多少?”林義想了會,還是沒理出個合適的金額。
“幾萬到幾十萬不等,也有很多國企捐的多一些。”林義問這話,蘇溫大概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這樣子啊,那我們就居中間的位置吧,”林義知道不能太過低調,但絕對不能高調,時代不一樣,做事方法也得跟著變通。
要是為了出風頭,砸個幾百萬上千萬,名氣肯定是有了,但不該有的麻煩也會隨之而來,社會有時候真的很復雜和現實的。
“好,那就40萬吧。”兩人想法不謀而合,相視的一眼中,很多事情都不言而喻。
在談到這次的銷售額時,蘇溫攏著耳際的發束,水霧般的眸子,閃過一絲亮色,溫軟地說:“羅湖量販店預增的那一千萬預算,步步高超市自己解決了。”
這話讓林義松了口氣,同時也有些笑意。本來還想從步步高電子再抽出一千萬給她,現在好了,自己解決了。
留她吃了個中飯,很簡單的,就是一碗面條,還是林義親自動的手,配菜就更簡單了,一個青菜一個煎蛋,還有一小蝶榨菜。
送她走的時候,林義本想說句“不用那么拼,留在瀟湘多陪陪孩子”,但臨到嘴邊,還是憋了回去。
學校舉行了一次元旦活動,晃停被兩個宿舍的人攛掇,勇敢的邁出一步,在上面唱了首趙詠華的《最浪漫的事》,頓時驚艷了整個大教室。
也讓他和楊婷婷慢慢有了很多的話題。
而讓林義注意到的一件事,就是韓小偉又開始提他媳婦了,而且也不再避諱女生宿舍的人。
宿舍眾人反復聽著他的“催人淚下”的愛情故事,習慣著他一如既往的吹牛皮。
大家都以為馬平彥會和唐靜走到一起;但是后者卻突然宣布自己有了男朋友,是學商業英語的,在英語角相知相識相戀。
就此,原本特別愛學習的馬平彥開始了一復一日的游戲機之旅,有時候來勁了,一個通宵都在校外的游戲機室里瘋玩。
好幾次任課老師點名,他都不在,后來老師直接說:“你們通知下馬平彥同學,再有下次,期末考試可以不用參加了。”
這警告意味很濃,意思就是你考得再好,也得掛科。但對這種警告,馬平彥最多好一節課,然后接著又開始作死的循環。
元旦過后,就是1996年,在新的一年年初里,林義最關注兩件事。
一是股票。一月上旬的末尾,林義跑了趟深交所,發現自己配置的股票價格還是處在兩元多的價位。
不過值得欣慰的是,價格稍微上漲了些,之前虧掉的20多萬,都快填平了。這是一種信號,林義心里有些激動。
同時他還在猶豫,要不要把剛收到的480萬砸進去。
說起這480萬,也是吳芳芳帶過來的,她整理財務報告時總結說:1995年,在邵市保健品耕耘的三株口服液和紅桃k,一年的凈收益達1600多萬…
這是一個非常恐怖的數字,但是和三株口服液一年80億的銷售額比,也就是九牛一毛。
但林義非常滿足了,僅僅是抓住了時代的一個機會,沒干多少事,就輕輕松地得了這么多錢,還有什么不高興的。
最后林義還是砸了50萬給方正科技,也買了30萬的瀘州老窖。后面又配置了其他兩只股票,分別砸下10萬。
在蘇溫幾個眨眼之間,林義就瘋狂投入了100萬。
“你這么看好今年的行情?”
如果上次一通砸,僅僅是讓蘇溫疑惑,這一次,她就確定了林義在賭今年逆勢上揚的大行情。不然前后配置的這么多股票,只要像往年一樣,有一半達不到預期就血虧。
因為在她心里,拿著這么多錢去開分店,是穩賺不賠的生意。
“看好,不好看怎么敢玩。”選了四只股票,林義又繼續瀏覽了很久,但卻沒再繼續下注。
從座位上起來,林義問她:“你一直在研究期貨,可有看好的?”
這女人對股票的興趣不是很大,反而對期貨非常投入,就算干著超市的工作,也會抽點時間關注金融時事。
蘇溫打量了會林義,他的意思還是懂了,抿著嘴說:“瓊島中商所的咖啡合約,做多非常有潛力…”
“做多,你說說?”
林義之前從沒聽過這個咖啡合約,也不曾關注咖啡合約。
因為咖啡是小品種,從根本上說,國內并不具備咖啡期貨品種運行的條件。同時我國也并非咖啡的主要產地,更非消費地和中轉集散地。
瓊島作為中國咖啡生產的大省,今年產咖啡豆約580噸,全國的咖啡食用、藥用量極其有限,并有固定的進貨渠道。
這從根本上決定了咖啡期貨缺乏真正的消費性和套期保值需求。
“上個月21日,瓊島中商所宣布自f605合約始咖啡期貨合約放大交割限量,交割總量由象征性的1噸擴大為1萬噸。
交割限量以外的頭寸全部按進入交割月至最后交易日全部成交的加權平均價實行強制平倉…”
聽著蘇溫的專業分析,林義不由點頭,看來她最擅長的還是她的專業領域。
這時林義在考慮,明年經濟危機就要來了,而自己身邊正好缺這種專業的人才。
想著聽著,末了林義對她說:“既然如此,我給你375萬,你自己看著小打小鬧吧。”
女人眼睛里瞬間充滿神韻,點點頭表示可以。
和蘇溫分開后,股票的頭頂大事算是告一段落。
馬不停蹄,林義又去了步步高電子,和蔣華密謀一番,后者第二天帶著一組人馬去了京城,匯合林旋公關郵電部有繩電話的“第一個入網許可證”。
臨近學期末,關系到考試,老師的課程顯得愈發越重。林義這時候沒重大事情也是不敢逃課,畢竟這年頭在中大背個掛科名聲還是不太好聽的。
馬平彥一如既往不在,韓小偉肯定又忙他的小生意去了。
剛和晃停坐下,前排的孫念就站了起來,“晃停,左朽(zuoxiu)的普通話話還等著你去糾正呢。”
楊婷婷人如其名,很高,但是那口塑料普通話總是能給班上同學帶來笑聲。
比如,“出去”我們念chuqu,人家念chuchu;“左手”我們讀zuoshou,孫婷婷總是糾正不過來zuoxiu、zuoxiu,后來都成大家喊她的別名了。
晃停雖然膽子比以前大多了,但碰到孫念反抗都沒一聲就去了前面。
“別給我惹禍啊,”林義看到孫念坐在旁邊,頭就大。
倒也不是怕流言蜚語。事實上,孫念挨著他坐了一次后,劉燕就不再糾纏自己了,也不喊自己去滑旱冰了。
上次兩個宿舍去旱冰場,林義都覺得劉燕的水平可以參加業余賽事了。
煩的是后排那一排孫子,那些人時間不定,人員不定,大多數是新面孔,也有老面孔。
也不知道哪個年紀哪個班的,有事沒事會瞟這女人,次數多了,連帶林義都被瞟的頭皮發麻。
“你上次還說我,所以我讓你感受下我的痛苦,長的好真的不是我的錯,我也不想要這種高處不勝寒的寂寞,一般人…”
“給我停,”林義叫停她,對著自戀的孫念說:“我感受到了,你回前排吧。”
“也不用,這事我早有經驗了。”孫念不為所動,從帆布背包里拿出幾個紅紅火火的辣椒糖,兩個宿舍的人一人發一個,接著自己也含一個,才接著說:
“初中、高中,每次進校,第一學期都是這樣的;等到第二學期就好了,除了個別的還嗡嗡嗡地煩人;到第三學期,本姑娘基本和平凡人一樣,身邊再也不會有這些蒼蠅。你知道為什么嗎?”
還平凡人…
林義沒好氣地說:“原來是第一學期啊,難怪我身邊嗡嗡嗡地煩死了。”
這話一出,前排偷聽說話的幾男女頓時笑出了聲,李杰和趙志奇更加干脆,翻過身來就是一個大拇指。
“老林,也就你敢這么說孫念,佩服佩服,這就是所謂的欲擒故縱?”趙志奇雖然長的好,也有女生愿意讓他搭理,但隔壁班的班長一個學期對他態度都沒軟化過。
這年頭男生追女生都特別含蓄,基本都是從好朋友做起,很少有一見鐘情就突然勾搭上了。
更別說大聲表白,在宿舍樓下鬼叫什么的。
這種就算有,一般也是大四要畢業的老油條了。
可是一班班長就是不搭理趙志奇,“聽說是個胡建姑娘?”
“莆田的。”
李杰接腔:“人家要勵志便宜外國人的,你何必去浪費這個精力。”
在這年頭,大學里有一股思潮:人活著,要有寄(gre)托(托福)”
《托福600分單詞》,就是他們的湖畔讀物,也是林義書店教輔系列里,最暢銷的書籍之一。
光這一本圖書,就可以把林義養活。
說到出國,鄒艷霞跟他說過米珈,現在也正準備著考試,聽說目標是去日本早稻田大學。
吃了午飯,趙志奇說他們舞蹈社團,下午有個蹦迪大賽。
兩個宿舍的人都好奇,都一窩蜂地跟了過去,也想著瞧一把熱鬧。
可是蹦迪大賽開始的時候,林義就差點扶額摔倒了。
只見這些個男生,還夾雜個別女生,頭上綁一塊白布或者扎一塊白毛巾,就開始左扭右扭了。
要是他們把白布上畫一個紅太陽,感覺像極了武士道忍者。
“好別扭,就像一群猴子。”孫念用手窩著嘴巴,悄悄說。
“你會你去跳個我看看。”林義雖然覺得他們這整體水平堪憂,但是有幾個還是跳的很不錯的。
“我跳了,有獎勵嗎?”孫念不以為意,頭稍微前傾盯著林義。
“有,獎勵你正常點,別一天到晚的找樂子。”林義哪里還不知道她那小心思,假如他第一天就像韓小偉那樣巴著趕著,絕對沒有后面這些狗屁倒灶的事。
其實這女人玩歸玩,但讀書還是非常努力的,泡圖書館比誰都勤快,勵志要拿一等獎學金的人。
當時她說這話的時候,眾人都覺得滑稽,尾巴一大堆的人說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猝不及防地,孫念把大黃外套一脫,丟給曠藝林就真的報名去了。
“跳的真好。”李杰也是個蹦迪發燒友,經常和趙志奇在宿舍捉對尬舞,尤其是張開手臂扭動胸部的時候。
“又要多幾個尾巴了。”趙志奇把眾多牲口的眼光盡收眼底,卻發現林義不在了。
林義當然不在了,她被冷秀叫走了。
“怎么就你一個人?”只看到一身花花綠綠的冷秀,其他兩人卻不在。
“我過來借幾個呼啦圈,她們在租房等我。”冷秀說著把呼啦圈丟給林義,自己一個人背著手走在前頭。
“你們就租房了?”
“都1996年了,大哥,你怎么還大驚小怪的,不要給我丟人好嘛。”說著,冷秀就“竊竊竊”的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