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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峙幾天,孫權每天都在緊張地觀察著東邊海上的情況,陸遜也每天都讓人用快馬送來消息,總算讓孫權稍稍安心。
敵人的幾艘大船并沒有明顯的進攻跡象,
他們應該只是來炫耀武力,掛出了大漢的旗號,以及交趾太守陳、日南太守士。
見了這兩面大旗,陸遜差點笑出聲來。
好啊,我還以為是漢軍大舉打過來了,原來是士徽坐不住了,要給劉備表忠。
陸遜以前在郁林當太守的時候就很鄙視士徽的為人,見是他領軍自然不懼。
只是面對漢軍奇怪的海船,謹慎的陸遜還是沒有主動出擊。
漢軍奇奇怪怪的裝備層出不窮,他們海船的模樣與吳軍大不相同,前后還裝備了奇怪的武器,盡管陸遜的水軍占據絕對優勢,還是沒有主動出擊的打算。
雖然來襲的敵人籍籍無名,但孫權還是認為不能大意,之前建業剛剛遭受了一輪烽火,如果再遭到破壞,他的基本盤將受到巨大的打擊。
他難得給陸遜提供了大量的支援,
大量的東吳水軍開始向長江口集結。
而且考慮到漢軍一貫擅長使用聲東擊西的戰術,孫權也開始加強鄱陽湖的防衛,小心漢軍從鄱陽湖殺出截斷長江水道。
萬事俱備,江北的吳軍也匯報說魏軍沒有卷土重來的跡象,夏口那邊也一切如常,
孫權終于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安穩地坐回榻上。
現在四周都如鐵桶一般,只要不內亂,誰也不可能迅速殺到我的面前。
我看誰能阻止我克成大統。
父親,大哥,你們誰都不曾接近天命,
而我做到了。
劉備跟曹叡分出勝負之后,他這一把年紀也快走到盡頭了。
我只要守住江東一隅,等待天下有變將來我說不定有機會圖謀天下。
成為天下真正的主人。
想到這,孫權的心中又多了幾分激昂。
這幾日建業城中的祥瑞不少,
愚民聽聞黃龍出鐘山,白虎現江邊,都是頗為驚異,感覺要有大事發生。
吳國丞相顧雍、劉基等人紛紛上表,說天命有變,虎踞龍盤之地當出圣主,
孫權虛心地問圣主是誰,如果真有此人,自己愿意奉他為帝王。
顧雍立刻表示,他們馬上就去派人尋找,很快就會有結果。
整個過程都有條不紊,唯一讓孫權遺憾的是,勸進的隊伍中少了許多本應出現為自己作證的身影。
諸葛瑾自上次之后便將自己關在家中不肯外出,孫權多次上門致歉,諸葛瑾還是耿耿于懷,不肯原諒孫權對江北眾將的背叛。
少了諸葛瑾這樣的大儒作證,整個勸進的過程多少有些荒謬和急躁,甚至有點趕鴨子上架的趨勢。
這讓年幼的吳國太子孫登尬得滿臉漲紅——
雖然知道這是必要的程序,可真的經歷這場鬧劇還是覺得太特么搞了。
大家都在揣著明白裝糊涂,所謂尋找圣人最后也肯定會落在父親的身上,到時候父親再恍然大悟,驚呼不可,群臣再三推讓,好不容易接受安排。
現在孫權的璽綬都已經準備好了,就等著到時候找幾個大儒出來鑒定一下,把璽綬吹成伏羲用過的東西就能萬事大吉。
14歲的孫登小臉通紅,尬地腳趾頭不斷的收緊,在心里默默嘆息。
哎……
父親一直認為自己是天命的主人,可孫登卻不這么想。
他能感覺到,大漢的攻勢已經勢不可擋,這天下早晚要回到大漢的懷抱。
現在稱帝……
只怕日后要引起大漢的反噬,造成非常恐怖的結局,
不過既然是父親的抉擇,身為人子,他也不好拒絕。
他能做的,只有多多讀書增長見識,跟隨師父程秉,以及張休、顧譚、陳表這樣的文武之士好好學習,剩下的也只能看天命了。
但愿,天命真的能站在我們這邊。
“太子休要憂慮,現在天下未定,吳王克成大統,也能振奮江東軍民士氣,他日與大漢征戰天下,勝負還是兩說。”
顧雍之子顧譚少年老成,是著名的神通,天生精通心算之法,審閱賬本時任何謬誤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孫登一直非常佩服顧譚的才學,每每向顧譚請教,兩人的關系一直不錯,常常一起游學、射獵,孫登將其引為股肱之臣。
他已經看出了孫登心中的不快,直達這個飽讀圣賢書的少年人不喜歡這種虛假的客套。
可身為吳國的太子,這些都是在所難免之事,就算孫登不喜歡,這也是在所難免的事情。
身為太子的侍讀,顧譚要做的就是小心規勸,讓太子盡可能接受這個事實,以后能成為一個明君。
“太子今天心情不好,不如由我叫上文奧、叔嗣一起陪太子游獵?”
孫登苦笑道:
“現在國事緊張,豈能游獵?
倒是……倒是現在建業城中不少百姓流離失所,若是子默愿意,不如隨我一道在城中巡訪民生?”
顧譚肅然道:
“太子心憂國事,臣佩服!”
孫登搖頭道:
“子默,我將卿視為兄弟,何必行此諂諛之言?以后我若是有錯,卿等還要多多勸諫,不可曲意逢迎。”
顧譚虛心地點點頭,孫登如此虛懷若谷,他對未來的東吳充滿了信心。
張休是張昭之子,陳表是當年保護孫權戰死的陳武之庶子,跟顧雍的孫子顧譚一樣,都是孫權選來為太子孫登講學交游的能臣,聽顧譚說起孫登如此虛懷若谷,眾人都對東吳的未來充滿了信心。
他們甚至認為,蜀太子劉禪本領高強振興蜀國,孫登之才不在劉禪之下。
他們跟緊孫登好生效力,以后也能像諸葛喬、句扶、丁奉等人一樣立下赫赫戰功,名垂青史。
第二日一早,他們便簇擁著孫登一起巡訪建業城中的百姓。
孫權就要走上登基的最后一步,建業城中現在也頗為緊張熱鬧,孫登巡訪眾人,體察民情,不少百姓上前訴說疾苦,孫登也一一聽著,并叫顧譚等人記下。
他信步前進,見前面一片喧鬧,似乎是有人在哭喊打雜,但是城中巡城的吳軍居然熟視無睹,頓時不解地問道:
“那是怎么回事?”
顧譚冷笑道:
“這是從魏國投奔來的叛將唐咨。
此人乃卑鄙無恥之徒,害死休穆將軍,現在休穆將軍家人天天上門辱罵,倒是這唐咨也真是不要臉皮,現在居然還不自盡謝罪,真是讓人不齒。”
孫登瞠目結舌,
他早就聽說了唐咨之事,不相信是唐咨出賣朱桓導致朱桓慘死,
但真實情況是什么不重要,吳國現在很需要一個給朱家出氣的人物,顧陸朱張同氣連枝,是現在東吳的根基所在,自然不能因為唐咨一人得罪了朱家。
孫登搖搖頭,嘆道:
“也罷,此人是罪有應得。”
他本想繞道離開,可便是在此時,唐咨府門大開,唐咨背著手緩緩走出大門,朝孫登的方向緩緩作揖,朗聲道:
“奔臣唐咨,求太子做主。
唐咨不愿屈身魏國,故興兵而來,雖不幸累死朱將軍,然本心一片赤誠。
可到建業之后,城中人人喊打,咨雖有過,不過有司論處,不止于此,還請太子明察。”
孫登喜歡在街上溜達訪查民情之事整個建業都知道,
唐咨這些日子苦苦隱忍,別人誰罵都不肯出門,也就是等待孫登走到自己家門口的機會。
現在孫登果然來此,之前屁都不敢大聲放的唐咨立刻背著手走出屋門,謙恭地求孫登做主。
孫登當然知道唐咨有冤情,但他也知道這不是說話的地方,
他朝唐咨一拱手,朗聲道:
“唐將軍之事,有司自有定奪,與朱將軍家中私怨也是如此,還請唐將軍放心便是。”
唐咨微微點頭,沖著門口的朱家眾人冷哼道:
“聽見沒有,太子叫你們滾!”
混在人群中的朱桓從弟、建義校尉朱據勃然大怒,
他本來不想親自露面,可沒想到唐咨居然這么猖狂,立刻排眾而出,獰笑道:
“好個狗賊,你說什么?”
就算是交由有司,還不是顧陸朱張說的算,
你這么跳,看來是活得不耐煩了。
唐咨獰笑道:
“我說叫你們滾——曹魏的征東大將軍常雕我都不懼,難道爾等鼠輩我便怕了。”
朱據厲聲道:
“好個狗賊,汝害死吾兄,還敢如此猖狂,來人,給我把他剁了,若有什么損傷,都算在我頭上便是。”
朱家眾人雖然沒有攜帶什么兇器,可他們人多勢眾,不相信唐咨敢反抗,在朱據的指揮下立刻圍了上去,一人一拳也能把唐咨錘成肉泥。
唐咨稍稍后退,最后朝孫登一派,大叫道:
“太子,這些人要當眾行兇,難道太子不管嗎?”
孫登心中滿是愧疚,心道若是蜀太子劉禪在,不知該如何取舍,可東吳離不開顧陸朱張,現在也只能裝看不見了。
顧譚家跟朱家關系不錯,這會兒當然要抓緊拉走孫登,
他攔在孫登面前,嘆道:
“太子,咱們還是先走吧。”
孫登躊躇片刻,也只能裝作沒有看見緩緩轉身。
唐咨見孫登放棄自己,頓時仰天大笑。
“好,好,好,
諸公都看見了,北來之臣,在建業受盡凌虐,建業雖大,口稱仁義之人不少,愿意為忠良出頭者并無一人,
孫權要僭號稱制,我唐咨身為大漢純臣,今日便奉詔討賊!”
他大喝一聲,府中立刻沖出十幾個弓弩手,朝著人群中放出一片箭矢,而唐咨更是從背后提出一把短刀,爆喝一聲,猛地朝孫登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