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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血紅。
雪冷血熱!
街亭的戰場上,曹魏已經徹底放棄了一切陰謀,用堂堂正正之師向這座小城發動決死沖擊。
為了消耗漢軍的防御力量,張郃甚至不惜采用了添油戰術——
他把部隊每百人為一隊,不停地向街亭撲去——
前隊肯定會死,但這樣能大量消耗漢軍的箭矢和守城士兵的體力,
后隊還可以踩著前隊的尸體向上攀登。
高大的云梯在山谷中難以行動,張郃索性叫人趕制長木梯,自己親自指揮部隊將木梯架在前面沖鋒軍士的尸體上,形成一道斜坡,
他踩著斜坡向上攀登,用木盾擋住不斷飛來的箭矢,給守城的漢軍造成了極大的麻煩。
這樣的戰術城中眾人都是第一次遇見,
他們被迫放棄留預備隊的念頭,
全部出擊阻擊張郃的登城戰。
戰斗一連進行了三天,連馬謖都拿起鋼刀站上城頭,和源源不斷殺來的魏軍抵死搏殺,
雙方的鮮血越流越多,將城下的累累尸骸凍成了一片紅色的冰坨,讓身經百戰的張郃都不忍直視。
到了這種時刻,魏軍人數的優勢終于發揮出來。
張郃能明顯感覺到漢軍的抵抗力量已經在一點點變弱,
而魏軍還有一大半的生力軍沒有出動,
攻破街亭只是一個時間的問題了。
“終于要拿下了……”他松了口氣,感慨地道,
“等拿下街亭,我要把這些人通通斬殺,以泄心頭之恨。”
司馬懿憂心忡忡地道:
“還是先破城再說吧。”
雙方陷入苦戰時,句扶也在悄悄靠近街亭。
這一路,魏軍并沒有安排人馬包圍。
打到現在,張郃已經放棄了全殲漢軍的念頭,
能把漢軍打跑,他絕不會深追,他幾乎是求王平和丁奉抓緊滾蛋,不要繼續在這里糾纏下去了。
句扶偷偷鉆到西城曾經的魏軍大營附近,他稍稍休息,冷笑道:
“兄弟們,你們還記得丁奉的成名之戰嗎?”
眾軍士一起點頭:
“自然記得。”
丁奉不是劉禪的元從,卻憑借其勇猛剛進的戰法得到了劉禪的欣賞,被很快提拔為奮威將軍,成為劉禪手下第一名的大將,其光芒更是遠遠蓋過了句扶等人。
他加入劉禪軍后的第一戰是雨中偷襲梅敷,
而真正讓他聲名遠播的卻是巴丘的突襲戰,
這一戰直接破壞了巴丘的吳軍水軍命脈,讓劉禪軍眾將佩服的心服口服——
雖然在官方場合,劉禪一直表示這是孫權手下的陰謀,
可句扶等人知道,這是當時太子的妙計、丁奉的果敢共同創造的驚人戰果,
而他現在也準備經典重現,重新奪回太子手下第一大將的位置。
冰天雪地里激戰這么久,魏軍肯定已經十分疲憊,
只要加把火,就是他們全軍崩潰的時候。
夜已深,魏軍大營緊閉,
攻城一天疲憊的至極的魏軍士兵都縮在營寨中貪婪地吞食著堅硬的軍糧,苦捱著嚴寒和身上的傷痛。
軍營門前的崗哨里,值夜的軍士瑟瑟發抖,一邊咒罵老天爺,一邊小聲說著張郃的壞話。
近一個月的戰斗已經大大消磨了這些魏軍的士氣,
想到戰事結束之后,他們還要再遠赴隴右,跟更精銳的劉禪軍格斗,許多人已經動了逃跑的念頭。
七萬大軍,在狹窄的山谷中難以全部展開,正面一兩萬人進攻,剩下幾萬人在山中挨凍,
天天這么打,不知道什么時候是個頭啊……
昊天軍眾人全身包裹著裘皮,并不掌燈,靠著魏軍大營的微弱的火光,在過膝的大雪中緩緩前進,在魏軍大營面前一百步終于停了下來。
這一路上,時不時有人摔倒在地,
可昊天軍作為劉禪手下最精銳戰兵的素質在這時候展現的淋漓盡致。
冒雪前進非常辛苦,可他們依舊沒有發出半點委屈和抱怨,就這么一點點慢慢接近了魏軍大營。
“準備,準備作戰!”
巡夜的魏軍士兵各個被冷風吹得瑟瑟發抖,
想到第二天又要進攻街亭,他們心中是一萬個不情愿。
不久之前,這些人還是漢軍,
現在豎起魏軍的旗幟,去進攻對面豎著大漢旗幟的敵人,本來就是一件讓人十分難以接受的事情。
有一大半的魏軍士兵甚至在暗中傳說,他們之所以攻不破街亭小城,是因為天命站在大漢的一方。
曹丕強行篡漢,早晚是王莽的下場,
他們現在跟當年昆陽之戰中的王莽軍一樣,雖然人數眾多,可早晚都要失敗。
這是昊天上帝的意圖。
被寒風凍得睡不著覺的軍士們湊在一起,自然開始八卦起了自己的對手。
一個魏軍軍士神神秘秘地對同伴道: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說,那劉禪是昊天上帝的弟子。”
“是嗎?
我可是聽說,劉禪是昊天上帝的化身。”另一個魏軍軍士隨口道。
他聽見漆黑的軍帳中有人嘲笑自己,惱怒地道,
“這有什么好笑的,這可是我的親戚在鄴城聽大儒周群說的。”
周群雖然在劉禪身邊非常搞笑,但對于遠處的小民來說,他卻是頂級的天文學大師,是最能體會昊天上帝意圖的那個人。
他上次利用出差給曹操吊喪的機會,到處宣揚劉禪天命之說,
當時曹丕手頭上的事情挺多,沒空殺他,居然讓這個老小子吹完牛又跑了,
現在劉禪天命說穿的有鼻子有眼,曹丕萬般無奈,也找來周溫、管輅、朱建平這樣的大神棍來辟謠。
這幾大神棍就沒有明明白白說人話的時候,都是一堆大概也許或者可能,現在連曹丕朝中不少重臣都在傳說劉禪跟昊天有關,
別說這些軍士了。
一時間,眾人都是一言不發。
也是在這時候,軍帳被輕輕掀開一角,一個巡夜的士卒一臉驚恐,壓低聲音道:
“都別睡了,好像不對勁啊。”
“蜀軍打出來了?”
“沒有,但,好像,好像……好像有股香味啊。”
一股香氣在茫茫夜色中輕輕飄動,讓不少魏軍士兵頓時口水橫流。
可他們極目遠望,仍是沒有發現茫茫雪夜中有生火燒飯的跡象。
微弱的火光只能照亮營帳面前不到五十步的距離,再遠的地方,都是一片黑暗,哪有一絲一毫炊煙的痕跡。
這是怎么回事……
飄進魏軍大營的香氣非常微弱,不是仔細去聞完全感覺不到,
可緩緩向外,這股誘人的味道卻越來越明顯。
是肉,是精心調制,頗有滋味的肉才有這樣的氣味。
莫非還真有人在這地方燒火做飯?
怎么可能?
“出去看看?”
以魏軍森嚴的軍法,隨便出營怕是死路一條,
可圍攻這座小城已經有月余,大雪封山,軍糧運輸不暢,張郃無奈之下只能減少部隊的伙食供給,
只有明日上陣攻城的部隊才能飽食,其他人……
餓一頓是一頓吧!
寒冷的冬夜,這樣的肉香,對魏軍士卒無疑是致命的誘惑。
好奇之下,幾個饑腸轆轆的軍士商議一番,趁著本應該監督他們的都督去睡覺,抓緊去茫茫夜色深處觀察一番。
若是能找到食物,能稍稍緩解饑腸轆轆的痛苦也是好事。
“我先去!”
一個出身馮翊的軍士自告奮勇地道,
“若是我遇到什么危險,也能及時給諸位報訊!”
眾人紛紛點頭,心道這說的也對。
畢竟這夜色給人帶來的原始恐懼實在是揮之不去,
有個人愿意自告奮勇去探險,那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那個軍士點燃一支火把,鼓足勇氣,緩緩向前進發。
他一步一步在沒過膝蓋的積雪中艱難前行,一步步走的非常艱難。
漸漸的,他的人影也消失在夜色中,
魏軍眾將只能看到他手中的火把仍在一點點散發著微弱的亮光。
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那個去探路的那個士兵似乎停了下來,似乎微微發出一聲驚呼。
“怎么樣!”
已經有人迫不及待的低聲吶喊。
那個人依然舉著火把,可許久沒有發出半點聲息。
“怎么樣,可是遇上了賊人!”
一百五十步的距離,這樣小聲的呼喚根本不可能透過風雪。
眾人見那人仍然擎著火把,不像是遭遇了危險,一時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們哪里知道,這個探路的士兵面前赫然站起了一大群石雕般肅立不動的漢軍士兵。
這些士兵本來都半蹲在皚皚雪中,從遠處看如一大堆石頭一般,
這會兒嚯地站起,那個魏軍士兵才看清面前的人渾身上下滿是皚皚白雪,手中各持兵刃,在火光的反射下煞氣騰騰,
那個探路的士兵呆了呆,剛想慘叫,可看著那些漢軍士兵手上的刀兵,他又趕緊閉上嘴,不敢發出絲毫的聲息。
左手捧著一帶自熱軍糧,右手緊握工兵鏟的句扶也幾乎變成了一個雪人,
看著這個魏軍軍士眼中流露出的恐懼,句扶毫不猶豫,把手中熱氣騰騰的飯食遞了過去。
“來,吃吧!”
那個探路的魏軍士卒一怔,下意識地想要拒絕。
可他看著眼前奇怪袋子里正飄散著熱氣和香味的飯食,肚子卻不爭氣的叫來起來。
今天從早晨到夜間,他只吃了一捧粗糙難咽的烤米——還是儲存許久,已經冰涼的烤米。
木柴緊張,只有攻城部隊才有資格吃熱飯,
他們這些守夜的士兵已經許久不曾吃上一頓熱氣騰騰的食物。
“吃,盡情吃。”
句扶說著,伸手從袋子里面抓了一把食物塞進自己的口中,
他一邊細嚼慢咽,一邊從口中吐出一點點的白氣,
誘人的味道讓這個魏軍士兵放下了所有的恐懼。
要殺我,也不至于用這手段。
“多,多謝將軍……”
現在的場面非常奇異。
這個探路的魏軍軍士哆哆嗦嗦地送句扶手中接過那個奇妙的袋子,
他用腋下夾住那個不知什么材料做成的袋子,吃力地把手伸進去。
很快,他似乎觸碰到了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東西。
溫熱的米飯。
這是家的味道。
沒有被征兵出戰時,他在家中耕種,靠著勤懇還多多少少積攢了一些薄財。
溫柔賢惠的妻子也偶爾會去城里換一些奢侈的白米,用心淘去沙粒,給他做一碗香噴噴的米飯。
吃著吃著,他的眼淚怔怔地流了下來。
也不知道離家許久,妻子有沒有被人抓走,
自己再回去的時候,看到的是不是一座空蕩蕩的房子。
他把白米抓在手中,緩緩塞進嘴里,
又想起妻子當年的話語。
“你是家里的依靠,要多吃一點!”
句扶看著這個眼淚摩挲的魏軍軍士,感慨地道:
“招呼你和你的兄弟,
我讓你們吃頓好的。
太子吊民伐罪而來,汝等……很快就能回家了!”
(防噴說一句,這是我軍在陳官莊的戰術,原版用的是白菜燉豬肉,當時也是冬天,作者也不知道為什么香味能飄這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