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曹魏的進攻方案是曹丕聯絡身邊的幾個近臣隨便出的主意，法正這會兒已經開始跟眾人一起慶功飲宴了。
但聽文聘說，這主意是賈詡出的，法正卻略略有些迷茫。
賈詡在曹操手下謹小慎微，輕易不敢出謀劃策，
可曹丕居然忘記當年的大仇，以賈詡為太尉（歷史上孫權聽說這件事都笑了），想必賈詡認真的謀劃不應該如此冒險，而且漏洞百出。
這攻打襄陽的作戰，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梅敷的身上。
就算梅敷不耍伎倆，只是果斷拒絕了文聘的提議，曹魏這關鍵的一戰豈不是要陷入僵局，不僅坑了去上庸的夏侯尚主力，還被迫演變為文聘常雕強攻襄陽的戰術。
法正把自己的疑惑說給了精謀善略的劉禪。
法正都想不明白的事情，讓劉禪去想實在是太難為他了。
劉禪開動腦筋，琢磨半天也沒搞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心道橫豎襄陽都在自己手上，賈詡不管用什么手段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要是他真有偷天換日的能耐，三國早就歸一了。
見法正仍在低頭凝思，劉禪爽朗地笑道：
“法令君何必憂思如此？
賈詡比曹操年紀還大，定是年老智遲，謀略不足。
我軍兵鋒強盛，又坐擁大軍鎮守襄陽、江陵，
曹丕剛剛登基，根基不穩，就算他謀略驚天，定也不敢與我等相爭，
與其強攻襄陽，還不如去偷襲東吳，舍易攻強，實屬不智啊。。”
法正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贊嘆道：
“世子大才，是法某庸人自擾了。”
常雕率領大軍逃到江北，見劉禪軍沒有追上來，這才松了口氣。
黃忠都來了，看來劉備軍真是被上庸之戰激怒，開始積極出兵報復。
現在江北有關羽、江南有黃忠，劉禪坐鎮襄陽、想必益州的劉備和諸葛亮也會有動作。
怕不是蜀軍要借機大規模北伐了。
想到此處，常雕一顆心哆嗦的厲害，趕緊率軍先去樊城駐扎。
關羽以之前投降的曹魏南鄉太守傅方為先部，繞開樊城，直撲南鄉，意圖切斷夏侯尚、徐晃大軍的歸途。
理論上他這種戰法非常冒險，輜重很容易就被剛剛調來鎮守樊城的魏將牛金切斷，
可樊城經過之前歷次作戰，已經非常凋敝——
別的不說，城墻都塌了大半，城中根本沒什么儲備物資，連工具都配不全。
此番魏軍主力進攻東三郡，也沒分給牛金多少人馬，
可憐的牛金率領幾千人縮在樊城瑟瑟發抖，隨時準備撤退，哪敢出城去截斷關羽的糧道。
見老同事常雕居然率軍到來，牛金大喜，趕緊迎出城外，拉住常雕的手，熱情地道：
“巨鷹為何來此？莫非是魏王叫巨鷹來助我？”
常雕手下這支魏軍建制完整、武器充足，戰斗力一定不俗，
若是有他們相助，牛金對戰勝關羽又多了幾分指望。
“別提了，”常雕怒氣沖沖地道，“我出兵之前就跟大哥說過賈詡腐儒之見，根本不會用兵。
他這紙上談兵，居然把劉禪從益州引過來了。
現在伯仁、公明被關羽堵在山中，劉禪又坐擁大軍到了襄陽。
若不是本將識破劉禪奸計，只怕我軍要盡數葬送在襄陽城下了！”
牛金聽說文聘貿然進攻襄陽城遭到埋伏，一世英名盡毀，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要是常雕當時也中計被擒，劉禪手下的大軍可以立刻北上，到時候他也要當階下囚了。
不過常雕僥幸猜中劉禪謀劃，居然開始噴賈詡不會用兵，差點讓牛金笑掉大牙。
開玩笑，賈詡在董卓麾下當校尉的時候常雕還在玩泥巴，說這個老家伙不會打仗你可真有自信。
不過……
說起來，這一戰賈詡的謀劃并沒什么精妙之處，
現在戰場上處處被動挨打的局面也是真的。
關羽如此猖狂，魏軍需要拼盡全力，能把他擊退就已經燒了高香，
耗費這么多人力只是把關羽擊退，只怕幾月之后關羽又回來，牛金也覺得賈詡的謀劃不太合適。
你說你閑的沒事把關羽引過來干啥？
還嫌江北不夠亂？
“那，那現在如何是好，還請常將軍示下了。”
現在的戰局已經超過了戰前的設計，牛金這樣的武夫已經亂了方寸，也只能硬著頭皮請教身為奮威將軍的常雕想辦法。
常雕沉思片刻，認真地道：
“以我之見，我軍應該放棄樊城，全軍向北退守宛……退到新野，
以新野城池，足以抵擋關羽鋒芒！”
牛金：……
常雕如果沒混上奮威將軍，牛金早就大耳瓜子抽他了。
放棄樊城？
放棄樊城？
這話你都敢說？
魏軍所有的戰略部署都是圍繞奪回襄陽展開。
放棄了跟襄陽隔江對望的樊城，就相當于徹底放棄了奪回襄陽的希望，讓關羽大軍可以很輕松地渡過漢水……
這種決策也虧常雕敢說，別人想想都是犯大忌諱的事。
常雕現在只想離劉禪和關平越遠越好。
樊城不安全，
劉禪只要發動北伐，第一站就是樊城，
自己身為大將，守土有責，必須跟劉禪作戰。
他手下士卒感念常雕恩德，定然全力以赴……
哎，我真傻，之前就該寧死不屈，不該被抓住把柄，
現在真是越來越麻煩了。
關羽大軍去年就已經把樊城、鄧縣一帶攪得一塌糊涂，
魏軍的抵抗非常微弱，關羽軍一上岸基本是肆意橫行，根本無可阻擋。
之前投降關羽的帶路黨原曹魏荊州刺史胡修和原南鄉太守傅方也積極活動，勸說自己的老屬下認清形勢，投降關羽。
幾次作戰下來，關羽已經基本全殲了樊城以北的所有魏軍地方守衛力量，攻破了要地陰縣，
魏軍想要再給上庸那邊送糧，就要考慮一下會不會直接送到關羽軍中了。
眼看初步戰略已經達成，關羽又拿出了自己傳統戰法——叫人。
他先讓傅方拿著自己的委任狀去附近山中召喚各路山匪，讓他們襲擊魏軍其他方向的補給運輸；
后來他又親自出馬，去游說周圍不少之前隸屬于劉表，后來被迫投降曹魏的將官反正。
十幾天功夫下來，夏侯尚和徐晃在東三郡已經坐不住了。
好個關云長，兵力占據優勢居然不來攻城。
真按他這種消耗戰法，只怕魏軍要變亂了。
而且幾天之后，他們也接到了劉禪抵達襄陽，文聘全軍覆沒的消息。
只是因為消息傳遞有些偏差，他們聽到的消息是劉禪抵達襄陽之后斷絕文聘后路，導致文聘全軍覆沒。
眾人素來對劉禪的用兵頗為畏懼，聽說劉禪抵達襄陽，一出手就擒獲宿將文聘，更是大為驚恐。
夏侯尚也知道不妙，他抓緊叫來徐晃和孟達商討戰事，看看是準備繼續依靠武當山防守，還是出去跟關羽交戰。
徐晃先陳述了一下自己的意見。
他認為此戰已經徹底失敗，賈詡這個愚蠢的計策已經快把魏軍害死。
但關羽終究是一路北伐，現在樊城尚在，他的糧道受到威脅。
現在最好的辦法是抓緊聯系曹丕，把本來的小戰役順勢擴大為大戰役。
爭取讓曹丕出兵，曹魏集結十萬大軍，在開闊地直接用騎兵沖擊關羽以步兵為主的部隊。
就算關羽和劉禪再能打，肯定也擋不住眾多騎兵的輪流突擊。
全殲關羽肯定是沒有任何希望，但是把關羽趕回襄陽還是沒什么太大問題的。
至于下次關羽再來怎么辦……
那就下次再考慮了。
夏侯尚身為曹丕的親信，得到的情報遠不是徐晃可比，
他知道現在曹丕還在謀劃大事，不能把所有的部隊都集中在這一路。
可此事干系重大，他也不敢隨意向徐晃透露，只好支支吾吾地點了點頭，轉向孟達，道：
“子度意下如何？”
孟達的眉頭皺成川字，他看著地圖，認真地道：
“就算沒有文聘之事，關羽占據襄陽，早晚也要北伐。
現在關羽正在攻打南鄉，急切難下，他也忌憚魏王援兵，所以不敢大舉來襲，只敢在此和我軍對峙。
我料魏王麾下必有高人籌算，不至讓關羽猖獗，
我等不如坐守三郡，報效魏王。
這對峙一年，魏王必有殺招，我等盡力報效便是。”
孟達這話說得不急不慢，到讓徐晃一時也不知道說什么好。
現在魏軍的糧道只是受到威脅，并沒有徹底斷絕，而且東三郡還有一定的存糧，
關羽忌憚曹魏支援，也不敢直接大軍撲上來決戰。
這時候徐晃就要曹丕支援，是有點過分小心。
那……
“就依子度。”夏侯尚不等徐晃在說什么，立刻下定決心。
“三郡存糧，足支半年，
關羽若是愿意跟我等對峙，就由他便是。”
徐晃萬般無奈，也只能硬著頭皮道：
“守，那是一定要守，
可若是蜀軍源源不斷北上，我等也不能坐視兒郎們送死，到時候……”
“公明放心，”夏侯尚趕緊打斷，“東三郡又不是什么要地，真守不住，我軍就抓緊從武關逃到關中便是。”
唔，這倒是個好辦法。
雖然不知道曹丕和賈詡到底在琢磨什么，但只要他們有后招，徐晃就放心了。
孟達的嘴角勾起一絲笑意，他認真地行禮，肅然道：
“愿為魏王效死，關羽若來，達死戰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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