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厚重的營門,馬車緩緩駛入罪兵營。
入眼處,是一個占地足有二十余畝的廣場,和一排排類似監牢的房屋。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建筑。
陽光下,一個個衣衫襤褸、身材干瘦之人或坐、或躺在地面上。
他們的手腳都鎖著鐐銬,頭發蓬松散亂,身上透著股經年沒有洗澡才會有的異味。
見到馬車駛來,也只是投來冷漠的目光,無一人主動起身相迎。
“這就是罪兵營?”
郭凡掃眼全場,不禁連連搖頭。
這哪里算什么養軍之地,簡直就是一處難民營!
“這里的人都不是善茬,不這樣,容易出亂子。”
魯貴本是苗總兵座下千戶,兵器雙斧,是當日跟郭凡一起沖入北院議事廳的數人之一。
他雖相貌粗獷,卻熟讀詩書。
此時手里捧著一個花名冊,道:“冊子上,罪兵營一共有一千零七十余人,不過實際剛滿八百。”
“其中有幾個人需要格外注意,他們是高興霸、張覽、丁奉淵……”
“夠了!”
郭凡擺了擺手:“既然是炮灰,就無需費這心思,等他們從戰場上活下來再說。”
“去。”
他朝魯貴示意:“把人都叫到演武場。”
“是。”
魯貴領命,帶著幾個副手沖進一排排房屋,連拉帶拽把人轟了出來。
半響,八百罪兵才齊聚演武場。
郭凡立于高臺之上,掃眼全場。
下方罪兵一個個身軀搖晃、兩眼無神,就沒有一人站姿筆直。
也有那刺頭,看過來的眼神透著濃濃的挑釁意味。
總之,毫無軍規可言!
“諸位。”
郭凡上前兩步,負手而立,道:“我是罪兵營新任上官,姓劉。”
“以后,你們都有我來負責。”
“負責個屁!”
臺下一人大吼:“新來的,知不知道你前面的那位是怎么死的?”
“在這里,別想立威。”
“老老實實伺候好我們,若不然,到上了戰場老子第一個殺的就是你!”
“唔……”
郭凡面上波瀾不驚,垂首看向那吼叫之人:“你叫什么名字?”
“老子張覽!”
對方聞言,雙眼直瞪郭凡。
“怎么,你不服?有種下來,咱們比劃比劃!”
“張覽。”
郭凡默默點頭,這名字魯貴似乎剛剛說過,是營中的一個刺頭。
此人身高馬大、滿臉橫肉,且與罪兵營其他人不同,精力飽滿、不見絲毫虛弱。
按理來說,這里的伙食應該支撐不了這種體格。
想來,是多分了其他人的口糧!
細看罪兵營眾人,雖然多是皮包骨頭、無精打采之人,但也有類似于他的人。
牢頭?
營頭?
“魯貴。”
“在!”
“去。”
郭凡朝下示意:“把他帶上來,還有哪些不服氣的,可以一起上來。”
“是!”
魯貴一臉興奮。
他可是親眼見過郭凡的勇猛,畫本演義中的猛將也不過如此。
教訓幾個刺頭,還不是手到擒來。
“老子自己來!”
張覽一抖身子,撞開兩個要挾住自己的兵丁,大踏步朝臺上行去。
同時朝著下方額首:“馬忠、姓公孫的,怎么,你們兩個不上來?”
臺下,有兩人對視一眼,略作沉默,相繼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大人。”
魯貴湊到郭凡身邊,小聲道:“后面那人叫公孫允,是個高手!”
“高手?”
郭凡略有詫異的看了他一眼。
魯貴的實力已經不錯,體格逼近煉體后期,一手斧法更是兇狠。
能被他稱作高手,自是更加了得。
這倒是讓他對那名叫公孫允的,產生些許的好奇。
“姓劉的!”
張覽晃動著雙臂,冷眼斜視郭凡:“我們上來了,你打算怎么玩?”
“給他們解開鐐銬。”
郭凡輕輕擺手。
“大人!”
營中文書人稱老張頭,聞言面色一變,道:“大人,這些人桀驁不馴,取下鐐銬是否不妥?”
他是營中老人,對于這些刺頭十分了解,帶著鐐銬都控制不住。
取了,怕是會鬧出更大的亂子!
不待郭凡回答,一旁的魯貴已經開口:“大人要取,你就取下,哪有那么多廢話!”
幾個刺頭,還能翻了天不成!
“這……”
老張頭面色一僵,頓了頓,才無奈嘆了口氣,招呼人上前打開鐐銬。
“嘩啦啦……”
鐵鏈落地,發出聲聲脆響。
“有點膽量,比上一個強多了。”
張覽活動著手腳,冷冷一笑:“姓劉的,看在打開鐐銬的份上,等下我會手下留情的。”
在他身后的另外兩人,也緩慢舒展著筋骨,面上露出久違的愜意。
“這就不必了。”
郭凡輕輕搖頭:“不用著急,我可以給你們多一些時間做準備。”
“用不著。”
張覽大喝一聲,邁步上前:“老子先來!”
“你?”
郭凡掃了他一眼,單手輕輕一招:“不用那么麻煩,你們三個一起上吧。”
“嗯?”
張覽一愣,好似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大人說,讓你們一起上!”
魯貴撇了撇嘴:“小子,別不知好歹,就你一人還不夠資格讓大人出手。”
“你……”
張覽一怒。
“別沖動。”
他肩頭一沉,一人從后面站出。
來人比他高了足有一頭,手長腳長,面色冷峻,正是魯貴口中的高手公孫允。
他活動著十指,慢聲道:“這人確實不好對付,我們三個一起上。”
“你來真的。”
最后一人馬忠淡然一笑:“咱們三個一起出手,我怕還沒用力,他就已經倒下了!”
“呲……”
魯貴聞言一笑,滿臉譏諷。
“上吧!”
公孫允把目光從魯貴身上移開,一臉凝重的看向郭凡。
他同樣認識魯貴,對那雙斧更是印象深刻。
能被這樣的人信服,又豈會是弱者?
“好!”
張覽也不多想,大吼一聲,就撲了過去。
他步伐兇猛,雙腿連踏,同時腹部收緊,一縮一彈,右臂如長槍猛刺。
“唰!”
這一刺,石破天驚,手臂旁的空氣更是傳來嗚嗚怪響。
此人雖性子魯莽,但身法招式已入骨髓,實力確實讓人眼前一亮。
馬忠嘿嘿一笑,腳下一個墊步,也從側方沖了出來。
他腳踏連環,身軀前縱,身在半空已經踢出十三腳,猛攻郭凡上半身。
他與張覽又有不同。
腿法多變,曲折如意,如長鞭、如蛟蛇,抽打的虛空啪啪作響。
而讓魯貴特意點過的公孫允,也沒有逗留。
只見他胸腹起伏,腳下好似微微一錯,身軀就如利箭般朝前飆射。
同時十指連彈,可破磐石的指力猛抓郭凡周身要害。
指爪破空,力道驚人。
三人聯手,威勢簡直可怖!
就算是對郭凡信心十足的魯貴,這個時候也忍不住繃緊身軀。
臺下,更有一些罪兵頭領遺憾搖頭。
在他們看來,也許張覽幾人不敢對新來的將領下死手,但免不了要羞辱一番。
只有莫玲瓏,對郭凡的信任充滿盲目,對此絲毫不驚,反倒是一臉激動。
“還行。”
面對三人的攻勢,郭凡只是輕輕點頭。
在張覽單手做槍就要刺到身上之際,他的身軀突然朝后退了一步。
隨后,邁步上前。
同時吐氣開聲,氣力炸開,渾身毛發齊齊一顫,身軀也好似一漲。
“吼!”
無聲呼嘯在場中涌現。
郭凡朝前一撲,右手伸展,就如天靈神巨掌朝著張覽當頭拍下。
“彭!”
面對這一掌,氣勢兇猛的張覽毫無抵抗之力,直接被狠狠拍倒在地。
就連堅硬的地面,都猛然一震。
郭凡身法不停,腳下前踏,單手做刀,迎著上方的腿影再次一劈。
五虎斷門刀。
“唰!”
這一刀,直接斬碎了漫天腿影。
只聽一聲骨裂之響,那馬忠就已當空慘叫著,朝后倒飛出去。
直到此時,公孫允才剛剛沖到近前。
而他面上的穩重表情也再難維持,雙眼中盡是不敢相信的驚恐。
“喝!”
臨到近前,他指法一變,化作一個奇異的印訣,守在自己胸前。
面對眼前這種兇人,能守住就已經求神拜佛,主動進攻就是找死!
郭凡面色不變,大步上前,一拳平平擊出。
他這一拳,毫無威勢可言,但公孫允卻是身軀繃緊,下意識感到不妙。
下一刻。
“彭!”
好似有一座大山迎面撞來,公孫允身軀一顫,直接貼地倒飛數米開外。
“噗!”
還未倒地,一口鮮血已經噴出。
“咦?”
郭凡眼神一閃,忍不住再次打量了一下公孫允。
剛才那一拳,可是正面擊中,但并沒有打斷他的十指、手臂,而是被一種奇怪的力道轉嫁全身。
雖不至于全部卸掉,但他受的傷,絕對是三人中最輕的一個。
又是一種獨特的運勁法門。
郭凡點了點頭,收斂心思,在臺上緩慢轉身,看向臺下眾人。
“還有誰不服?可以上來。”
場中一靜。
那些往日里的刺頭,看了看倒地不起,不停哀嚎的張覽三人,無一默默低下頭。
他們對三人的實力,可是清楚地很。
在整個軍營都屬拔尖人物,尤其是公孫允,實力可排前三,但就是這種高手,竟然還不敵來人一拳!
“看來沒有人了。”
郭凡背負雙手,在臺上不緊不慢的踏步:“那我就先說說我的規矩。”
“第一,我不管你們以前怎么樣,但在我面前,老實聽話,若不然他們就是下場!”
說著一指公孫允三人。
臺下沒人吭聲。
“第二,我雖是上官,但沒興趣理會你們,所以這里的事都交給魯將軍負責,在他面前跟我一樣,都老實點!”
“另外。”
他頓了頓,道:“再過一段時間,就要打仗了。這個消息,對你們來說也許是好事,也許是壞事。”
“好事是,你們這段時間吃喝管飽;壞事是,等過些日子,上戰場死了也怪不得別人。”
“就這樣吧!”
想了想,應該沒有其他事,郭凡大手一揮:“把他們身上的鐐銬都取下來。”
“都……都取下來?”
老張頭愣神。
“怎么,你難道還怕他們逃了不成?”
郭凡不屑搖頭,朝外面掃了一眼:“外面都是大營,上面還有弓箭手,城中如今也沒多少百姓,如果他們真有本事逃出去,也是他們的能耐。”
“這……”
“去吧。”
郭凡再次重復一遍,也不多言,轉身朝臺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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