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蕭楚會下圍棋，不止他旁邊的老頭很意外，其他老頭也都很意外。
圍棋雖然逼格比象棋高，卻不如象棋普及。
在大街上、公園里，看到人象棋，一點也不稀奇。
而圍棋，基本上看不到。
這主要是因為圍棋的勝負，沒有象棋那么直觀。
同時很多人認為，這么高雅，古代只有文人雅士才能下的棋，肯定入門很難。
實際上，圍棋入門十分簡單。
對于完全白紙的初學者來說，入門比象棋要簡單多了。
象棋你還要記住每個棋的規則，像馬走日、象飛田、車橫沖直撞、炮隔子打子等等。
而圍棋入門，只要你會落子，知道什么是“氣”，什么是死活，就可以下了。
幾分鐘就能說明白。
當然，到棋局終盤的時候，要是在線下判斷誰輸誰贏，靠人工數子點目，是有點難度。
不過要換了在網上下棋，一點數目，則勝負了然，也很直觀，認識數字就行。
正是因為現實中下的人不多，所以蕭楚遠遠聽到這邊有弈棋聲，十分好奇，循聲來到這樹蔭下觀看。
而這幾位老頭，聽到蕭楚也會下圍棋，則在意外的同時，都很有興趣讓他來一盤。
“小伙子，看你這長相就是個高手，放心，我們水平都不怎么樣，來一盤吧。”
“就是，難得遇到年輕人會下圍棋，整天就我們幾個老家伙下也沒意思，整一盤，看看是后生可畏，還是我們老當益壯。”
“小伙子，我來跟你下怎么樣？放心，我也就是個業3、業4，水平很一般，現在老了更是算不過你們年輕人。”
老頭們怕蕭楚被嚇跑，有的夸贊，有的謙虛示弱。
沒辦法，能在這公園里看到懂圍棋的新人，實在太難得了。
老頭們內部，水平誰低誰高，早已有數，不知道對殺多少盤了，早就膩了。
現在好不容易遇上了新面孔，還是個帥小伙，當然不能放過。
這怎么說呢？
就像是單身久了，看到個母的，就想上去搭訕，好一起談談“人生”，談談“理想”？
蕭楚也是混久了弈林江湖的，對于這些老大爺是什么心理，都懂，也不露怯。
以他兩世修來的棋力，只要不遇上職業高段，就沒怕的。
“各位大爺，既然這樣，那我就卻之不恭了？”蕭楚微笑回道。
“喲，這談吐，看來還是個文化人，那就趕緊的吧。”第一個發現蕭楚的老頭，笑呵呵地說道。
剛剛自稱業3業4，水平不怎么樣的老頭，同時也是剛剛執黑輸了的老頭，開始收拾棋盤。
而剛剛執白贏了的大爺，則把位置讓給蕭楚。
蕭楚跟誰下無所謂，反正在場的都……水平不如他，跟誰都一樣。
很快棋盤清空，黑子白子各自入棋盒。
“小伙子，咱們是分先呢，還是讓子？”老頭貼心地問道。
所謂分先，也叫猜先，就是猜誰先下。
一般是上手隨意抓一把棋子，讓下手猜他抓了單數，還是雙數。
猜的人也不用嘴回答，而是用棋子。
你覺得對方抓了單數，就拿一個棋子，放棋盤上；要是覺得對方抓了雙數，就拿兩個棋子放在棋盤上。
要是直接用嘴回答，就鬧笑話了。
猜對了，可以自由選擇執黑還是執白，猜錯了則對方選擇。
讓子，就是下讓子棋，棋力高的人，讓棋力低的人兩子、三子、四子……具體讓多少，視雙方棋力差距而定。
讓一子，通常不叫讓子，叫讓先，意思是讓你先下，不用貼目。
這是因為在圍棋里，先手優勢很大。
所以正常下棋，執黑先行的黑棋，要給白棋貼6目半（日韓規則），或者是貼三又四分之三子（中國規則，簡單理解為貼7目半）。
網上下棋，或者民間下棋，一般用日韓規則貼6目半，這樣最后計算勝負的時候比較簡單。
老頭上來就問是分先還是讓子，顯然是把自己放在了上手的位置。
所以他剛才說自己才業3業4，水平不高，其實是假話，心里驕傲著呢。
下棋的老頭都驕傲，都覺得自己很厲害。
要是輸了，肯定是別的原因。
蕭楚笑著回道：“大爺，咱們分先吧，要是我輸了，再讓子。”
“行。”
老頭同意，開始猜先，抓了一把白棋。
蕭楚拿起一枚黑子，放在棋盤上。
老頭手松開，開始兩個兩個地擺他抓了雙數還是單數，最后是九個，單數。
蕭楚猜對了。
他選擇了黑棋，把更好下的白棋，讓給了老頭。
在貼6.5目、7.5目的大貼目時代，根據阿法狗等圍棋AI的計算，開局的時候，白棋的勝率要比黑棋高，差不多是白58，黑42這樣。
年輕人要講棋德，蕭楚主動選擇了更難下的黑棋。
然后以簡單的星·小目開局。
老頭選擇了錯小目，然后是無憂角。
蕭楚為了試探對方的實力，沒有下很激烈的招法，平穩地進行下去。
下到中盤的時候，對方不知道是不是覺得蕭楚棋力不怎么樣，或者一時老血激蕩，要來個氣吞萬里如虎。
竟然發力，想要屠蕭楚的一條大龍。
那蕭楚當然不會讓他得逞。
棋可以輸，龍不能死。
要是被別人知道，有嗜血狂人別稱的“夜里橫刀”，被一老頭屠了大龍，那多沒面子。
所以蕭楚多用了幾分心計算，很快大龍就突破了重圍，揚長而去。
然而老頭卻不死心，竟然又對蕭楚另一塊很厚的黑棋，動起了心思，一龍不成，竟然還想屠第二條龍。
蕭楚抬頭看了對方一眼，大爺，你這就有點過分了啊。
這不是得寸進尺嘛？
真以為咱年輕小伙好欺負？
于是蕭楚也不客氣了，憤然反擊。
圍觀老頭們，立即看出了蕭楚的打算，顧不得觀棋不語的箴言，鼓噪起來。
“老齊頭，小伙子要反擊了，你可別屠龍不成反被圖啊，那樣可就不太好看咯。”
“就是你剛才還想給給小伙子讓子呢，要是大龍被屠，這不是被打臉嗎？換我我可受不了。”
“老齊頭加油，我還是相信你的。”
“小伙子，你也別害怕，老齊頭雖然喜歡屠龍，但攻擊力實在不怎么樣，很輕松就能搞定，擊潰他！”
有支持老齊頭的，也有支持蕭楚的，反正是看熱鬧的不怕事大，大龍對殺起來，這棋就好看了。
老齊頭瞥了他們一眼，讓他們都閉嘴，別影響他發揮。
蕭楚則很淡定。
老齊頭確實只有業余3段左右的水準，他一出手，老齊頭的白棋大龍下場就已經注定了。
實力差距太大，稱得上是降維打擊。
不過蕭楚為了不讓老齊頭老臉太難看，還是陪他玩了三十多手，進了一番“激烈”的對殺，才憑借“運氣”，快一氣屠掉對方的大龍。
“哎呀，功虧一簣，就差一口氣，我就能殺贏了。”
“小伙子，再來一盤！”
投子認負后，老齊頭扼腕長嘆，覺得自己是運氣不佳，才會慢一氣被殺。
其他老頭，也沒看出蕭楚的水平來，也以為是靠幸運贏的，便也都同意，讓老齊頭再跟蕭楚下一盤。
蕭楚不在意，反正都是玩，再逗逗這個性格詼諧、棋風剛猛的老齊頭也不錯。
隨后兩人再下一盤，這次叫喚了黑白。
老齊頭執黑，來了個三連星布局。
這一看就是奔著再屠龍去的，蕭楚也便也陪著他，硬碰硬，簡單布局后，就打入了老齊頭的黑空里。
老齊頭便運轉他營造起來的厚勢，化作銅墻鐵壁，揮舞大刀，想要把蕭楚深入黑陣的白子，全部殲滅。
不過讓他失望了，蕭楚幾步鬼手一出，很簡單地就從黑棋鐵陣里沖出來了。
老齊頭卻不甘心，繼續追擊。
追擊的結果是，蕭楚把他的勢力范圍全部掃蕩一空，同時頻頻脫先，搶占了所有大場，圍了大空。
屠不了蕭楚的白棋大龍，空又都沒有了，短短的一百多手，老齊頭就發現這棋沒法下了，有點郁悶的認輸了。
通過這一盤，老頭們終于發現，蕭楚的棋力比他們想象的要高，老齊頭這個水平的，對付不了。
老齊頭也知道這一點，自愿退位。
隨后換上了這一堆老頭里，實力最強的老馬。
按照老齊頭，和看熱鬧的老袁頭介紹，這老馬年輕的時候是一位強業5，現在雖然老了，也有強業4，或者是弱業5的水平。
蕭楚來者不拒，很快就開始了今天的第三盤棋。
老馬確實要比老齊頭強，布局有板有眼。
剛剛那兩盤認識到了蕭楚計算強、殺力大的特點，這次老馬選擇穩扎穩打，準備跟蕭楚下一盤功夫棋，準備用幾十年的水磨功力，擊敗蕭楚。
功夫棋就功夫棋吧，蕭楚也是毫不露怯。
功夫棋看的是大局觀、判斷力，以及官子水平。
蕭楚這幾樣比起職業高手來，還是要差不少的，但是卻能跟職業新初段，殺得有來有回。
對上這群老頭，那就更不在話下了。
這盤棋一路下下來，蕭楚沒有用什么特別的招法，也沒有出什么妙手、鬼手，結果臨近官子的時候一看，蕭楚圍出來的空，比老馬要多十多目。
更重要的是，剩下的部分，已經沒有幾個官子了。
老馬想要追空爭勝，也沒有辦法。
稀里糊涂地就輸了。
輸得這么郁悶，老馬也不服氣，邀請蕭楚再下一盤。
蕭楚看了一下時間，還早，便繼續奉陪，兩人交換黑白重新開始。
這次老馬執黑先行，一改棋風，不再穩扎穩打拼功力，而是選擇了老齊頭一樣的招法，也準備大開大合，跟蕭楚拼戰斗。
畢竟第一盤看起來，老齊頭跟蕭楚斗力，是出現了機會的，只是最后運氣差了一點，才輸了。
而老馬的計算力，比老齊頭高了不止一籌，那當然就更有勝算了。
不過可惜，他們還是沒有真正認識到蕭楚的實力。
蕭楚這回收著下，沒有發力，免得一下就把老大爺給打崩了。
他選擇防守反擊，你強任你強，明月照大江，該守就守，該應就應，反正我也不反殺你，你想屠我的龍也沒門。
你想強行殺我，那你的棋就變薄了，我隨便沖一沖，點一點，都是收獲。
結果下到兩百二十多手，老馬愣是一條龍都沒屠掉，反而讓蕭楚圍了不少空。
兩人的目數，肉眼可見。
雖然還有幾處小官子，但已經追不上了。
老馬認真判斷了形勢，皺著眉頭認輸了。
老馬、老齊頭都連輸兩盤，這下不止這輸棋的兩人，所有老頭都郁悶了，跟便了秘似的看著蕭楚。
四盤棋，四種不同的輸法，雖然每盤棋進程上看都不是碾壓，但4：0這個結果，還是讓大家知道蕭楚的水平，要比他們強很多，不是一個水平的。
“小伙子，你這是扮豬吃老虎啊！”老齊頭郁郁地說道。
“就是，不厚道！棋力這么高，一開始的表現卻像個年輕菜鳥，你是不是故意來騙，來偷襲我們的？”老袁頭也“埋怨”道。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一點都不懂得尊老愛幼。
倒是實力最強的老馬，比較平靜。
他平常在這群老頭里很少輸，這回連輸兩盤，也能接受。
但是老齊頭卻不干，說道：“小伙子，你這樣耍我們不行，再下一盤！”
蕭楚溫煦道：“齊大爺，我可沒有耍你們啊，就是互相切磋交流一下嘛。你和馬大爺也就是上了年紀，計算變弱了一點，要是換了你們還年輕的時候，我肯定不是你們的對手。”
“少來！”老齊頭不吃蕭楚這一套。
他自己什么實力，心里還是有數的，就是再年輕，也不是眼前這年輕的對手。
想起一開始還想給蕭楚讓子，老齊頭就老臉發紅，臊得慌。
“是得再下一盤！”老袁頭等看棋的老頭也附議。
被人連切了四盤，太丟人了，必須找回面子。
老馬也點頭。
蕭楚看著把自己圍住的老大爺們，倒是不害怕，反而微笑著看向他們。
沒說話，但是意思很明顯，你們中實力最強的老馬，都連輸了我兩盤，按照三局兩勝的三番棋算，也已經輸了。
那還派誰來下？
“不是我們，有高手跟你下！”老齊頭說道。
“高手？”蕭楚環視他們一圈。
在哪兒？
不是老馬最強嗎？
“我們這伙日常下棋的老家伙里，還有一位大教授，他是正在的高手，強業5，你必須再跟他下一盤。”
“要是把他也贏了，我們就徹底服氣了！”老袁頭補充道。
大教授？
好厲害的樣子。
那就來吧。
“他在哪兒？”
“我這就給他打電話，叫他過來，你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