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指算算,如今距離當初世界變革之時,已經過去足足數千年的時光。
在這數千年的時光里,外界的變化日新月異,幾乎每隔數十年時間都會有新的變化迅速產生。
短短數千年時光之后,大地便變了一番模樣。
外面的世界,生產力爆發,人們雖然仍舊被壓迫著,但生活卻已經有了劇烈的改變。
生產力的增長,帶來的是對方方面面的變化。
這也將外面的世界改造成了另一個模樣。
此刻的始祖世界,大部分區域已經有了陳恒熟悉的模樣。
想來再過一些年的時間,這個世界繼續向前發展,就會變成陳恒熟悉的樣子。
但是在陰影之神與自然之主兩位神祇的領地之內,一切仍然停滯不前。
這表現出了與當初血脈始祖仍然存在時相似的模樣。
在卡多帝國之內,人們仍舊按照過去的方式生活,貴族統治一切,若是出生平民,那么出路便唯有兩條,要么逃離卡多帝國,要么便依靠信仰,成為一名神祇的祭司。
從此之外,再沒有其他道路。
在當初,陰影之神的到來為這個國家帶來了改變,讓原本只能依靠血脈的人們有了第二條道路可走,能夠依靠信仰的力量變得強大。。
但是一晃這么多年的時間過去,血脈貴族早已在陳恒的手段下瓦解消失。
然而當初作為人們出路的教堂,如今卻成了壓在人們身上的另一座大山,直接取代了曾經血脈貴族們的地位。
外界的變化雖然迅猛,但是卡多帝國之內的一切卻仍然如舊,沒有絲毫改變。
這又是為什么?
對于這個問題,陰影之神與自然之主兩人保持沉默,但全程看下來之后,卻都明白這其中的緣由。
此前已經說過,血脈貴族的秩序之所以牢不可破,是因為在血脈貴族的頂端,還有著名為始祖的存在。
普通的平民發起變革,或許可以革了君主帝王的命,但卻絕不可能動搖高層在上的始祖半分。
不說是始祖了,就算是一位四階存在擺在他們面前,除非擁有對等的存在,不然僅僅依靠尋常人,不管數量多少都是螻蟻而已。
相對應的,卡多帝國之內的情況也是如此。
經過數千年的演變,卡多帝國之內的祭司遍地都是,到處都有教堂。
這些祭司緊守著陰影之神的教義,對于陰影之神也十分的虔誠,但卻仍然阻礙到了下層的變革。
因為他們的存在,使得整個卡多帝國的上層牢不可破。
這不是尋常世界。
若是尋常世界,王權與神權之間必然會爆發沖突,所謂的信仰也僅僅只是一個旗號罷了,會將矛盾更加的尖銳化。
但在神祇真實存在的世界,這種沖突就成了消化。
當神權強大到了一切力量都沒法反抗的地步,變革也就無從說起。
當然,陰影之神兩人的確給了廣大信徒們一條出路。
理論上來說,在卡多帝國之內,只有信仰足夠虔誠,縱使是一個平民出生的人也可以扶搖而上,縱使成為教宗也不是不可能。
相對于過去來說,這的確是一種進步。
但對于總體的形式而言于事無補。
通過這一條路所篩選而出的,是對信仰虔誠的能力,其競爭的乃是對陰影之神的虔誠,于整個社會的生產并沒有什么幫助。
通過這條路篩選而出的祭司們或許擁有強大的力量,但這力量本身并不會被用于生產之中,而是會被運用到鎮壓底層的變革中。
這與外界完全是兩個模樣。
時間一長,一切就變樣了。
陰影之神望著自己的地上國度,心中情緒有些復雜。
這數千年的觀察中,他親眼望著卡多帝國之內的變化。
卡多帝國之內,在當初血脈貴族的通知被打破時,一切都是如此的欣欣向榮。
舊有的秩序被打破,人民得以解放,普通的凡人只要有著足夠的虔誠,同樣也可以得以提升自己的階層,成為高高在上的統治者。
因為有著神祇的存在,這些提升而來的祭司必然是虔誠者,因而同樣會虔誠供奉著神祇的教義,因而對底層民眾而言也更加親切,相對于過去的血脈貴族而言要柔和許多。
但是隨著時間一長,一切就變樣了。
隨著一位位祭司晉升,新的統治階層開始升起。
祭司本人的確對神祇虔誠貢獻,但并不代表他們不會為自己謀取好處。
就算他們自己無所謂,但是他們的親人與孩子們呢?
神祇高高在上,但凡人卻總有牽掛無法割舍。
縱使對神祇再如何虔誠貢獻,對于孩子的愛護終究是刻畫在骨子里的。
而這些祭司的親人們便會無可避免的占據了諸多資源,把持了上升的渠道。
供給普通人前進的道路越來越狹窄。
當然,虔誠供奉的祭司,不論在什么時候都能出頭。
但這與廣大的平民有什么關系?
另外,祭司當真只需要虔誠就可以么?
未必。
在事實上,虔誠僅僅只是成為祭司的一個先決條件罷了。
但是僅僅只有虔誠,只能感受到神祇的存在,卻沒法接引神力。
想要真正接引神力,成為一名祭司,仍然需要足夠的資質。
這就注定了出頭的注定是少數,大多數人仍然被壓在大山之下,不斷被擠壓著。
最開始的時候倒是還好,因為那時血脈貴族剛剛被消除,人口繁衍不多,祭司所占據的空間也不算太大,自然是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但隨著時間不斷過去,底層的人口不斷繁衍,人地矛盾逐漸尖銳,上層的祭司們占據的晉升渠道也越來越多,底層的民眾看不見絲毫希望。
各種矛盾變得尖銳,整個卡多帝國之內,幾乎每時每刻都有動亂產生。
而到了這時,陰影之神的祭司們便取代了過去的血脈貴族們,成為了鎮壓動亂的執行者。
他們所做的事情,和過去的血脈貴族們相比起來,不能說是一模一樣,也能夠說是相差無幾了。
唯一的區別,可能就在于他們畢竟是神的牧羊人,考慮到信仰的可持續性發展,所以下手可能會輕一些?
大概吧。
就陰影之神所見,整個數千年光景里,卡多帝國之內幾乎沒什么太大的變化。
因為一切的變革,都被掌握絕對力量的陰影之神祭司們給壓制住了,連一點火花都沒有爆發出來,就直接消失。
失去了這一場場變革,沒有了生產力的爆發,各種矛盾便無法從根源上得到解決,只能采取治標不治本的辦法,定期屠殺掉一部分的人口,從而延緩貧瘠生產力與過多人口之間的矛盾。
一場動亂之后,原本數量顯得泛濫的人口下降許多,矛盾至此暫時被掩蓋下去,直到幾十年后再度爆發。
當這終究不是正途,因而導致了許多問題。
一個問題是社會矛盾始終尖銳,在卡多帝國的方方面面都存在著,上層社會的人們醉生夢死,成天只知道祈禱與享受生活。
底層的民眾眼中失去了光,前方看不見任何的路可以讓他們去走,只能渾渾噩噩的活著。
另一個問題,是神的祭祀逐漸不將底層民眾看做自己的一份子了。
或許初代的祭司們還能將自己與底層民眾看做同樣的人,但隨著時間不斷過去,祭司們不斷鎮壓底層民眾,手上染紅了血,心態上自然會有所變化。
祭司同樣也是超凡者,強大的祭司壽命同樣很長。
在他們漫長的生命力,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就要開始一次屠殺。
久而久之,心態會有所轉變才是正常的事。
陰影之神就眼睜睜的望著這種情況產生。
說起來倒也很諷刺。
神祇的力量需要信仰作為補充,因而作為信仰來源的底層民眾,其數量自然越多越好。
同時,他們也要求自己的祭司能夠如同牧羊人一般對待民眾,為神祇管理好信徒。
但結果,卻是逐漸演變成這個樣子。
身為牧羊人的祭司因為神祇賦予的力量,最后反而成為了鎮壓民眾的幫兇。
而那些民眾,在卡多帝國濃郁的信仰范圍之下,其實都是陰影之神自己的信徒。
自己的祭司去鎮壓自己的信徒,這操作也是沒誰了。
若是讓諸神世界的其他神祇知道,恐怕都要笑出聲來。
對神祇來說,信徒的數量是越多越好。
但陰影之神的祭司們卻要定期的鎮壓暴亂,用近乎屠殺式的方式去鎮壓自己的信徒,導致信徒的數量維持在一定的區間。
最關鍵的是,這其中其實并非是沒有辦法的。
只需要幾場變革,改變如今的生產方式,將生產力提升就能從根源上解決問題。
但偏偏因為祭司這個階層的存在,這種變革根本無法產生。
而一手造就祭司這個階層,給予他們統治地位的不是別人,正是陰影之神自己。
這種情況的出現,讓陰影之神的心情變得格外復雜。
或許有人覺得,既然卡多帝國內部無法產生足夠的變革,讓生產力提升,那么積極吸取外界的變革成果,這總可以了吧?
同樣不行。
變革有時候不僅僅只是指技術,還是一場轟動的革命。
就如同一個正常的世界,想要完成生產力的大幅提升,除了技術上的改革之外,更重要的是將落后于時代的階層淘汰,徹底將其丟到歷史的垃圾堆里。
所謂的貴族階層,封建社會不就是這么完蛋的么。
不如此的話,情況雖然有所變化,但卻始終無法真正變革。
而在卡多帝國之內,阻礙了時代發展的階級不是別的,正是陰影之神一手留下的祭司階層。
那么問題來了。
對于普通的民眾而言,誰有本事能夠去革他們的命?
開什么玩笑。
縱使是一位尋常祭司,只要擁有一階層次的力量,就足以匹敵一支數千人的軍隊。
更不必說是那些高層次的祭司了。
擁有這等層次的力量,怎么看也是尋常民眾所無法擊潰的。
普通人們縱使再怎么蹦跶,也絕對無法反抗他們。
這也是陰影之神沉默的原因。
在這數千年的時間里,他也曾經想要改變這種局面。
但就算是他這個神祇本人,在想要改變這種情況的時候也同樣無力著手,根本不知道從哪里開始動手。
到了這時候,他也終于有些明白了過來。
“原來如此.....”
站在陳恒身旁,他深深嘆息了一聲。
如果說在此前,對于陳恒此前的種種做法,他還有些不太理解,那么現在就完全能夠明白了。
一個無法擊潰無法淘汰的階層,簡直就是噩夢一般的存在。
若是沒有對比,或許還能夠接受,但是在看了外界那欣欣向榮,一切朝好的方向前進的變化,再看著死氣沉沉,仿佛千百年也不會有所改變的卡多帝國,就有了種莫名的復雜感覺。
自然之主也保持沉默。
她所統治的是過去古樹之祖所占據的地盤,那里此刻與陰影之神的卡多帝國一般,同樣也處于停滯之中,與外界完全是兩個模樣。
始祖世界的大部分區域已經開始初步進入工業時代,而他們兩人的領地內仍然停留在過去,像是一切都沒有變化一般。
這不由讓自然之主想到了諸神世界。
諸神世界的一切也是如此,經過了數十萬年的時間,世界上的一切仍然沒什么太大的轉變。
在過去,因為沒有見到更廣大的世界,所有人都覺得一切本該如此。
但是現在,在望見眼前這一切后,卻又讓人覺得格外的變扭。
或許諸神世界之所以會變成如此模樣,其根源同樣在于諸神。
這個世界同樣也是如此。
現在想想,若非陳恒與陰影之神兩人劃分了領地,將他們兩人的勢力牢牢局限在卡多帝國等區域之內,恐怕現如今世界的格局也會變得如同諸神世界之中一般。
當然,也有可能不同。
因為陳恒在這個世界做了許多。
嚴格來說,任何一個長期無法改變的階層,都會起到類似于血脈貴族的作用,只是沒有那么徹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