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醫院探望老人之前,郁周和西澤爾母子倆先回了趟家。
兩人都各自換了衣服,從光鮮亮麗的貴族夫人與星光璀璨的世界巨星,搖身變成了最平凡普通的模樣。
西澤爾穿著最簡單的松垮白T,和洗得泛白的長褲,戴上亂糟糟鳥窩似的假發套,和會讓人眼睛變小無神的平光黑框眼鏡,走路姿態再稍稍改變,就再無那驕矜睥睨的高高在上感覺。
這只是奧斯卡影帝正常發揮水平,畢竟他曾是靠偽裝險些連江棠都瞞過的人。
相比起來,郁周的裝扮就要正常很多,她只是換了身衣服,從七位數的高定服裝換成快時尚品牌從上到下不超過兩百塊的衣服。
母子倆對這變裝已經習以為常。
從西澤爾小時候開始,就是他們來華國的例行環節。
這也是為什么郁家至今都不知道親妹妹嫁到了世界頂級豪門的羅貝爾家族,還以為她是舍了家族聯姻、跟個一貧如洗的外國男人結了婚,就連現在都還在國外過著清貧艱苦的生活呢。
其實這舉措,也不是郁周決定的。
就她本人來說,她是懶得為那群沒皮沒臉的人耗費這么大精力。
不管那些人知不知道她的身家,她都半毛錢不會拿出來,她夠狠也做得到。
辦法是郁周的母親,西澤爾的外婆提出來的,理由是想為郁周免去不必要麻煩。
剛開始郁周覺得胡鬧,也就只能順著母親意思。
除了幼年西澤爾對這變裝游戲頗感興趣,郁周本人還是覺得有些別扭的。
沒想到她真這樣回去之后,親眼見到郁家上下的冷嘲熱諷,才知道這群人比她想象中的還沒有底線。
此后,這變裝才成了母子倆回郁家的必經之路。
興致盎然的時候,西澤爾還會像上次那樣,故意在郁家人面前表演出一事無成的懦弱軟蛋的模樣,讓對方近距離接觸都猜不出他是西澤爾,以此來驗證他演技的嫻熟。
只是后來和江棠遇上,他才失了玩游戲的樂趣,把更大的興致放在江棠身上,已經很久都沒有去過郁家。
為了更具備說服力,郁周還特意讓管家準備了一輛二十萬左右的大眾作為代駕,親自開車領著西澤爾往醫院而去。
要是忽略一路上悄然隱身于車流里的防彈保鏢車,母子倆看上去就是這帝京最尋常普通的蕓蕓眾生的模樣。
帝京交通堵塞,從莊園到醫院,花費了將近一個小時。
堵在路上的時候,郁周總會忍不住打開后視鏡,端詳她的裝扮。
西澤爾在駕駛座上輕嗤:“現在看上去,你倒是比我更上癮。”
郁周白了他一眼:“我是想著你外婆,有點……”
她抿著唇,沒了聲音,手指緊緊攥著方向盤。
西澤爾適時接話,用最精準的詞描繪郁周現在的狀態:“近鄉情怯。”
郁周不得不承認被西澤爾說中了,心里明明酸澀得很,偏偏還要裝得若無其事的樣子,夸獎兒子道:“成語用得不錯!看來小時候沒有白教你!”
西澤爾沒有戳破他的中文是跟家教學的事實。
他淡淡道:“你擔心的只有外婆,放心,這次我會讓她跟你離開。”
郁周扯了扯嘴角,沒有跟西澤爾認真掰扯。
雖然她覺得以西澤爾外婆的固執,根本不會輕易離開,但她還是語氣輕快地回應道:“多謝你啦。”
西澤爾面無表情地直視前方:“不用謝。”
車子終于抵達醫院的VIP病區。
郁家雖然處境堪憂,但到底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老夫人住個VIP病房還是綽綽有余。
再說了,要是自家老夫人住普通病房的消息傳出去,恐怕公司股價又要受到波動,股民會很難對郁家產生信任感,讓本就不樂觀的股市雪上加霜。
——站在VIP病區停車場的時候,郁周冷淡地扯扯嘴角,想,對她的父兄而言,應該后者才最重要吧。
“郁……郁周?”
不遠處的聲音,令沉思里的郁周回過神。
她循著聲音的方向看去,只見隔著大概兩個車位的樣子,站著個中年男人。
對方穿著手工定制的高級西裝,連袖口都是碧璽材質,衣冠楚楚,溫文爾雅,黑西裝司機垂手站立在側,身旁座駕更是貴至千萬的勞斯萊斯庫里南,簡直從內到外都散發著商界大佬的成功氣息。
最令人驚訝的是,對方在這個年齡仍然輪廓英俊,依稀能看出當年的帥氣。
而他看郁周的眼神更是驚訝又驚艷,像是想起多年前的舊夢,唇邊不覺多了真心的笑意。
“原來真的是你啊。”
本來打算離開的對方,不由得往前走幾步,目光緊緊追著郁周,驚喜溢于言表。
西澤爾站在車的另一側,很輕易地被那中年男人所忽略,也就更清楚地將對方的細微表情盡收眼底。
西澤爾:嗤,看來又是當年母親的暗戀者。
要是被他父親看到這一幕,怕是會當場暴走,狠捶對方。
西澤爾撇撇嘴,很大度地選擇不把這畫面記錄下來送到他親愛的父親面前,而是當了無聲無息的旁觀者。
郁周顯然也不知道兒子腦海里轉悠的危險想法,她倒沒有西澤爾對人性情緒的敏感,只當是遇見了當年舊友。
從那熟悉輪廓,總算在記憶角落翻出名字:“姚松,是你啊。”
姚松頷首笑得溫和:“對,是我,好久不見啊郁周。”
郁周點點頭:“對啊,有二十多年了吧。”
姚松看著郁周的模樣,內心無比感慨。
都說歲月從不敗美人,事實在眼前,才知道的確如此。
想當年郁周便是名冠帝京的名媛才女,追求者數不勝數。
他姚松只是里面最不起眼的人之一,不過是仗著小時候跟郁家是鄰居的情分,才與郁周稍稍熟悉些,勉勉強強算得上朋友二字。
盡管是這樣,他仍然沒敢把心思掛在臉上,只想著以最普通的朋友相處。
郁周出國留學后,他也絞盡腦汁地想要和她考一個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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