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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 后路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公主今天登基了嗎

第二百八十章后路  自臘月二十六起宮里就忙碌起來。

  馮皇后抱病不出,孫貴人說是坐著月子養身體,還要看顧三個孩子,也騰不出手分不出精神料理這些,是以宮中繁瑣雜事今年就全都落在了姜夫人身上。

  這些事兒本來就是吃力不討好。

  往年有馮皇后打點,即便偶有偏頗,她是皇后,誰也不敢拿她怎么樣,就連私下里抱怨都不太敢有。

  但這差事倘或落在別人身上,便就沒有那樣輕松了。

  趙盈回了宮里兩趟,覺得姜氏把這差事搞的烏煙瘴氣,就懶得再回宮去見什么人,連孫貴人都隨便了。

  宮里送到司隸院的賞賜倒是連連不斷,吃的用的,還有每年過年時候內府司定例會做的新衣裳。

  這些并不用姜氏打點,上陽宮以往是怎么過年,都是昭寧帝早定下的定例,內府司年年照辦就是。

  新貢上來的南海明珠一個手掌心那么大,趙盈手上握著一顆,身旁盒子里還放了一整斛。

  宋樂儀探著身子去拿盒子里的珠,嘖聲感嘆:“宮里多少好東西,你如今不住上陽宮,也都要先送到你手上來。

  這珠子確實是好,一會兒叫我拿走幾顆,正好打一對兒耳墜子。

  前兩天去做新衣裳,母親叫人給我做了一雙鹿皮小靴,我再多拿幾個墜在靴子上,等過年時候穿上身,我那條馬面裙沒那么長的,鞋頭能露出個尖兒,肯定很好看。”

  趙盈笑著說好,后來想了想,索性把一整盒的珠端起來,遞放到宋樂儀面前去:“天太冷了,我越發懶得挪動,你分出一些給崔大姑娘送去,年下了,大家都高高興興的才好。”

  她一面說,手一面撤了回來:“前些天聽舅母說,婚期是定在了三月的?”

  宋樂儀撥弄著盒子里的珠子,頭也沒抬嗯了一聲:“算了好幾個吉日呢,但母親說成婚的事情選一個上上大吉的日子是最好的。

  在玉安觀求了兩回,還請了高僧到家里去過兩趟,三月里六月里都有上上大吉的好日子,母親是去問的大哥,大哥選了三月初九那天的。

  我想著那會兒也剛過了上巳節,城里城外也都還熱鬧,那會子辦婚事,喜慶又熱鬧,也覺得很不錯。”

  趙盈卻沒有再接話。

  一切看起來是都還不錯。

  但對于她而言,并不是這樣的。

  三月里開春天氣回暖,復朝后閆達明的案子要有個了結,接下來就是吏部要重新安排福建一眾官員。

  其實這件事情拖拖拉拉的,等到一切塵埃落定,恐怕也就到二月里。

  吏部加急辦,最少也要一個多月的時間。

  后續還有趙清的問題擺在那兒。

  此事她雖不必出面,卻少不了格外留意,再說這種事兒在朝堂仍舊會掀起軒然大波。

  事實上叫趙盈看來,這個時候考慮成婚,真的不合適。

  人家都說溫柔鄉是英雄冢,朝中局勢復雜,后面的路只會更難走,少了哪一個人做幫手,對趙盈來說都可能出現不必要的意外。

  二月前福建案塵埃落定,她原本的預想是最遲到五月,便要趙清萬劫不復,再沒有翻身的機會。

  之后七月里還有西南舞弊案。

  接下來的這一整年也安生不到哪里去。

  再有不到一年,宋太后駕鶴西去——

  趙盈捏著眉骨:“也行吧,三月里成了婚,在朝中還能告假差不多半個月的時間,到時候叫吏部松松口,告個一個月的假都不成問題的。

  這樣子一來二去就到四月里了。

  接下來再要忙正經事情,表哥也不用惦記著家里。”

  宋樂儀轉著明珠的手倏爾就頓住了,她遲疑了半天,終于試探著問趙盈:“你是指福建案?還是……安王?”

  趙盈笑了笑沒說話。

  宋樂儀瞇著眼打算再問,她才遞手過去拍了拍宋樂儀的手背:“表姐,咱們出去逛一逛,我想吃胡記的云片糕了。”

  轉眼到了除夕夜。

  除夕宮宴還是在晚上,設在集英殿中,還要賞賜菜色到各勛貴府邸,禁軍的職責就更加重一些。

  趙盈早早就退了席,往年她極喜歡這樣熱鬧的場合,歌舞悉備,金碧輝煌的大殿更叫人賞心悅目。

  她喜歡一切美好而又富貴的事物。

  今年卻不行。

  看著那些人的臉,只覺得無趣極了。

  馮皇后抱病,連除夕夜宴也只是露了個面就匆匆回了宮,不過她出現的時候臉色就的確有些發白,是以中宮皇后提前退席也無人覺得有任何不妥。

  孫貴人更不會出現了。

  姜夫人笑靨如花坐在昭寧帝身旁,那場景更讓趙盈覺得相當刺眼。

  仿佛姜承德被罷出內閣的這件事對于姜氏在后宮的地位并沒有任何的影響,趙澄都是該吃吃,該喝喝的。

  宮宴的座次在趙澄之下便是她,然后是趙婉和趙姝。

  兩個小的今年都安分,趙婉甚至御前敬酒都沒再想著折騰一場的。

  趙清不在了,趙澈也在福建沒回來。

  御前露臉出風頭,全是趙澄一個人占了去。

  他甚至很是費心思,手抄佛經三卷,在宮宴上,當著宗親勛貴的面,說是替宋太后祈福的。

  從集英正殿出來,朝西側方向緩步去,趙盈想起來那是快一年之前,她也是在這里遇上沈明仁,還有趙婉。

  月光傾斜,晚風沙沙作響,竹林晃動搖曳出一地的剪影來。

  趙盈抬手攏了攏藕荷色的氅衣,書夏見狀才把一直捧在手心的小手爐送了過去。

  她沒接,聽見了身后不急不緩的腳步聲。

  書夏掖著手又退到一旁,揮春是先她一步轉過頭去看身后來人的。

  就著月光和宮道兩旁的長信宮燈發出的光芒,看清來人的時候,揮春眉心就蹙攏了下。

  又是沈明仁。

  趙盈仔細想想,她也有日子沒見到沈明仁。

  沈明仁近些時日很安分。

  安分的有些出奇。

  不過趙盈也欣然接受。

  他不作妖,對趙盈而言,本身就是一件好事。

  不過今夜很顯然他是見她離席,又跟出來的。

  揮春下意識想要往她身前擋,被趙盈按在手上一下,把人給撥開了。

  沈明仁似乎是真的有了分寸,并沒有太過于靠前,站定之后也拱手做了禮:“今夜殿中歌舞太平,殿下卻好似興致不高。

  臣知道跟著殿下出來,殿下恐怕不喜,原本只是想遠遠地跟著,若是殿下真有不快之事,說不定臣能為殿下分憂一二。

  沒想到還是驚擾到了殿下。”

  鬼扯。

  他腳步聲那樣重,根本就沒有刻意放輕,她又不是聾子,何況入了夜之后四周本就靜謐,更容易聽得見有人尾隨所發出的聲響。

  趙盈噙著笑,又退了半步:“小沈大人還是那樣關心我,不過這些日子小沈大人是病了嗎?連早朝也不常去的。

  這陣子到了年下,內府司送了好些東西出宮,我庫中堆的滿滿當當,前兒宮里的小內監還送了些補藥到司隸院,我本來想著送到閣老府上給小沈大人,又覺得閣老未必接受我的好意,索性也就算了。”

  她一面說著,目光游移時已經把沈明仁這個人打量了一番:“不過我看小沈大人面色紅潤,不似病了。

  那是家中有事?”

  她一車又一車的話,問題一個接著一個。

  沈明仁也跟著笑了笑:“前些日子家母病了,我在家中侍疾,朝中雖也出了幾件要緊事,但同我沒太大的關系,父親便說索性留在家里陪著母親比較好。”

  他提步上前,趙盈沒動,揮春越發皺眉。

  沈明仁恍若未見:“其實也瞞不過殿下,父親是怕我為殿下而甘心攪和到這渾水里去,所以索性不叫我上朝的。

  之前福建案子鬧的那樣大,說要派欽差往福建去查案,我是真想替殿下走一趟的。

  還有再往前那清河崔氏的丑聞,楊潤哲之死,這種種事情,我想殿下一定累壞了,身心俱疲。

  只是奈何父親幾乎將我禁足在府中,我實是幫不上殿下分毫。”

  他緩了口氣,長舒出一口氣的時候肩膀跟著抖了兩下:“殿下觀臣面色紅潤,臣卻瞧著殿下心事重重的,實在為殿下擔憂。”

  趙盈瞇了瞇眼:“小沈大人心里惦記著我,我就已經很歡喜了。

  至于說朝中這些事,其實你看,我也并沒有事事親力親為。

  何況人家講船到橋頭自然直,山道車前必有路,這總有辦法解決的。

  我起初也覺得心煩意亂,后來也想開了。

  朝廷不是我的朝廷,出了這么多事情,也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

  為臣者食君之祿,人人都該為君分憂,小沈大人說呢?”

  她分明是話里有話。

  至少沈殿臣一心所想,就并非是為君分憂。

  從一年多之前的劉家一直到現在,朝中每每出了事,沈殿臣什么時候下意識要解決麻煩了?

  沈明仁想了想:“殿下對家父還是不滿的吧?”

  趙盈也不跟他裝腔作勢,當即嗤了聲:“小沈大人和閣老是親父子,這話你不該來問我的。

  閣老是內閣首輔,權勢熏天,饒是今日的我,立足于朝堂中,對于閣老也總要忌憚三分,敬重三分,你說是不是呢?

  我說我對他不滿,回了家你們父子兩個關起門來說話,這些話你轉頭就說給閣老聽,往后在太極殿上,閣老豈不是更要為難我?”

  “殿下實在是多心了,難道從去年起,我的心意——”

  “永嘉。”

  趙承衍淡漠清冷的聲音是從右手邊傳來的。

  那里本來是有一小片竹林的。

  后來也不知道是誰想的鬼點子,從竹林中辟出一條小路,曲徑通幽,盡頭處接著一大片紅梅林,景致格外好。

  趙盈不知道趙承衍是什么時候退席的,更不曉得他是何時從那邊鉆出來。

  反正他打斷了沈明仁接下來要表明的心跡。

  趙盈順勢望去,月色下沈明仁那張俊美的臉果然黑了一瞬。

  只是等到趙承衍背著手立于二人面前,沈明仁的臉色已經恢復如常。

  他甚至恭恭敬敬的見了禮,請了燕王殿下安。

  趙承衍連多余的眼神都沒分給他一個,冷聲只問他:“你不在席間,亂跑什么?方才皇上給各府邸賞年菜,今年你們家得了兩份,還有一道是額外嘉獎你,為你頭前幾個月陪著永嘉一起到揚州府走那一趟辛苦。

  你父親謝恩時左右尋不到你,你卻追著永嘉跑到這兒來。”

  說這樣一番話的時候趙承衍更像是個慈愛的長輩,對沈明仁的態度都好了許多。

  沈明仁自己也愣了下,而后竟是無言以對。

  趙承衍擺手叫他去:“快回去吧,我跟永嘉還有話說。”

  沈明仁是心不甘情不愿轉身離去的,倒也沒做那一步三回頭的樣兒,免得更招趙承衍厭煩。

  等人走遠了,趙盈接了書夏手上的小手爐過來,也不是自己用,朝著趙承衍方向遞送過去:“皇叔從大殿出來怎么不穿氅衣?天太冷了。”

  “你自己拿著暖手吧。”趙承衍低頭看了一眼,并沒打算接過來,“沈明仁又是追著你跑出來的?”

  趙盈點頭說是:“翻來覆去還是那些話,安分了幾個月,到了年下又生出別樣心思。

  我估摸著他的駙馬夢還是沒斷。

  他還做著這春秋大夢,足可見沈殿臣也并不是真的排斥。

  他剛才說什么沈殿臣把他幾乎禁足在府中,都是些鬼扯的胡話,不過拿來誆騙我的罷了。”

  趙承衍嘆了口氣:“你自己心里有數就最好不過。我今日進宮早,去未央宮看過母后,去的時候趙濯兄妹兩個就在母后宮中。

  母后對他們兄妹是極喜愛的,所以你之前跟我說的那件事——”

  “皇叔,這事兒咱們出宮再談比較好吧?”

  她笑吟吟攔住趙承衍的話,趙承衍反而嗤笑一聲。

  四目相對,卻兩兩無話。

  趙承衍從她的目光中看到疏離,而她渾身上下寫滿的,也是生分。

  他嘖聲:“隨便你吧。”

  他轉身要走,趙盈身形動了一下,后來還是止住腳步,目送了趙承衍朝集英殿方向而去,再不多說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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