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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死而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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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死而復生  徐冽帶了人回來,出乎趙盈意料之外的。

  這事兒還得從三四天前說起。

  那時候她剛從許家離開,吩咐了徐冽去調查許家的事,后來徐冽也總沒個準信,趙盈也沒催過他。

  這天早起,才吃過了飯,徐冽神神秘秘的說有個人想叫趙盈見一見。

  趙盈直覺是有十分要緊的人,且定然同許家事情有關,才值得徐冽如此,于是讓他把人帶回欽差行轅來見。

  徐冽帶回的男人不到四十的年紀,圓臉,狐貍眼,眼角眉梢透著精明算計,一雙眼滴溜溜的轉,四下掃量,那是一種打探和窺視,可見他是個什么德行的東西。

  這樣的人不討喜,走到哪里都是一樣。

  原本趙盈沒在意看那張臉,可是一旁薛閑亭分明倒吸一口氣,她才順勢望去,那是——

  堂下站立之人顯然也認出薛閑亭和趙盈來,瞳孔一震,驚呼出聲:“薛公子,薛姑娘?”

  徐冽冷冰冰斥了一聲放肆,男人匆匆忙忙低頭,突然就明白了。

  哪里有什么薛姑娘,這可不就是微服私訪的永嘉公主,欽差大臣趙盈嘛!

  他雙膝一并,跪下去叩首拜禮:“參見公主。”

  趙盈起了幾分興致,挑眉看他,也沒叫他起身:“許大總管,幾日不見,別來無恙啊。”

  許榮鑫,許家大總管。

  趙盈她們在許家住的那一日,許榮鑫其實沒怎么在他們跟前回話。

  只是那天小宴上,許宗說過一嘴,后來許宴山也提過。

  那會兒許家父子大概以為他們會多住些日子,是以便說了好多相當客氣的話,其中當然就有若有什么短的缺的,找許榮鑫也是一樣的。

  似這樣高門大戶之中,大總管都是心腹,就像孔逸成。

  可眼下許榮鑫跟著徐冽來見她——

  趙盈想了想,并沒有問許榮鑫,側目過去,把視線落在徐冽身上:“怎么帶他來見我?”

  許榮鑫心里七上八下的,突然發現在許家住了一兩日的正是永嘉公主本人,這種消息太過震撼,他更不知這位殿下是因什么緣故才有這樣隱姓埋名,微服私訪的舉動。

  現而今想來,難道是為了……

  他呼吸更頓住,越發大氣不敢出。

  不必多想,她身邊兩個青年郎君,姓薛的就是京城廣寧侯府的世子,另一個便是二公子的至交好友侍郎府的宋大公子。

  至于當日跟他們一道住在許府的那位姑娘……倒沒聽說欽差大臣隨行還有位姑娘,但是能當得起永嘉公主一聲阿姐,還叫薛世子諸多維護,隨欽差行駕來到揚州府的姑娘……

  許榮鑫眼珠子又滾了兩滾,隱約猜到宋樂儀身份。

  徐冽往趙盈身旁站定:“殿下讓我調查許家和許宗,遇上他,說了不少事,我想這些事他自己到殿下面前回話更好,所以帶他來見殿下。”

  許榮鑫?

  趙盈和薛閑亭對視一眼,皆感到意外。

  在許家住著的時候,所見許宗行事以及許宴山言辭之間,許榮鑫在許家的地位應該是蠻高的。

  一旁宋懷雍果然皺眉:“你要回什么話?”

  許榮鑫吞了口口水:“小人這幾十年在許家做事。知道不少秘密……”

  他微頓,抬頭看一眼趙盈,而后不敢多看,又垂首道:“該問的這位大人都問過,該說的小人也都說過的。”

  好一個該問的,好一個該說的。

  趙盈笑道:“那不如你來說說看,你身為許家大總管,現在背主,是為了求榮嗎?”

  她是不信的。

  許家富貴,許宗對許榮鑫大概不會吝嗇。

  就算許宗不做人,苛待身邊人吧,那許榮鑫作為大總管,也總有法子撈錢。

  況且還有底下的小廝丫頭孝敬,外面有想求許宗辦事或是同許家做生意的,在許宗和許宴山兄弟面前沒辦法直接開口,也少不了求到許宗跟前。

  人家說在宰相門前七品官,就是這么個道理。

  可他既然不是為了榮華富貴,不缺銀子,那圖什么?

  趙盈左手指尖一遞一下點在手背上,盯著許榮鑫打量著,半天沒再問后話。

  許榮鑫連連搖頭,嗡聲說不是:“老爺這幾十年從來也沒有虧待過小人,小人不是為這個,至于說因為什么……”

  趙盈確信她沒看錯。

  許榮鑫抬眼那一個瞬間,眼底一閃而過的分明是恨。

  他恨許宗?

  她下意識擰眉。

  許榮鑫又不吭聲了。

  這個態度……

  薛閑亭嘖聲:“你到欽差行轅,是為了打啞謎而來?”

  許榮鑫說不是:“殿下,至于為什么,那是小人的私事,殿下可以不過問嗎?”

  趙盈哦了一聲。

  那聲音很短促,聽起來像是答應了他所請一般。

  可就在許榮鑫松了一口氣時,趙盈一點扶手:“你為什么恨許宗。”

  宋懷雍和薛閑亭詫異側目,但二人沒表現的過分明顯。

  倒是許榮鑫顯然被嚇了一跳,再開口的時候磕磕巴巴的:“殿下,您……殿下說什么?”

  這種反應,無異于不打自招。

  趙盈微一合眼,再睜開,眼底清冷一片:“你的私事,恨上提拔栽培你幾十年的主子,許榮鑫,你這樣的人,說出口的話,孤能信嗎?”

  “不是,殿下,小人也不是……也不是恨……”

  到了趙盈面前,他哪里敢扯謊呢?

  趙盈的態度也表明了的。

  她不太信得過他。

  許榮鑫不是沒經歷過事兒的毛頭小子了,眼前這位殿下年紀雖小,但看起來一點也不好糊弄。

  他撒謊遮掩,她大約立時把他趕出門去了。

  他等了幾十年,才等到今天。

  揚州官場從前也出過事,朝廷也派過欽差來查案,但許宗擅偽裝,在揚州口碑又好,沒有人把手伸向過許家。

  曾幾何時,他也有過沖動,不如去告發!

  然則沖動歸沖動,冷靜下來,還是要保持理智。

  他弄不死許宗,許宗就會殺了他。

  許榮鑫脫了力,原本跪的直挺挺,此時跌坐下去:“因為鄭姨娘。”

  這種內宅私密之事,倒是令趙盈大感意外。

  薛閑亭怕他說出什么不堪入耳的話,便冷著臉打斷了一句:“你和家中姨娘有染,現在還要跑到殿下面前告發你主家?”

  “小人沒有!”他倏爾激動起來,“世子這話說錯了!小人和姨娘清清白白,從來沒有過逾矩之事!”

  既不是私通,那就是他心生愛慕了。

  但鄭氏和許宗不是青梅竹馬嗎?

  許榮鑫的這點心思……起的怕是夠早的。

  趙盈無意探究,這些事對她來說根本無關緊要:“所以你是嫉妒許宗?許榮鑫,如果許宗死了,許家倒了,鄭氏可就什么都沒有了。”

  她瞇了眼,目不轉睛盯著他,繼續道:“現在她是府中受寵的姨娘,當日孤住在許家,家中宴客,她一個妾都能上桌,難道她日子過得還不好?

  許汴山是庶出,卻和許宴山這個嫡子無異。

  你愛慕鄭氏,卻為一己之私來孤這里告發許宗,毀了鄭氏的好日子?”

  “不是這樣的……”許榮鑫的聲音弱了下去,“如果許宗是真心愛護姨娘,小人絕不會如此行事。”

  他低下頭,吸了吸鼻子,聲音里有說不出的酸楚:“許宗他……他背后有高人指點,不過是拿姨娘當幌子,叫人以為他寵妾滅妻,是個胸無大志之人,偏偏在揚州府幾十年,廣施善行,才積攢下如今的好名聲。”

  許榮鑫跪著,往前行了兩步,又不敢造次,太過靠近趙盈,是以也就拖膝行了那么兩步,就停了下來:“他就是個畜生!小人在許家幾十年,他多少秘密小人都知道!

  背地里行事如何陰損,不要說姨娘,就連夫人和我們哥兒,哪一個不是他手里的棋!

  不敢瞞殿下,這些年,小人也不知替他做過多少惡事。

  只是從前沒有人管過許家如何,小人也不敢告發,這次殿下奉旨欽差,到揚州府巡察,是您身邊的大人來調查,小人才敢說出實情的!”

  也不知徐冽是用了什么樣的手段。

  趙盈不免又多看徐冽兩眼。

  從前只覺得他行武之人,或也有心思細膩之處,但比之周衍等人遠遠不足。

  如今看來,倒是她先入為主,小看了徐冽。

  手底下人在外頭辦差事,使什么手段她一向都是不過問的。

  徐冽挺直了腰桿站在那兒,趙盈緩緩收回目光,打心眼里欣賞他。

  該出手的時候,快準狠,這才像是她趙盈的人。

  至于許榮鑫所說這些,也正與她當日所想不謀而合。

  “高人指點,孤倒很想聽一聽,是什么樣的高人。”

  許榮鑫眼神分明閃躲了一瞬。

  宋懷雍敏銳地捕捉到,沉下臉來:“不打算說?”

  他搖頭說不敢,可根本就是有所忌憚:“小人如實告訴殿下,殿下您……能保小人一條命嗎?”

  連趙盈也蹙攏眉心。

  她又去看徐冽,徐冽大概察覺到,與她四目相對,搖頭說不知道:“我問他的時候,他也是這些話,我哪里有本事保他一條命,他就不肯跟我講,說要見到殿下才肯松口。”

  怪不得他會帶許榮鑫來見了。

  “想要孤保命的人,也太多了些。”趙盈嗤笑,“保住你的命,不算什么,但是許大總管跟在許宗身邊幾十年,為商鉆營之道學的不少吧?”

  許榮鑫微怔,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咬了咬牙:“小人今日所說,一定值得殿下保小人一命來做交換。

  您是高高在上的永嘉公主,小人也不敢有半分欺瞞,若有所隱瞞,或是說了半句謊話,您要小人死,比碾死只螞蟻還要簡單,小人也不敢冒這樣的險到您面前來胡說。”

  他把姿態放的極低,是會叫人舒心的說法,畢竟天下人都愛受人吹捧。

  只是趙盈不把這些放在心上。

  她更好奇的,是許榮鑫將要吐口的那些,他口中所謂值得交換的事情。

  于是她緘默下來。

  沉默代表著默許,許榮鑫長舒口氣:“殿下還記得二十多年前去朝避世的云南白氏嫡子,白堂琴嗎?”

  他話一出口,便聽得屋中倒吸涼氣的聲音。

  再抬眼看去,端坐著的三個人,甚至是一旁站著的那位,個個變了臉。

  趙盈咬牙:“你是說,玉堂琴就是許宗背后的高人嗎?”

  她又仿佛沒有那么意外……這不應當的。

  許榮鑫點頭說是:“玉堂琴隱居揚州,他所住之處,就是許宗為他選的。

  這些年許宗行事,或遇上有棘手難辦的,便去請教玉堂琴。

  至于說借姨娘做幌子,做出如今的名聲,這法子便就是玉堂琴說與他的!”

  果然是玉堂琴!

  趙盈咬牙切齒,頗為憤恨。

  這法子實在陰損。

  當初她懷疑玉堂琴和城中有所聯系時,她首先便想過章樂清。

  直到之后住在許家,又發現許家藏著秘密,她總覺得許宗的寵妾滅妻和他骨子里根本就不是一個人時,她自然也就考慮過許宗。

  可那時一切真相沒查清,她不愿把玉堂琴往最壞處去想。

  先帝那樣器重愛惜的人,竟然會是如此不堪的!

  鄭氏……她見過鄭氏是什么做派,雖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然鄭氏何辜,要他們這樣算計她,把她推到風口浪尖,背負罵名幾十年。

  還有許宗的發妻黃氏。

  無論黃氏是否在內宅中耍手段對付鄭氏,趙盈都覺得,那本該是個明艷的女人,只不過是折在了許宗的內宅而已。

  然而這一切,居然是玉堂琴一手造成的!

  趙盈胸口憋著一團氣,就堵在那兒,不上不下的。

  薛閑亭知她心中不快,便把話接過來問道:“玉堂琴是什么樣的人物,又怎會和許宗勾搭成奸,為他出謀劃策?”

  那是先帝朝時的大才名臣,沒有榮祿公主一段舊事,到昭寧帝一朝,放眼朝中這些人,誰又比得上玉堂琴分毫?

  便是沈殿臣也要退居下去,將內閣首輔這位置老老實實交給他。

  許宗又算是哪個路子上的人物,也配叫玉堂琴為他謀劃。

  許榮鑫磕磕巴巴的:“那是因為許宗曾在二十多年前,在云南,救下過一條人命——”

  他拖長了尾音,叫殿下:“殿下可知那關家姑娘,并不曾中毒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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