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軍的方陣遭到騎兵的沖擊,呈現出一大片陣型斷裂的空白,沿途的士兵被沖的七零八落。即便是隊伍中隱藏的少量混種實驗體比人類更加強悍堅固,也被騎兵碾壓,紛紛慘死當場。
落馬的德賽丟掉了騎槍,抓了一面盾牌護著自己。他的隊友們已經沖了過去,只留下他和滿地的傷兵尸骸。
好在當面的叛軍也被打散,暫時沒有人來注意落單的二級小隊長。他小心翼翼地提防、警戒,想要找機會和大部隊匯合。
也正因為如此,高度戒備的他突然察覺到一種難以言喻的異常——如此不安,極度陰霾,彷佛有致命的獵手在附近潛伏窺探著,只等獵物跌落陷阱的一瞬間。
危險來自何處?
德賽仔細聆聽。他聽到了洶涌的水聲,浪花拍岸時噴濺破碎的轟鳴,不遠處的登薩河的河水竟然在急速上漲!
這條河并不深,上午的時候拜耶蘭的軍隊才渡河通過,怎么會在這個時候突然漲水?可是,無論多么令人費解,德賽都清晰的感覺到河水變得愈發湍急,竟然是在漫上河岸。
這是個陷阱!
德賽立刻意識到了,叛軍的怪物出現,逼迫拜耶蘭的指揮官帶領騎兵發動反擊是一個陷阱!身為神之手的格里菲斯隊長離開主陣地,挑戰怪物的那一刻,正是隱藏在暗中的敵人發動突襲的時機!
就在這時,德賽發現甲騎兵、龍騎兵和輕騎兵的集群出現在遠處。他們貼著河岸的迂回機動繞到了叛軍的右翼側面,一擊破陣,深深的嵌入到了他們的核心,接著更是破陣而出。
一個個中隊正在軍旗下重整,準備再沖一次。
但是,也正是在這個時候,后方的登薩河正以令人恐懼的速度極速上漲,赫然是將騎兵撤退的歸路截斷。
格里菲斯帶領的騎兵部隊已經陷入了叛軍各部隊和河水的全面包圍之中!暗處的敵人將會動用何等的手筆和力量,才能讓他挑戰神之手和他揮下的精銳騎兵??
“隊長!后面!”德賽撕心裂肺的狂叫起來,全然不顧這樣的呼喊可能會給自己引來危險。
可是,他只是喊了一聲,就發現自己的喉嚨被虛無而強大的力量扼住,竟然是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德賽聽到了虛幻的馬蹄聲,看不見蹤影,卻又無比真切的步步逼近。迷霧憑空涌出。在那幽深的黑暗中,緩緩走出高大的黑馬和身披黑袍板甲的騎士。
在目睹這個活物的瞬間,德賽心中的戰意和理性竟然像冰雪遇見烈火般潰散了。戰場的喧囂成了凝滯渾濁的雜音。
騎士的馬鞍上懸掛著白骨般瘆人的長劍,如同蚊蠅般的黑云在它的身邊聚而不散,僅僅是投去視線就讓人感受到死亡的陰濕氣息。他從迷霧中顯身,歪頭看了看僵立在地的德賽,氣息極其恐怖冰冷,卻又帶著一點難以言說的扭曲和躁動。
“這不是德賽嗎?”黑馬的騎士的聲音帶著怪異的歡喜,但是,毫無疑問是歡喜的,“我還以為你被干掉了!”
這是吉爾·德·艾斯的聲音?德賽剎時間反應過來。但是,這個黑馬的騎士,無論體型還是氣息上看都和自己過去的同伴相去甚遠。
“轟——!”
突然間,驚天動地的轟鳴直沖云霄,黃褐色的洪流翻涌而來,翻滾著濁黃色的泥漿。登薩河竟然卷起了數米高的巨浪,朝著戰場席卷過來。
在這洶涌的濤聲中,似乎還回蕩著濃稠瘋狂的呼吸,裹挾著鋪天蓋地的黑暗,要將一切生機都吞噬殆盡。
還沒有被這股洪水淹沒,德賽就已經如墜冰窟一般全身冰涼。因為,在這一片濁浪和黑暗的天幕之間,他分明看到了一艘懸掛著高聳黑帆的巨艦。
垂直而寬闊的船首、流線型的船身和駭人的撞角正從空無一物的河面上撕裂位面的障壁,隨風飄舞的黑帆,像極了死靈幽魂的旗幟,以不可阻擋的浩蕩氣勢碾壓過來。
幽靈船——“阿隆比斯”降臨戰場。
獵獵疾風中,幽靈船張滿黑色巨帆,恐怖的哀嚎聲籠罩大海。它的速度極快,轉眼間就將巨大而堅固的船體橫了過來。隨著一塊塊護板掀起,陰暗的天幕下忽的亮起了成片橘紅色的亮光!緊接著雷聲滾滾,灰煙涌動,洶涌煊赫,一道長鞭抽打大地,轉瞬間映紅了水面。
阿隆比斯側舷的十六門重炮同時齊射,在空氣中撕裂出斷崖般的聽覺斷層。整個戰場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和氣勢震懾,在綿密如風的轟鳴中劇烈晃動。
德賽被狂風掀翻在地。密集的炮彈從他的頭頂飛過,朝著拜耶蘭騎兵的集結點砸去。
血肉橫飛,人馬嘶鳴,措手不及的騎兵和附近的叛軍方陣一起被炮擊掃過,掀起撕心裂肺的慘叫和呻吟聲。
停留在博羅迪諾矮丘指揮部里的嘉拉迪雅一直在關注格里菲斯的動向。她先是看到騎兵輕松的打碎了叛軍右翼的一個方陣,接著,就在騎兵重組,準備再次攻擊的瞬間,河水暴漲,一艘被死亡氣息籠罩的巨艦悍然而出,用艦炮對著騎兵和叛軍就是一輪齊射。
“那是什么東西!?”
目睹這幕慘劇,還不等嘉拉迪雅做出應對,她身邊的指揮部成員已經是下意識的發出了驚呼。這艘神秘的亡者巨艦悍然碾壓全場,導致直視它的凡人都覺得腦中充斥著尖銳的刺痛,全身上下虛弱無力。
“啊——!”
有些靈性敏感的低年級魔法科學生直接觸發了恐懼,狂叫著抱頭亂跑。甚至連他們的恐懼都以虛幻的黑霧形態散發出來,飄向了幽靈船的方向。
貝爾蒂埃臉色蒼白,他構想過十幾種第三方勢力干預的方桉,卻沒有想到這水深有限的登薩河上竟然會憑空駛出一艘炮艦。
“冷靜,呼,冷靜一下,”他急速喘息,把躁動的恐懼和慌亂壓抑下去,對身邊的精靈小姐說道,“戰局對我們的戰士太不利了,我們要盡快召回格里菲斯,掩護他的部隊撤退。”
嘉拉迪雅并不是指揮部成員,身為精靈的她是拜耶蘭軍隊的客人,而不是指揮官。貝爾蒂埃這話也只是出于各方面的尊重通知一下。說完,他就想去召集傳令兵,下達撤退的命令。
“不。”
貝爾蒂埃第一時間以為聽錯了。
精靈小姐清澈的聲音多了一種他不曾知曉的果斷和氣勢。在這一瞬間,柔順的及腰長發也飛揚起來,一向歡樂而漂亮的眼睛里閃爍著高貴的決意和冷徹的澹然。
她取下背后的長弓,抽出碧綠的箭失,向身邊的奈芙蒂輕輕一掃。
“哎喲”
銀發的少女吃痛,白皙的胳膊上被劃出了一道淺淺的傷口。染血的箭失忽的燃燒起銀色的火焰,宛若星光一般。
嘉拉迪雅挽起長弓,對身邊的同伴說道:
“不要小瞧了格里菲斯。”
話音剛落,她彎弓一箭射出,弓弦之間爆發出一片刺目的金光,化作鳳凰振翅般璀璨的光芒破開云層,將黑暗的天幕映照成一片純金的炫彩。
光芒閃過,這支被靈能包裹的箭失發出震耳欲聾的音爆,如同流星般直刺遠處的幽靈船。
箭若烈焰,輝光若織,箭芒撞擊上了幽靈船的瞬間,似乎撕開了一堵無形的詭異障壁,直刺船體!
在命中船身的瞬間,金色的光環轟然迸發,在水面上激起一圈圈璀璨的漣漪。巍峨的巨艦竟然在一擊之下炸開大片的墨汁膿液,將水面染成一片漆黑。無數碎末、臟器般的污物直沖云霄,再成片的砸落下來。
“如你所見,”嘉拉迪雅在狂風中長發飛揚,傲然而立,“奈芙蒂小姐和亡者之艦阿隆比斯存在著靈性的關聯。奈芙蒂的存在,指引了亡者之艦降臨的時空信標。而她的血,也足以使亡者之艦的護盾失效。”
她優雅地抽出第二支箭失,輕靈地在面前舉起,把銀發少女嚇得退了一退。但是,嘉拉迪雅所凝視的,卻是亡者巨艦的方向:
“來吧,奈拉·馮·葵曼莎,
“是你擊敗我的格里菲斯在先,
“還是我把你的破船拆了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