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稅二級小隊長第七章強盜,騙子和獵人距離舞會結束的時間還早得很,出席的貴人們已經分散成一個個小群體,討論著接下來的議案、自己新買的馬和南大陸的產業。
索尼婭時不時張望一下窗外,到了晚上九點半的時候,她拉拉格里菲斯的袖子。
“我們回去吧。”
這可不像她平常的樣子,在拜耶蘭和霍蒙沃茨的時候,她可以和大家一直玩到深夜才回房間。
格里菲斯立刻向伯爵夫婦報告了一聲,護送著索尼婭離開大廳。
他們穿過無憂宮長長的過道和庭院中的花園,沿著懸崖上的通道往后花園那的房間走去。格里菲斯看見整場舞會都沒有出現的國王從二層的回廊上走過。他被禁衛軍簇擁,向著花園另一側喧鬧的大廳投去視線,然后便消失在拐角。他就像是一座高高在上的雕塑,無聲地注視著忙忙碌碌的蟻群。
索尼婭挽著格里菲斯的胳膊,完全沒有注意到國王的身影。狹灣的對面是燈光璀璨的城鎮,那里正在舉行熱鬧的夏夜祭典,據說有很多好玩的東西。
“那里是布蕾米鎮,你白天摔下來的地方,”她遙指了一下燈火和喧鬧中的小鎮,“據說在無憂宮下面的懸崖和沙灘上藏著通往那里的小路!”
“嗯。”格里菲斯有些茫然地看了看那里,又看看黑暗中高聳的崖壁,幻想了一下隱藏其中的幽靜小道。
索尼婭拉拉自己的準騎士,帶著他往懸崖上的花園里走。輕柔的海風吹起她的金發,帶著縷縷芳香撓著格里菲斯。她望著對岸的燈海,滿臉向往:“聽說十點的時候他們會放煙火哎”
“有了煙火卻沒有早一些發明火炮。”格里菲斯不無遺憾地說道。他突然冒出一個念頭,煙霧和火光,用在戰斗中說不定會很不錯,等有空了可以嘗試一下。
“……”索尼婭有些期待的看著準騎士,發現他望著大海出神,等了一會也沒有反應,不由得抱怨又嬌嗲的瞧了他一眼。
玫瑰花海在腳邊發出沙沙聲,梯形的花園從宮殿的腳邊一直向著懸崖下的大海鋪開。他們穿過大理石臺階、低垂的石榴樹和薄云般的藍花楹,來到靜謐的崖邊。
在那里,索尼婭竟然發現了一條通往沙灘的下路,興高采烈地跑了上去:
“每一位神靈的祭司都會來的,在這個特別的日子向風暴、銀月、契約、圣光祈求會得到額外的恩寵,獲得榮譽、祝福戀情,或者護佑交易和研究,很神奇的!格里菲斯你會向哪位神祗祈禱?”
準騎士仰頭望望天,思考了一下:“諸位陛下真是忙碌。我,肯定是每一位都祈禱一下。”
“貪心”伯爵小姐放開他的胳膊,脫掉高跟鞋,沿著懸崖邊的石階往沙灘走去,在細膩的白沙上跳起舞來,“只能選一樣!”
“可是我全都想要,而且只選一個的話,不靈驗豈不是,虧了。”
“格里菲斯你信仰灶神吧!今晚有許多好吃的,糖漬蘋果,烤蝦和棉花糖!”
煙火,祭祀和甜食,噢——!格里菲斯看著面朝大海的少女美好的背影,想了想說道:“索尼婭,你想去那里玩是吧?”
“才,沒,有,呢!”
“你參加過慶典嗎?”
“沒,有,呢!”索尼婭一字一頓地說著,踮起腳尖向大海走去。從這里游過峽灣,對岸高高的懸崖上便是熱鬧的城鎮。
海水正在退潮,留下沙灘和貝殼,還有匆匆忙忙想要逃回大海的小海蟹。索尼婭一把抓住它們,然后用細沙埋起來。
“索尼婭,現在是退潮,快回來一些。”
“不,要,你,管!”一向乖巧聽話的伯爵小姐今晚突然變成了叛逆少女,照這個速度發展下去,明天一早就該離家出走去遠行了。
話音剛落,一股大浪掀起浪花和泡沫,發出轟隆隆的聲響拍了過來。把正在玩沙子的她嚇了一條。
“好刺激啊!”索尼婭歡呼起來。海水浸濕了裙擺,她理所當然地挽了起來,向沙灘邊的修托拉爾歡呼:“格里菲斯你也來吧!”
五,四,三,嗯,三,二……格里菲斯一邊快步往前走一邊默數計時,看著一波大浪朝著蹦蹦跳跳的伯爵小姐拍過來。
海浪嘩啦一聲把索尼婭卷了進去。她聽到背后的轟隆聲,張開的小嘴還來不及閉上,一股又咸又腥的味道就灌進嘴里,直沖喉嚨的深處。海水和泡沫濺的全身都是,不可抗拒的力量把她推倒在水里。
一直在旁邊看著的格里菲斯急忙投下弧形的冰墻,伸手抓住全身濕透的伯爵小姐扛在肩上退回到安全的沙灘上。
看著濕漉漉的女孩,格里菲斯忍不住的想笑:“索尼婭,就算被海浪卷走也不會沖到對岸的小鎮,只會滾到深海里面去!”
索尼婭想要反駁,但是嗆了幾大口海水以后咳的話都說不出來。她拉拉濕掉的裙子,有些傷心的望望海灣對岸布蕾米小鎮的燈光。
“嘭啪!”一顆藍色的光點飛上夜空,綻放成一片花瓣般的橘色亮光。晶瑩的光斑還沒有落下,火樹爛漫的煙花就飛了起來,如繽紛的雨點般落下。
“快看快看,煙火!”索尼婭激動的大喊起來。
格里菲斯有些慚愧的摸摸鼻子。
索尼婭其實是很想去那里玩的啊!她含蓄的說自己知道去那兒的小路,然后把煙火祭祀甜食挨個說了一通,希望格里菲斯能夠主動提出去鎮上,甚至硬拖著她去那里玩。
但是,如果要讓她自己明確說出愿望,可能還早了一些。
格里菲斯有些懊悔和自責,如果剛才就主動提出,他們倆這會多半已經在鎮上玩起來了,只要能趕在12點以前回來,伯爵夫婦應該不會太在意,晚上的執勤也不會受到影響。
“索尼婭,下一次,我帶你去。”格里菲斯向著遠處的小鎮揚揚下巴。
“真的!”伯爵小姐激動的拍了拍膝蓋,“真的嗎?”
“騎士言出必行,”格里菲斯認真點頭答道,“你只要告訴我哪里好玩就行,不用拿糖漬蘋果,烤蝦和棉花糖當借口。”
格里菲斯在床上小睡了一會,臨近午夜時被仆人喚醒,開始準備執勤。警衛旗隊的老禁衛軍會負責無憂宮的安全工作,但是修托拉爾依然需要根據慣例和制度在宮殿的各個區域巡邏。
雖說并不會有什么危險,警衛旗隊的精兵就駐扎在宮殿的外圍,宮殿內也到處都是強大的人物,但是警戒還是需要的,否則萬一遇到兩個蟊賊,總不能就讓超凡者和元老出手吧。
格里菲斯披掛整齊,手按佩劍在宮殿內側巡視。距作為身份較高的準騎士。他負責的是更靠近內圈的安全區的巡視工作。偶爾,他會看見一兩位大貴族從遠遠的回廊下走過。離他不太遠的地方有另外幾個近衛,但是彼此都看不見對方的身影。
百無聊賴的夜晚寂靜無事。涼爽的晚風讓他的思緒變得分外清晰。格里菲斯手按在劍柄上沿著回廊走動,時而抬頭望望夜空,銀色的月亮彎彎的掛在天上,像是嘉拉迪雅的細眉一樣好看。
夏季大三角和那天晚上一樣明亮,嘉拉迪雅在做什么呢……再過幾天,我就可以休假,不對,就可以去迦南執行公務啦!格里菲斯一邊開心的想著,一邊伸手去摸自己的吊墜。這時,他的手觸碰到了內衣口袋的《魔藥調制筆記》。他忍不住打開翻了翻,最近顯示出來的魔藥他還有不少沒有來得及制作出成品。
最近,他也開始對自己的戰術和煉金調制有了一些想法和心得,尤其是羅蘭對火藥武器的使用給了他許多啟發——戰斗時可以借助火藥爆炸的煙霧和閃光來隱藏自己,展開鮮血傀儡和戰術!這個念頭一冒出來,格里菲斯就覺得大有可為,仔細構思了多種配方,準備稍后嘗試。
在這之外,這本筆記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泰伯里恩和薩洛里安兩位半神的情況也很不妙,該采取哪些措施防范呢?
他慢慢翻著頁,一張水彩畫從筆記里掉了出來。水彩畫上的格里菲斯戴著剛剛獲得的鐵鷹勛章,克麗絲塔和中隊的伙伴們簇擁在他的身邊。難言的惆悵和憂愁立刻籠罩了他。手一抖,畫紙就掉在地上了。
廣個告,真心不錯,值得裝個,畢竟可以緩存看書,離線朗讀!
要命!格里菲斯急忙彎腰去撿,悄然而至晚風吹著畫紙往走廊的拐角飛了過去。他急忙快走了兩步,向畫紙伸出手去。
在他之前,一只蒼老的手出現在走廊的拐角,把畫紙先撿了起來……
滄桑而憔悴的長者拿著畫紙,無言端詳了片刻,露出一線和善的微笑。
“你畫的?”
“不,不是,”格里菲斯驚恐的快要石化了,“是別人給我的禮物,陛下。”
他立刻雙腳并攏,右拳捶胸:
“向您致敬,馬克·奧勒琉斯·安東尼陛下!”
“別緊張孩子,我不會和別人說的,誰還沒有個走神的時候,”國王又看了一眼畫紙才還了回來,“你叫什么名字?”
“格里菲斯·布蘭頓,三級突擊中隊長。”
格里菲斯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元老院首席公民、王國的統治者、大軍的領袖竟然在和他聊天。
國王本人并不在意。他的身邊沒有侍衛和仆人,隨身沒有一點武器和飾品,穿著普普通通的黃褐色袍子,若非頭上戴著世間無二的王冠,便與鄉間的老村長無異。他像嘮家常一樣說道:
“真年輕啊,真好。
“我離開軍隊的時候只是默默無聞的下士,還想過去美術學院成為一名畫家,但是他們說我沒有天分。恩,他們沒有想到的事情很多。”
馬克·奧勒琉斯·安東尼國王把左手背在背后,揮舞著右手。他先是說了些瑣事,接著話鋒一轉,在回廊里滔滔不絕的說個不停。
國王本應在自己的寢宮,或者就是在自己的辦公室里,被元老和將軍們環繞。但是,他卻在大半夜和一個準騎士說話,說起他的戰斗和理想。
“我的面前,站著的是一個文明,一個在扭曲中掙扎的文明!
“那場戰爭結束之后,我們的驕傲就沒有了,那些強盜和騙子騎在我們的脖子上作威作福,它們隨意踐踏我們的尊嚴,一個文明的尊嚴!我們應該選擇去做一個自由的斗士,還是一個奴隸?!”
格里菲斯緊跟國王的腳步。國王在對他說話,卻又像是在對著白天數以萬計的公民演講。奧勒琉斯國王的語言模糊而詭異,隱藏著讓準騎士不寒而栗的暗示。
“你們或許要說,奧勒留斯,我們只需要一個家,一頓飽飯。是的,你的說法很對,生命實在是太重要了。但是我要告訴你們。這世界上還有一種東西比生命更重要,那就是自由,平等的自由!”
短短的幾分鐘時間里,國王的話題變得越來驚悚。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格里菲斯的板甲和結實的胸膛,又穿過了墻壁和宮殿。
他開始變得語無倫次:
“災厄終將降臨,我看到了未來,這頂王冠,讓我看到了許多東西。那些強盜和騙子是掠奪者也是可悲的幸存者,他們越強大,獵人來的就越快。
“沒有和平!強盜和騙子很餓,吞食完這個世界就會開始漫長的旅程,躲避獵人。”
格里菲斯根本聽不懂國王在說什么。
但是,他大致能夠猜到,按照海因茨教授的說法,精神和情緒會形成強大的能量,甚至是邪神撕開位面的鑰匙。一位得到無數國民期待和歡呼的國王,他的精神狀態是不是也會被扭曲呢?
“有人在背叛我,背叛拜耶蘭,你知道嗎?最勇敢最忠誠的戰士,我們要做好準備,三級突擊中隊長,”奧勒琉斯國王用急促的語氣說道,“他們監視我,監視左右人,不讓我說話。甚至想抹掉我們的記憶,把我們吃干抹凈。
“這些強盜,騙子,我不會退讓的!
“他們的陰謀會被粉碎,我不會被他們擊敗。我的拜耶蘭,我的人民是不可戰勝的!”
他一邊說話一邊揮舞著右手,給人以無可置疑的信服力。他目視前方,沒有看格里菲斯,仿佛在看著一大群簇擁在自己身邊的朝臣和元老一般。
“要武裝起來,我的士兵。
“要做好戰斗準備。”
格里菲斯驚恐萬分,但是努力維持自己的儀態。一個極其恐怖的念頭無法抗拒地在他的心頭縈繞——國王瘋了。
“我們永遠忠于您,統帥。”準騎士用半個宮殿都能聽到的聲音高喊道,以此替代警哨聲。
“對,忠誠,永遠忠誠。”奧勒琉斯國王拍拍格里菲斯的肩膀,轉身離開了。在他轉身的瞬間,格里菲斯發現他一直藏在背后的左手在不停地顫抖。
空寂的宮殿中立刻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沉重的靴子敲打地面,盔甲和武器發出威嚴的碰撞,一隊禁衛軍匆匆忙忙趕來,將他們的統帥緊緊圍住。接著是數位強大的巫師和圣職者,他們簇擁著領袖離開,留下幾個軍官詢問了一下格里菲斯剛才的情況。
似乎并沒有人在意國王和他說了什么,這伙人來的也快去的也快,空蕩蕩的回廊上轉眼就又只剩下格里菲斯一人,仿佛剛才的一幕只是虛幻的夢境。
不論如何,整個夜晚都被籠罩在濃厚的恐怖和不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