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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章 漫漫長夜(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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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大的,無法窺見全貌的“某種東西”卷動著,恐怖的壓力呼嘯而來,劉燁一時間卻無法動彈,身體被全面禁錮著,就連呼吸都不行,就像是被一只迷路的青蛙站在高速駛來的大卡車面前一樣,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某種不可思議的能量將自己一點點壓扁磨碎。

  劉燁的腦海里掠過這樣的印象。

  怎么辦?

  怎么贏?

  即使是為了逃避身上的劇痛而迅速讓思維向更深處蔓延,他還是無論如何都得不出一個答案。

  他用力收縮著手指,強行將魔力匯聚向指尖。

  一頭黑發的少年憑空出現在了劉燁的面前,灰白色的瞳孔外那一圈暗金色的三角圓環急速地旋轉著,形成了一團模糊的光影,他的嘴角掛著嗤笑,就像是在看一只苦苦掙扎的螞蟻一樣,充滿了不屑的味道。

  “我一直很好奇,你當初為什么拒絕我的邀約。”

  魔神巴爾略微收束了自己的力量,饒有興致地看著劉燁說道。

  “只需要簡單地做下思考就可以明白,這絕對是一筆劃算的交易。你將比這個星球上所有脆弱、無意義的生命活得更久,你能活到目睹這個世界粉碎成塵埃,隨風飄散。至于你認識的所有人,所有事物,他們本身都會消失——只要將時間的跨度拉遠,比如,五百年后,你還會有什么?”

  “成為魔神的你,可以輕而易舉地在自己構建出來的理想世界中永遠地生活下去,這么做的代價不過是失去你現在所有的一切而已。短暫的失去換來擁有的永恒,這樣的抉擇對人類來說并不困難。”

  無論怎么做,無論發生什么,劉燁都無法躲避巴爾那看似隨意的攻擊。這里是沒有任何遮蔽物的廣闊空間,他們的腳下就是那顆熟悉的蔚藍色星球,不管向哪個方向移動都不會有任何結果,這里是屬于巴爾的神之領域,他處于一場沒有勝算的客場游戲之中,一切掙扎都是徒勞無功。

  但他沒有放棄。

  慢慢地,劉燁睜開了沉重的眼皮,恢復了視覺。

  那個人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其實,答案從一開始就擺在眼前。

  在與那從未來返回的自己見過面之后,解決問題的唯一方法,已經明了于他的心中。

  詹姆斯J.克勞倫。

  幾十年前的那個男人,也運用了相同的方法。

  瞳孔中映出彩虹般的軌跡,眨眼間便變得模糊一片,銀色的絲線在一片混沌中交織成極盡復雜的紋路,兩人之間的空間一點點地扭曲、彎折,逐漸喪失原來的形狀。

  在劉燁與神明巴爾進行一場常人無法想象的戰斗之時,禿頂醫生的診所內的幾人則是互相注視著彼此,面色凝重。

  陳思允用力咬了咬嘴唇,率先邁開了腳步,向病房門口走去。

  “等等,你要去哪兒?”

  韓子城想也沒想就向前踏了一步,然而卻被離他最近的程文秋的話語所打斷。

  “如果我的假設和推理是正確的話,那么現在天上的那個家伙應該與整個博云城的建立都有所關聯,甚至作為解釋他放任我們所有人自由行動至今的原因,有可能我們目前為止的行動都在他的計劃之內,換句話說,一切都在按照他預想的情況發展。”

  “所以要怎么做?怎么做才能幫到劉燁?”

  “別著急,你們還記得我們兩個月前在天一工坊的那場討論嗎?”程文秋冷靜地說著,“……真正的神明是不存在的,或者說……在我們的這個世界是不可能存在的,因為從維度上來說,那是更高層次的生命。”

  “也就是說……不論那帶走劉燁的家伙到底是什么,他都不可能是我們無法理解的生命?而充其量只是一個擁有強大超能力的人形生命體而已?”

  “這么說也許有點暴論,不過我相信那個家伙在這個世界,不過只是個有些奇特的魔法師而已,即使他原來是所謂‘神明’,在以我們可以認知的形態呈現在這片四維時空中的尸骸,也必須損失掉其他所有無法‘展現的特性’。”程文秋說道,“我的用詞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阻礙,因為這已經不是人類現有的詞匯能夠解釋的東西了……你們聽明白了嗎?”

  “我只想知道,我們做什么才能幫助到他。程文秋,那家伙是獨自一人在作戰,我不能容忍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就像是在手術臺前拽著醫生的大褂央求著的患者家屬,陳思允重復著沒有意義的質問。他其實也知道,無論再怎么反復提問,劉燁的生還率也不會因此上升。

  這里的所有人都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才陷入了一片死寂。

  連接著上萬人工大腦,擁有著不可思議超能力的陳思允,古往今來最偉大的理論物理學天才之一的程文秋,加上已經將人類肉體能力開發到極限的韓子城,題目就在眼前,但就算集合了這些異端也找不到答案。如今面對的就是這樣的難題。

  魔神巴爾。

  “……我說。”

  終于,程文秋喃喃道。

  “我想到一個方案,有成功的可能性,但也有可能變成有史以來最大級別的修羅場,如果你們覺得可以接受的話,我倒是可以講講。”

  “你也太磨蹭了,都這個時候了,還有什么東西我們不能做的?”

  對于韓子城的立刻回答,雙臂環抱在胸前的程文秋露出了微笑。

  持有著“人人皆可犧牲”這般立場的自己,一直以來都秉承著絕對理性的態度,在這如同黑暗叢林的城市中生活了這么多年,從來沒有相信過什么人,唯有眼前的這兩人可以推心置腹。

  好似卸下了最后的重擔,白發紅瞳的男子說道。

  “跟我來吧。”

  在高聳入云的白色塔樓正面的出入口處,這座象征著博云城最高權力中心的建筑物前,守衛的士兵們已經全部倒下。

  李文清站在站在正門與庭院的階梯上,身上的演算戰斗服泛著神秘的藍色光輝,在他的身邊,盤著幾股沒有形態的,軟泥似的的東西。

  不對,這絕對不是污泥。

  那幾團流體開始循規蹈矩地集合在穿著演算戰斗服的男人的身上,主要集中的部位是兩邊的手臂和大腿,然后大量可怕的武器彈了出來。是一對像是水母或者海葵觸手一樣的,很長很長的流線型裝置的集合體。

  這些機械手甚至不用真正刺穿或是絞殺對方,只要輕輕地觸碰一下對象,就能造成實質性的損害,因為它們壓根就不是鐵塊做成的機械制品,而是擁有著類似生物細胞性質的致命武器。

  “嗯?”

  啪嗒的一聲響了起來。

  在黑暗中,一道紅光像是車尾燈一樣拖動著,緊接著一道黑影唰地撲了過來,李文清毫不猶豫地朝對方的心窩踢出一腳,將那個黑影筆直地打飛到了走廊的盡頭。

  然而,意想不到的情形出現了。

  并非是因為對方即使受到了足以摧毀一輛卡車的攻擊也不為所動。

  實際上,對方的柔軟絕不是一般人體所能夠企及的,就好像是軟糖做成的人偶一般,那副嬌小的軀體似乎沒有脊椎,整個人向后彎成了直角倒在了一樓大廳的角落里。緊接著,李文清感覺腳底傳來了一陣奇怪的酥麻感。

  就和利用嬰兒哭聲的頻率調整而成的警報一樣,似乎是某種特地為了引發人體所能體會到的,最大限度的不舒服和最大罪惡感的東西。

  幾乎是在分神的瞬間,那道黑影以人類不可能完成的動作從地面上彈射了起來,李文清側身躲過了對手迎面打來的拳頭,然后朝著正下方的地板用力地跺了下去,原本厚實的地板材料立馬凹陷了下去,出現了幾條很寬的龜裂。

  對方在落地的那一刻短暫的失去了平衡,李文清抓住了這一空檔,一把扯住了對方細細的脖子,朝著通有高壓電的鐵柵欄和鋼化玻璃的窗戶上砸去,毫不留情地把它從一樓丟上了夜空。

  “嘶”

  一陣難聞的味道在空氣中彌散開來。

  李文清皺著眉看著自己的右手,雖然只是抓了一下對方的脖子,但那一瞬間的接觸就在手掌的鎧甲上留下了很深的傷痕,鎧甲的深處閃爍著紅色的光芒,仿佛融化了一般,但卻感受不到任何溫度的變化。

  即便被攻擊了,他也沒搞懂對方是怎么樣造成的傷害,不過在剛剛,那個黑色的影子徹底消失在黑暗中之前,它的纖細喉嚨上邊好像有種惡心的蠕動……

  “……真是夠了。”

  這座高塔里究竟還有多少這樣讓人毛骨悚然的東西?

  李文清默默地握緊了拳頭,他來這里是為了尋找一個答案,一個能夠解釋自己前半生遭遇的答案。

  這座城市的真相……

  他已經一無所有了,沒有了親人,沒有了朋友,沒有了工作,甚至連自己的身份都失去了。

  “滴——”

  面前的顯示屏上浮現出了一串提示文字,演算戰斗服的指示燈從藍色變成了黃色。

  時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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