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信居門外那棵大槐樹的葉子落了快有一地了。
落葉隨風飄轉,轉了幾圈又重回大樹懷抱,安詳地依偎在它腳下。
這是自然,也是生命的一次循環,所以安道遠看見這樣的景象,并不會感到難過,反而有些平靜的欣喜。
他也不知道這欣喜是發自神樂姑娘的剛才的舉動,還是因為秋日的意象。
風信居的門被他推開了,院子里只看見雪躺在屋檐上,她看見安道遠回來了,就很高興的向他招了招手:“安道遠,安道遠,有委托來了。”
“那你不去湊熱鬧嗎?”
安道遠帶著些好奇詢問雪。
“我才不去哩,我和小妖怪沒什么可聊的,它們連電視劇都不看。”
看來小貓咪作為新時代的妖怪還挺有成就感的。
安道遠走進屋里,新谷詩音已經告訴他辰鹿在會客廳等著,所以換了一身衣服也就徑直的走了過去。
辰鹿個頭很小,可能只有一米高,就像是縮小版的鹿角人偶。
它們手里都抱著詩音姑娘烤的小酥餅在乖巧的吃著,安道遠想起雪說過的‘鄉下小妖怪’,語氣中還帶了一絲小小的生氣,也許有它們把詩音的小酥餅吃掉的原因。
他溫和的問起委托內容:
“我是風信居現在的主人,你們有什么要求。”
“我們住在一個深山的神社中,前幾天有妖怪把我們的居所給占據了,請安道遠大人幫我們把家奪回來吧。”
安道遠沒有因為它們恭順的態度就降低了條件:
“那你們能付出什么?等價交換,我相信你們既然能夠來到這里,肯定明白吧。”
它們對視了一眼:“我們明白,如果能夠拿回居所,我們愿意舉行一次祈福祭禮。”
漢書“西域傳”上有一段記載:“烏戈山離國有桃拔。”孟康注曰:“桃拔,一日符拔,似鹿尾長,獨角者稱為天鹿,兩角者稱為辟邪。”辟邪演天,便成貔貅。
安道遠默默的想到,山海逸聞中關于貔貅的相貌記載很多不同,而辰鹿確實有可能流傳于辟邪祈福神獸的血脈。
這是一件合理的委托。
他微笑著打開風信居手賬,無數蔚藍色的書頁在一瞬間漂浮在整個會客廳中,那是知識與契約的天青色光輝:
“很公平,你們這個委托,我接受了。”
契約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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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聽得見他們交流,但她唯獨記住了一句‘深山里面’
“要去山里面野營嗎?什么時候啊,安道遠。”
她從院子里探出頭來,不過這倒是把辰鹿給嚇了一跳。
其實安道遠也明白真正的原因:雪的存在對于很多聽過她傳聞的妖怪而言是禁忌之一,現在只不過是因為風信子小姐把這種影響淡化了而已。
所以雪才會特意避開它們。
他明白小貓咪其實很孤獨的,因此才喜歡在有人陪伴的時候出去外面。
如果沒有人陪伴,她更喜歡趴在院子里安靜的曬太陽午睡做一個美夢。
“明天早晨吧,現在天色太晚了也不適合外出,或許明早我們可以提前一些,做一些飯團和便當。
等完成了辰鹿的委托,就找一塊平整的草地鋪上潔白的午餐布,體驗一下秋日里難得的野餐。”
此刻,在安道遠眼前風信居手賬命運觀測-預讀中描繪出一副簡單的畫卷:
籠罩于秋日綻放的花叢,一間由竹子編織建造的神社靜靜的坐落于其中,陽光溫和,并不存在違和的因素。
所以他明白這件委托比起尋找古梨穗小姐的歌聲、拯救荒川賭場的少女會有所不同。
安道遠也知道雪她沒有把這一次委托當做多么困難的事情,貓咪少女懷著一顆天真純真的心靈,所以希望讓這次旅程變得更加溫馨些。
“野餐,感覺很久沒有去野餐了,真棒呢,詩音,我們什么時候準備飯團啊。”
雪關心的重點都被安道遠說的野餐給吸引了。
新谷詩音在樓上浴池剛測好水溫,現在正在廚房里切水果。
她看見雪急匆匆的跑過來,問起這句話,就笑著往她的嘴里面塞了一小塊剛切好的蘋果:
“你這個小饞貓,飯團要早晨做好才行,如果現在做飯團和便當,那明天肯定就涼了,味道也就不好吃了。”
雪的小嘴被蘋果塞住了,說不出話,她點了點頭,然后跑到樓上去洗澡了。
銀發少女不喜歡涼水,但不知道為什么,她對于溫水泡澡還是很喜愛的。
也許這就是日本的溫泉文化了。
詩音姑娘把切好的水果放到了會客廳的桌子上,辰鹿們卻很有禮貌的拒絕了:“今天太晚了,那明天我們再來拜訪吧。”
新谷詩音不知道它們住在哪里:“這一晚你們準備怎么度過呢?”
“我知道東京都中有一處茶樓,會招待留宿我們這樣前來探望的妖怪,雖然距離上一次來這里已經過去三百年了,不過我想茶樓的地址應該也沒有變。”
其中一個辰鹿把它們今晚的目的地說了出來,辰鹿與座敷童子不同,它們不喜歡借住在其他人家里。
安道遠品了一口泡好的茶水,想到原來東京都的妖怪們還有很多集社。
分析著其實這倒是件好消息,所以也沒有勸,如果留宿這些辰鹿,雪不一定會高興,況且辰鹿也會感覺不自在。
有些人喜歡把自己向往的生活習慣強加給他人,安道遠并不贊同。
他認為這個世界每一個生命都有權利去選擇適合自己的生活方式。
所以在選擇這一方面,他不會去勸阻他人。
“明天再見,如果你們今晚真的尋到了那一處茶樓,還請給我也講一講關于那里的故事,我有些興趣。”
安道遠微微抬起茶杯,回應與他們這短暫的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