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樓頂層,除了柳夢和清羽尊人之外,再無其它人在。
樓下的街道熱鬧非凡,但頂層上卻安靜得讓人難以喘氣。
“柳夢,你能向你師尊出劍嗎?”
清羽尊人見柳夢沉默不語,便再次問道。
柳夢的手,下意識地抓緊。
“我......”
她剛想開口,但卻如鯁在喉,此刻她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答案,已經不言而喻了。
“本尊也明白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的道理。”
清羽尊人嘆了口氣,說:“你貴為仙門峰的峰主,自然而然有責任確保仙門的安全,假如有一日敵人攻上仙門來,你肯定要拔劍殺敵的。”
“現在本仙門不幸內亂,敵人藏在仙門之中,若是你因昔日與敵手有過交情而導致了你下不了手,本尊怕你會因此斃命啊。”
“修仙者,必須要有剛正決斷之心,絕不能猶豫不決,這是本尊第一天引你入仙門時便告誡過你的,你可否記得?”
柳夢低頭,回答道:“弟子依然謹記于心。”
“可是本尊看不出啊,若是你站在本尊這一方,與本尊一同殺叛徒,本尊自然樂見其成,假如你站在了你師尊一方,本尊也倍感欣慰,因為起碼你做出了自己的抉擇。”
“但是你一旦決定與天武尊人一同背叛仙門,那你就必須要磨好劍刃,做好親手殺死本尊的準備。”
清羽尊人沉聲道:“而本尊,也會做好親手葬送你的準備。”
“師叔......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嗎?”柳夢苦苦問道。
清羽尊人指了指桌子上的小冊子,平靜到:“這本冊子你也看過的,你認為本仙門與天武尊人還有周轉的余地么?”
柳夢沉默不語。
清羽尊人嘆聲,道:“如果不是親手調查出此結果,本尊也不想相信吶。”
“可本尊越是調查,便越能發現,她在安排這些計謀時是多么深思熟慮!多么冷靜果斷!多么鎮定從容!”
“她甚至連如何往尸體上補刀,事后該怎么對人界各個宗門交待,都已經事先計劃好!”
“她,從登上門主之位那一刻起,便開始謀劃血洗仙門的!”
清羽尊人的怒聲,回蕩在整個頂層上。
由于這頂層布置了隔音大陣與隔神識大陣,下層的人是聽不見也無法窺探到頂層的。
怒言過后,只留下了一聲嘆息。
清羽尊人的背影,似乎在這一刻老了許多。
天武尊人執意背叛仙門,心里滴血的不只是柳夢,還有與天武尊人相處多年的清羽尊人。
“罷了,如果你真的不能向本尊或天武尊人其中一人動劍,那明日本尊便保你安全,親自送你出仙門吧。
不過。
出了仙門之后,就別回來了。”
“師叔!”柳夢驚呼道。
“不必多言了,現今你留在這里只會讓我等分神,如果你還對本仙門,還對陳瀟有著一絲絲情份的話,你還是離開古仙門吧。”
“......”
“本尊乏了,你走吧。”
清羽尊人背過身去,目光眺望向熱鬧的街道。
柳夢見清羽尊人不再說話,便低頭行禮,轉身離去。
在走下樓梯的時,一滴晶瑩的淚水,滴落在木臺階上。
其實。
在拋開仙門峰峰主的身份,天之驕子的光環,柳夢也不過是一名未經世事的少女罷了。
自從她踏入古仙門的那一刻起,修行便占據了她絕大部分的時間,在這種環境之下成長是不可能經歷風雨的,跟庭院中花朵沒有任何的區別。
所以,當別人告知待她如親母的天武尊人是想血洗仙門的叛徒時,彷徨迷茫無措等等的情緒,瞬間涌上了心頭。
別說是一個尚未退去稚氣的少女了,平常人要是被人告知自家的親母是殺人不眨眼的兇手,試問誰又能承受得下?
近來幾日,柳夢確實是在強撐著,不露聲色地臉帶微笑,讓別人以為她早已邁過這關。
但是吧,陳瀟早已看穿了柳夢那脆弱的心思。
所以在登上仙門峰的時候,他便對柳夢說了:
“清羽尊人,他會對門主出手的。”
“到時,你會如何抉擇?”
......
陳瀟走出酒樓后,看見太白玉正在等待著自己。
在與他喧寒幾句,順便指導幾下他的歸宗劍法后,兩人便準備回去休息。
“陳兄,那我們就此別過。”
“嗯。”
說罷,太白玉便轉身離去。
不過他離去的方向,明顯不是絕武峰的方向。
陳瀟估計,他應該是想去找他女神吧?
不過整個迎安峰上修劍的,此時都在尋找太白玉的蹤影,現在去找他女神真的不會出問題嗎?
算了,管不了。
陳瀟能幫得到他一時,卻幫不了他一世。
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然而。
在陳瀟準備動身回去時,他注意到街道的角落處正站著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是太白玉的妹妹,太白雪。
當她看見自家的兄長往絕武峰反方向跑時,她毫不猶豫地躍上屋頂,追蹤她兄長而去。
“真是一對性格奇怪的兄妹。”
陳瀟搖了搖頭,不再去管,獨自走在街道上。
傍晚時分,迎安峰的街道上熱鬧非凡。
哪怕交流大會已經完滿落幕,此時仍然有極多的宗門留住在迎安峰上。
對于參加交流大會的人來說,大會是結束了沒錯。
但對于觀戰的一眾宗門來說,他們的交流大會才剛剛開始。
此時路邊的酒攤子上和酒樓里已經坐滿了人。
他們都在討論著這次交流大會,有哪幾位英雄豪杰在大會大展風彩,從哪幾個大會上參悟到新的心得。
“要我說,天下第一劍,必然是仙門峰的峰主柳夢!”
“呵呵,你難道看見那個叫做太白雪的女娃,一道劍氣直接劈開半邊擂臺嗎?當時可是震驚了無數修劍的強者。”
“你們聽我說,她手中那貼滿符咒的長劍,可是大有來頭。”
“快說,有何來歷?”
“根據我打聽,那把長劍,可是屠過魔神的仙器!”
“你特么放屁吧,太白雪能擁有仙器?”
“就是,我看你是花生米吃少了。”
“行,那就不說這事,你們說,誰是天下第一刀?”
“天下第一刀哪會參加什么交流大會?”
“不,我認為已經參加了。”
“參加了?”
“對。”
“那是誰啊?”
“古仙門新晉門內弟子,陳瀟!”
“......”
“......”
“......”
“你們干嘛不說話了?”
“來人,給這位公子喂花生米!”
沿著街道一路走去,陳瀟能聽見許許多多的宗門弟子,在議論著三皇子一行人在大會上的表現。
而更多的,則是在議論著他陳瀟。
有的褒,有貶的,也有保留意見的。
不過不知為何,當陳瀟走在街道上,整個街道都沒有人認出,他們口中的陳瀟正在身邊經過。
陳瀟有些疑慮。
然而正在此時,一道儒雅隨和的男聲,落入自己的耳中。
“這位小兄弟,如此熱鬧的慶日,不坐下來品嘗一杯靈茶嗎?”
陳瀟循聲轉頭看去。
剛才開口說話的,是一位坐在路邊茶攤上的美男子。
他面容俊美,氣質儒雅,眉間點了一點丹砂,一身昂貴的雪白錦袍,腰間上掛著一塊龍雕樣式的羊脂白玉。
而他的手上,則拿著一折雪白的扇子,在緩緩扇動。
這個人,既像是富家公子,也像是飽讀詩書書生。
陳瀟看了一眼這名美男子,便道:“多謝好意,但不必了。”
“哦?”
那男子卻驚訝了一聲,道:
“難道軒某作為一國之師,也邀請不來嗎?”
陳瀟停下腳步。
距離古仙最近的大國,也就只有乾國。
而姓軒的國師,也就只有一位。
這名男子,
正是乾國的一國之師,
軒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