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瀟的畫筆定在了半空之中。
宮程愣住了。
其他弟子手中的畫筆,也戛然而止。
廣場上,一片死靜。
只見此時的陳瀟全身被墨水噴了個遍,整個人黑兮兮的,猶豫在黑泥堆里打了個滾。
陳瀟心情有些惆悵。
他是知道一開始軒宇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太對勁,但沒想到會在眾目睽睽之下,他會突然對自己出手。
而且。
陳瀟有些想不明白,自己在安安靜靜地繪畫,好像也沒惹他啊。
經歷過過八輩子風雨巨浪的陳瀟,早已不是當初容易動怒的愣頭青。
他的脾氣,自然是極好的。
陳瀟調運內氣輕手一揮,身上的墨水全部抖落,衣衫恢復如常,渾身不沾一滴墨水。
眾弟子有些夸然,這揮手的姿態猶如書仙般儒雅隨和。
軒宇向陳瀟拱手,歉意道:“都怪軒某人畫技不才,無法掌控從畫中躍出的真龍,軒某人在此向陳師弟賠罪,還望師弟莫要見怪。”
話雖如此,但軒宇說話的語氣,卻沒有絲毫要賠罪的意思。
而且,大家都是剛入仙門的新晉弟子,大家年齡都相差不遠,而此時軒宇卻故意稱呼陳瀟為陳師弟,實在有些耐人尋味了。
在場的弟子包括宮程,都嗅到一絲濃濃的火藥味。
陳瀟甩了甩沾在畫筆上的墨水,淡淡道:“沒事。”
隨后,他將內氣調運至手掌上,意圖用內氣把自己畫卷上的墨水給逼走。
陳瀟的手掌散發出微微的淡光,在畫卷上來回地抹擦。
可他無論怎么用內氣出力,畫卷上的墨水絲毫沒有消退的跡象。
定眼一看,畫上的墨水竟不知何時已經風干,根本不可能抹擦得了。
陳瀟看向軒宇。
此時軒宇驚訝道:“這墨水好像已經滲透了畫卷,唉!都怪軒某人惹出這般大禍,這樣好了,等會考核過后,軒某面前的這幅佳作,便送給陳師弟作為賠禮好了。”
軒宇轉頭對宮程說:“宮師兄,應該不會見怪吧?”
宮程見兩人火藥味如此之重,要是放在平常的話他一定會出手阻止。
可是新晉弟子的考核,考驗的正是新晉弟子的應對能力。
而且考核并沒有規定說不能對身旁的弟子出手。
宮程也想知道,陳瀟會如何應對,便說:“軒國師之弟言重,老夫能一窺成品,便滿足了。”
陳瀟微微搖頭,說:“不必了。”
接著,他攤開另外一份空白的畫卷,打算重新開始再畫過一幅。
陳瀟重開畫卷的行為和平淡的回應,出乎了在場所有人的意料。
他的態度不亢不卑,絲毫不在乎軒宇的挑釁行為。
在落在眾弟子的眼里,陳瀟心闊如海,而那軒宇卻是卑鄙過分,紛紛為陳瀟感到不公。
但此刻卻無人敢上前為陳瀟抱打不平。
要知道軒宇是乾國的國師之弟,先不說軒宇他自身已修出宗師之勢,軒宇的兄長乃乾國的一國之師,在朝廷上的權勢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再加上軒國師實力在飛升之上,他自身的修為在修仙界里也是一方巨頭。
所以在場的弟子無人敢惹軒宇,因為他的實力與背景,都在太過強硬了。
軒宇見陳瀟臉色平靜,不禁暗暗鄒眉。
他實在沒想到,挑釁到這般地步,陳瀟依然不為所動。
于是軒宇開口道:“陳師弟,你這是打算重新再畫么?不是師兄想刁難你,而是考核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大半了,你現在重新再畫,恐怕來不及交卷啊。”
眾弟子聞言,心里暗罵這軒宇真不是人。
此時說這些話,分明就是在干擾陳瀟,好讓他過不了考核!
然而。
當軒宇說出時,陳瀟的畫筆停留在畫卷之上,并沒有落筆。
他雙眉緊鄒,手中的畫筆,越握越緊,并且在微微顫抖。
一滴冷汗,滴落到空白的畫卷之上。
微細的汗滴在畫卷上異常顯眼。
宮程和眾弟子有些驚訝。
這陳瀟神情緊張,久久不下筆,難道真被那軒宇激怒了?
可想想也是,軒宇欺人太甚,正常人哪能忍?
軒宇見狀,心中不由地大喜。
這下終于能試探出陳瀟究竟有幾斤幾兩了。
他究竟是真花瓶,亦或是潛龍在淵?
然而,在場的所有人包括宮程和軒宇,都不知道此時的陳瀟并非因憤怒而顫抖。
陳瀟為何顫抖?
為何忽然間連畫筆都握不穩?
因為他察覺到。
宮程帶來的金色畫卷。
已經蘇醒了!
此刻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陳瀟身上,卻沒有注意到此時的清明上河圖正隱隱散發著有些逼人的金光。
就連宮程也沒有注意到金色畫卷的異樣。
其實,金色畫卷在剛才軒宇從畫中喚出真龍時,便已經蘇醒。
它一眼便認出陳瀟便是它失散多年的主人,也看見了陳瀟被龍王噴水,被噴了滿身墨。
它見自己的主人被欺負了。
心想。
這能忍?
忽然,一道如細發般細長的靈氣,從金色畫卷中緩緩飄出,并飄到陳瀟面前的空白畫卷里。
陳瀟敏銳地捕捉到,空白畫卷與金色畫卷,兩者似乎產生了一種微妙的聯系。
這張畫卷,似乎也產生出屬于它自己的想法。
陳瀟看見兩張畫卷產生聯系后,他的手,正在瑟瑟顫抖。
因為他知道自己只要一下筆。
這張畫卷絕對會開始屬于它的表演!
陳瀟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陳瀟,真的只想平平無奇地通過考核啊!
軒宇把陳瀟倒吸涼氣與畫筆顫抖等微細動作,都一一看在眼里。
他嘴角不禁勾出一個無情角度,對陳瀟說:“陳師弟別激動,繪畫之人最重要的心境平靜,心中平靜,保持專注,才能下筆有神。”
“雖說陳師弟你可能已經趕不上在考核前完成繪畫,但師弟你也可以把這次臨摹視作寶貴的經驗,畢竟出了這繪彩峰,陳師弟應該是沒機會臨摹宮師兄帶來的千年名畫了。”
話音剛落。
陳瀟的手,不再顫抖。
隨即臉色恢復了平靜,看不出絲毫的情緒。
他看向軒宇,平淡地道:“陳某不才,陳某認為要將畫描繪至巔峰,并不取決于下多少筆,也不取決于繪畫要多久的時間,而是取決于自己的心,有多大的力。”
“自己的心,若是軟弱無力,那便要更多的筆畫去描繪,要更長的時間去琢磨。”
“但若是心夠強,一幅驚世名畫,單單一筆足矣。”
一筆?
這陳瀟說只需一筆,驚世名畫就能畫出?
沒聽錯吧?
那得要多高深的境界,才能達到一筆便是名畫?
就算是軒宇的兄長,軒國師也不敢放出此言。
而這陳瀟卻跟他說,單單一筆足矣?
軒宇笑了,真的忍不住笑了。
他笑得毫無忌憚,毫無掩飾,說:“不才的是軒某才對,軒某從未聽過這等高言,既然如此,陳師弟便畫一筆,好讓軒某觀摩觀摩,如何?”
陳瀟看了看軒宇。
也看了看那張金色畫卷。
不禁嘆了口氣。
“那我便勉為其難地,畫一筆吧。”
陳瀟抬手,一筆落下。
軒宇見狀,等著看笑話。
可隨即,他臉上笑容戛然而止。
當陳瀟的畫筆碰到桌上畫卷的一剎那。
天地。
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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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改文改得太兇,有點頂不住。
玉米我先去歇一會,晚上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