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銘的眉頭動動，王琳就在百貨大樓上班，肯定是因為跳樓的事情，才會提前下班。
王琳不等宋銘詢問，主動說道：“上午有個跳樓的，不知道怎么想的，跑我們商場五樓尋死去了。”
王琳的屋子比宋銘那間面積還要小一些，一張單人床，上面架著個小巧的電腦桌，床底下塞著高跟鞋和大大小小摞在一起的幾個水盆，靠墻則立著一個布面的簡易衣柜。
王琳剛才就是在電腦桌上吃的自熱小火鍋，垃圾收走了，桌面上迸濺的辣椒油還沒有擦干凈，手提電腦被隨意攤在床上。
王琳從小陽臺搬出一張圓凳，讓宋銘坐下，自己抽了張濕紙巾擦干凈電腦桌，把手提電腦擺上去。
她往床邊一坐，小聲問宋銘：“你跟蘇憶慈很熟？”
宋銘搖頭：“也不算吧，就是碰巧遇上了。”
王琳打量著他的神色，低聲道：“我還以為你是特意給她過生日呢。”
宋銘一愣，有些驚訝，蘇憶慈今天過生日？王琳瞧著跟蘇憶慈關系不太好，卻連她的生日都知道？
王琳猜到宋銘此時的疑惑，“我在樓道里撿到過她的錢包，當時為了查看丟失者的信息，就打開錢包看了里面的證件。”
宋銘說：“看一次就記住了？”
王琳拆開一包甘源的蟹黃味瓜子仁，遞了一小袋給宋銘：“我的記憶力很好。”
她的眼中浮現回憶之色：“上學的時候，我只要把一篇課文讀上兩三遍，就能完整的背誦下來，不會忘記。”
宋銘吃著瓜子仁，王琳看模樣應該有二十四五了，身材消瘦，五官還算清麗，她很擅于打扮自己，身上穿的衣服看上去都很上檔次，平時說話時聲音其實很好聽，只是發脾氣吵架時才會不自覺拔高音量。
王琳說：“我讀完初中就沒再讀下去。”
宋銘側頭問：“為什么？”
王琳聳聳肩：“還能是為什么，當然是因為我不喜歡讀書。”
宋銘說：“你的記憶力很好，成績應該不錯。”
王琳的語氣，像是在說一個跟自己不相干的人：“年級第一。”
宋銘：“……”
王琳說：“我家里希望我考第一，我就考了。”
宋銘斂去神色，他是第一次聽說王琳的身世，只是看著她的表情，并不像嘴上說的那樣毫不在意。
“后來我不想順他們的意了。”
王琳淡淡的說：“我的人生，應該過著我想要追求的生活。”
她又給宋銘遞瓜子仁：“所以在我確定自己討厭讀書以后，就不再去學校了。”
宋銘剛吃飽飯沒胃口，說不要了，他看著眼前的女人：“你現在做的……”
“怎么？”王琳的語氣冷下去：“導購也是正兒八經的工作，你別看是服務行業，一個月運氣好了，輕松能拿七八千工資，比那些公務員掙的高多了！”
宋銘想了想說：“你家里需要錢？”
王琳哭笑不得：“宋銘，你該不會以為我輟學，是因為我家里有一個病重的親人，需要一大筆的醫藥費，欠了很多錢，還要養弟弟妹妹，所以才不得不出來工作掙錢？”
她搖搖頭：“生活不是電視劇，哪兒來那么多的故事啊。”
宋銘沒說話。
王琳轉身去倒水：“我只是懶，不想那么辛苦的去學習。”
她仰頭喝水，拿手背抹掉嘴邊的水跡：“這些年我做過很多工作，發現這一行最輕松，陪著客人聊幾句就能把錢掙了，而且掙的還比很多勞心勞苦的人要多。”
輕松？
宋銘的視線在女人身上掃動，她的皮膚很白，兩條腿的側面卻有明顯的靜脈曲張痕跡，是長久站立導致的，不光如此，她的臉色也不太好，性格敏感易怒，都是在店里工作時，競爭壓力太大導致的。
王琳看出宋銘的心思，露出不以為意的表情說，“錢又不是大風刮來的，總要付出點代價。”
她開起玩笑：“我這只是需要站著伺候人，你們當醫生的經常連續熬夜加班，比我這行業嚴重多了，多注意身體才是。”
宋銘無言以對。
王琳說：“蘇憶慈今天生日，你跟她一塊兒吃飯，等于是陪她過生日了。”
宋銘愣怔住了。
王琳說：“那次我在蘇憶慈的錢包里看到過一張黑白照片，里面是一對年輕男女和一個小女孩，應該是她和自己的家人。”
她不快不慢的說，“家人如果在身邊，放的不會是黑白的，泛黃到看不太清面容的照片，而且她的夾層還有一張孤兒院的照片，也是黑白的，那個小女孩和很多小孩站在一起，照片背后是彎彎扭扭的字跡，寫著爸爸媽媽，我想你們。”
王琳拽出腕部的黑色頭繩，利落地把長發扎起來：“蘇憶慈是個孤兒。”
“她保留著照片，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她的父母都過世了，還有一種，她跟父母走失了。”
宋銘捏捏手指，這女人很聰明。
王琳說：“所以我想，蘇憶慈今天生日，應該很希望有一個人能陪她一起吃飯，充當她的父母。”
言外之意，你不要多想了，人家就是想找個人陪著打發寂寞，隨便誰都行。
宋銘沒聽出來，他剛要說話，手機響了，掏出來一看，是江家的座機號。
“我去接個電話。”
宋銘同王琳說了一聲，起身回去自己的屋子。
電話是江大海打過來的，沒什么事，關心的詢問了一遍他事情辦的怎么樣，有沒有吃晚飯，又叮囑他前幾天拿的粽子不要再熱著吃了，糯米用涼水泡兩天就放不住了，別再吃壞了肚子。
宋銘陪著江大海聊了一會兒，問起江苓欣，說是小丫頭去樓下跟小區里的孩子們玩去了。
江大海還隨口提起江苓知，說是她今天心情不太好，可能是上午跟著老師去參加活動，事情辦的不太順利。
宋銘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江苓知并沒有同江大海提起遇到他的事情。
想到江苓知想要辦進六小上班，宋銘等著江大海掛斷電話后，從通訊錄里找到鄭啟安的手機號，猶豫了一下，給對方發了條信息。
鄭老爺子桃李滿天下，退休返聘后，專職給市里各大系統領導上培訓課，不知道他認不認識教育局的人，能不能幫上忙。